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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太久,马车一个转弯,眼前的房舍便多了起来,人声嘈杂声也渐渐清晰。
“阿胖”钱增在我看着外面风景时已先一步跳下马车,朝我伸出手道“下来。”
我朝钱增笑了下,拒绝他的好意,扶着车门蹭的一声跳下车。
钱增一如既往的轻笑着摇摇头,没有半点看轻或是责备我的意思。低声吩咐阿进去另一条路等着。
街上的东西种类丰富,见我凑上去细看,卖主便会热心为我做产品介绍,由此可见,销售一职古已有之,其热情服务态度,比二十一世纪只好不坏。
钱增不远不近的跟在我身后,只到我过足了眼瘾,他才带着我继续往前走,穿过繁华的街道,走过熙攘的人群。眼前的另一条街道显得清静许多,看上去却比刚才那条街道更宽敞气派些,连地上都铺着大小相差无几的青石。街道两边没有叫卖的摊贩,只在街道的两旁立着无数木牌。上面标注着XX商铺,或是XX斋之类的字样。
街道上行走过的人,衣饰更显华丽,在某个巷道口还能看到歇脚的轿夫。
不等我发问,钱增便轻声缓缓的说道“先前的那条街,是整个玉塘最热闹的一条商街,而这条街,却是整个玉塘最具身份地位的街。”
我看看钱增,示意我不明白,街还分三六九等么?
钱增没有回头看我,直直往前走。边走边说道“来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卖的物事多是贵而精的东西”。
明白了,我点头,分三六九等的不是物,而是人。
跟着钱增的脚步进了一家铺子,里面有几位零星的客人正在挑选摆放的货物。掌柜见了我们忙从柜台里出来,对着钱增恭敬的行了一礼道“三爷安好。”
钱增示意那牚柜的去忙,扫了一眼客人挑选的东西,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伸手指了指,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其中一个客人手上拿的石人有些眼熟,我凝目细瞧,不正是我在平城镇瞎逛时淘的么。那石人没什么特别,只是周身通红,被手工细致的工匠刻成了怒发冲冠的形状,偏五官雕的细致,又透着温潤,细看下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我当时一眼就挑中了它,只花了不到几个铜钱。
那客人看了一阵,似是非常喜欢。一店铺伙计正舌灿莲花的吹捧着他手上的东西,客人听的不耐,直接问掌柜的怎么卖,掌柜满脸笑容的说了几句好听的,夸客人有眼光后,报出了五两银子的天价,那客人没吱声,伙同其它两个同伴又挑了其它一些东西,看上去林林总总一堆,往掌柜面前一推“痛快点,给个实价。”最后掌柜做出一幅痛心疾首状,给客人在总价上便宜了许多,最后客人一脸满意的走了。
奸商,太黑了。
就算我看惯了二十一世纪报价的黑幕,看着掌柜那张表情丰富而且极其逼真的神态,我一边
暗想着奸商二字,一边还是暗暗对他伸了个大拇指,这种人,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就一销售天才,在任何一家公司想必都能做到业绩彪炳。我飞快转动着大脑,职业习惯让我潜意识的思考他年中大约能拿多少业绩提成。
见暂时没有客人上门,掌柜的忙上前招呼钱增,汇报着刚才的战果,钱增含笑看着掌柜的说完,轻轻颔首“吴掌柜只管放手去做,无需次次向我禀报,这么些年,我对吴掌柜最是放心不过。”吴掌柜听完,带着满足的神情去忙了。
钱增看着我微愣的模样,用手有我眼前晃了一下,轻笑道“回魂了”
我歪着头看钱增,他一手微微背向身后,另一手指了指柜台,冲我使了使眼色“现在可信那些银子是你赚的了?”
我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一脸实在道“不,是你帮我赚的。”这钱来的太容易了,跟抢钱没什么两样。如果换我亲自摆个摊去卖,估计半卖半送都没人愿意要。可见卖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什么地方卖。
“阿胖,你买的东西不多,这些东西在原产地恰巧都是平时最不起眼的,而在这里却是物以稀为贵。”钱增摸着一块架子上摆放着的风化石头,被油亮的木架子袝着,这块石头显得沧桑十足,颇有一种见证历史的厚重感。这是他在关外的地上捡的,当时我还笑他来着,没想到居然被他摆在了这里,还是显眼的位置。
我挠挠头“你怎么不早说,我多买点,现在就能多赚点了。”
“阿胖,物以稀为贵。”钱增无奈的叹口气,没办法,他也发现一涉及到生意的事,我的脑子就有些短路。除了钱增,也不知道在这个时空里,还有谁能像他这般容忍我。
钱增带着我又沿着街挨次进了几家店,掌柜的看到我们见来,无不是热情的迎上来,恭声道“三爷来了。”
每家店的掌柜无一例外的总爱报帐给钱增听,也不避讳我在场,钱增万变不离其宗的总是回答如下“X掌柜只管放手去做,无需次次向我禀报,这么些年,我对X掌柜最是放心不过。”
第一次听他对吴掌柜说这话时,我还觉得他很诚恳,听的多了,我看钱增的眼神难免变的古怪。钱增看见我的神情,眼里流露着淡淡笑意,却是一字也不解释,径自带着我继续往前逛。
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去的路上我憋不住话问钱增“你每个人都一样的说词,你到底最信谁?他们
要是聚在了一块,你换不换说词表扬他们?”
钱增拿起放在马车小几上的扇子,姿态潇洒的扇了两扇,看了看窗外,语声悠悠道“我最信我自己,然后是阿进。现在,我还信阿胖。”
我又不是神,难不成还能信我得永生,我不客气的虚踢了他一脚,故做严肃状“问答时间,认真点”。
钱增合起扇子在手心里拍了拍,一脸认真的看着我“我说的是认真的。阿胖,你不曾问过,我也一直没说。我家世代经商,自小便知如何与人打交道,对那些掌柜和伙计,虽说信任,却也不得不时时查看,既是惯例,也是用人之道。只是如此一来,便说不上真正信任二字。”
“怎么会,查帐和信任没什么关系,查帐是本份,信任却是一种感情”我不认同的否定钱增的说法,想当年我财务帐做的完美无比,甚至挖空心思的帮老板合理避税,虽然老板在外面也请了一个审计,每隔三个月查一次我做的帐,可我还是觉得老板很信任我,他的保险柜钥匙也一直是我保管,我受了打击离职时,他苦留了我很久,说全公司,他最信任的就是我。我一点也不认为公事查帐和上下属的信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冲的地方。
“若是真信任,又怎么会去查看?若是真信任,必是以性命相托的交情,何需查看。”钱增这话说的很有哲理,我听不太懂。在二十一世纪,查帐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实在和信任没什么关系。
钱增叹了一口气,说我看起来有时世故无比,在某些事上却是单纯如婴,我不知道钱增这句话算不算夸我,凤飞曾说,夸别人单纯,其实就是骂别人蠢,我细细一回味,才发现我从小到大都是蠢着长大的,难怪最后男友都跟别人跑了,我还蒙在鼓里,做着喜结良缘的美梦。
车轮辘轳转动前行着,阿进这临时车夫当的很是专业,马车稳稳的走在路上,轻微的晃动让我感觉就像置身在一个摇蓝里,摇的疲累的我渐渐有些睡意矇眬。
我半阂了眼,似梦非梦的问着钱增“你为什么信我?按说我们认识不久,算不上太熟。”
良久耳边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我小时候无意看过一本祖上留下来的书,上面记载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让我十分好奇和兴奋。我曾将书里的内容拿出去四处与要好的伙伴分享,结果他们都笑我的痴人说梦。”
我轻嗯了一声,示意我还没睡着。
“那时我不服,便将书翻出
来,拿给他们看,证明我所说非虚。结果”钱增一声苦笑“他们笑我呆笨,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何况是这种无名无姓的人写的奇言怪论。我依旧不服,去找爹爹撑腰,想证明这书里写的一定是存在的。结果我爹爹狠打了我一顿,还说我不好好学做生意,尽读些歪门斜道。将那本书直接就扔进了碳炉里化了灰烬。我娘以为我中了邪,吓的四处请人帮我做法驱邪。”
“然后呢”耳边久久听不到声音,我闭着眼下意识极轻的问了声。
“然后我就不再提那本书的事,直到我长大后,大哥出了意外,身子极差,不能劳累,二哥夭折,我便当了家做了主。我结交了许多朋友,平日里都十分谈的来,一次我一时兴起,与几个极要好的朋友又提起那本书的事,没想到他们当面说信我,背后却四处说我有癔症,从此我们便渐渐少了来往。”钱增的声音有一丝苦涩,恰巧此时马车极重的颠了下,我清醒了些。看着略有伤感的钱增,想来当初的他也是极单纯的吧,生活果真是个大染缸,红的变黑,白的变绿,纯的变的不纯,不纯的直接就不像人了。
“书上写了什么?为什么没人信你?”我好奇的发问。外星人都有可能存在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钱增正想开口说什么,车外传来阿进的声音“三公子,到家了。”
车门被从外面打开,打断了钱增未说完的话。钱增似是不经意的说了句“日后告诉你”便率先下了车。
我依旧从车下蹦了下去,清醒过来的我有些不满的说道“说了这半天,这和你信不信我好像没什么关系。你忽悠我”
“阿胖,我说是真的,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原因了。”钱增的眼里极是认真,看不出一丝玩笑的样子。
我打了个呵欠,伸了伸胳膊“还没睡够,我想去补一觉”
阿进一脸鄙夷的看着我,朝我小声的嘀咕“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一点女子的样子都没有。”
钱增轻斥了阿进一声,说我就是这种喜怒形于色,行为不拘小节的女子,不可用平常女子的行为来约束我。我极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回转身认真的看着阿进一字一字道“我小时候是唱奶长大的。”说完,我扔下石化的阿进直奔自己的小院,身后传来钱增的轻笑声。
我心里暗叹一声,钱增要是没那么多女人该多好,我要是身穿该多好,说不定钱增一见心喜,肯为了我三千弱水只取
一瓢,从此我们就能过上你侬我侬喜剧收尾皆大欢喜的生活。毕竟在这时空,能像钱增一样接受我这种另类言行举止的男子实在太稀少。
☆、第十七章 秋来烤肉香
时光如水,总在不知不觉间缓缓流淌而逝,而我就这样身份不明脸皮甚厚的留在钱增府里,转眼便过了半年。
钱增似乎一日比一日忙,每次来看我的时间也显得的有些来去匆匆。
去年的秋天我还在那个小城镇忙的减肥换取自己的一日三餐,而如今经过半年好吃好喝的我,似乎又出现了膘肥体壮的迹象。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肉相同,减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实在是一项浩大的功程,路漫漫其修远兮,没有压力就没了减肥的动力,我是个有惰性的人。
阿进倒是个实诚的人,远不如初见时那般知礼识趣,他不只一次的暗示我,实在不应该就这么安逸下去,毕竟以我现在的身份,在他们府里这般住着,总归有些不妥,也非长久之计,他似乎从没想过我能成为钱增众多小妾中的一员。我有时候在想,他到底是在赞扬我的志气,还是在看不起我的相貌?这个问题,着实让我纠结了一阵。
当千欢院里的那棵银杏叶变的金黄灿烂时,钱增一脸兴奋的进了我的院子,午后耀眼的阳光透过金黄的树叶正直直照在钱增的身上,他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和那双藏着喜悦的眸子,就那样不加掩饰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正歪在秋千架上,想荡又不敢荡,实在怕不太粗壮的绳索承载不了我的重量,每次听它和树枝磨擦时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我的心就一阵晃荡。
钱增的出现恰到好处的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就那样坐在秋千架上,懒散的笑着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又赚大钱了。”
估计是钱增的名字取的太好,他的生意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生意兴旺,钱越赚越多,至于他有多少分店,有多少资产,就算不问,看他养的奴仆,和我这样一个外人的生活水准就可见一斑。
“你猜”钱增的声音带着丝得意,我们相处的模式已变的越来越随意。我常常在想,我们这样的关系,到底算的算的上正宗的红颜与蓝颜的关系。不近不远,亲近又不亲密。
我眯眯眼,避过耀眼的光冲他伸手“拿来,别以为藏在背后就能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钱增笑着将背后的手移到了身前,递给我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