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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麒麟头都不敢抬,手也不接:“不用。”
“别邸里别无合适太子的衣物,穿着本王的衣裳回府只恐有损太子仪容,怎奈太子来时衣物又……”
岳麒麟猛抬头剜他一眼,未敢久视,复又低下脑袋,嗫喏道:“那怎么办?”
“今夜别无他法,即便派人进了城取衣,天黑前也未必赶得回。不若宿在别邸,明早再让人去将衣物取来。太子想是不愿同本王一道过寿?太子难道不能念在本王一人吃寿面吃得孤单,便留在此间,陪我共吃一碗面?”
他虽道得客气,是让岳麒麟看在他面子上留下来相陪,其实是根本没给她旁的选择。岳麒麟低头细细想了,觉得的确也无别的法子,呆呆将头点了点。
卓颂渊索性半推着她身子去了榻边:“睡罢,太子今日起个大早,此时必是困极。”
岳麒麟鼻子酸涩,伸手揉了揉。
“不必担心府上之事。本王已让无尘找人报信,只说太子狩猎受了些小伤,就近去了皇上的西郊别苑静养。”
问:“皇叔怎知……”
卓颂渊按她在榻沿坐下,温言道:“太子那夜在府上失踪……本王暗自揣测,喜望想来并不为太子所信……”
“……”皇叔的眼倒是真毒,燕国那点暗地里的家丑,教他明察如昼。
卓颂渊将手中暖炉裹好了径直塞至岳麒麟怀间:“好了,安心睡罢。”
岳麒麟脑袋昏沉沉,暖炉一烘,睡意便更浓了些。皇叔并不离开这间屋子,她也无暇赶人,头朝里团成个刺猬样,隐约可见那只暖炉被她捂在了脸上。
卓颂渊终是不忍地又唤了声:“麒麟?”
岳麒麟晕乎乎将脑袋转过半个,烦躁道:“唔?”
“暖炉当枕头枕是没有用的。”
岳麒麟半眯缝着那只眼睛:“哪有!”
“若是疼痛不好忍,须得将暖炉送在腹间才可缓解……”
这……是什么人啊!岳麒麟脸烧得通红:“这种事孤岂能不懂!”
卓颂渊毫不生气,幽幽嘱咐完,幽幽退出去,在门外道了声:“本王就在外间,太子有需要随时可以唤我。”
“唔。”就好似他会看见一般,过了好半天,岳麒麟才敢将那暖炉悄悄往下挪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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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颂渊时不时会往屋子里探看一眼。
自从岳麒麟这家伙沉沉睡着,便将身子一直团作同一个姿态,一动不动。大约是因为害羞,她始终都蒙着脑袋。皇叔坐在外间凝神细听,竟是听得见她细微却急促的呼吸,他不安行至榻前,探手去替她将面上蒙的被子拨弄开,露出了红扑扑一张脸,听见她的呼吸慢慢调匀安稳,不复急促。
岳麒麟本来面朝里头,许是感受到面上微痒,她睡梦里伸手拂了把脸,又将身子轻轻向外翻转,撅嘴一声笑骂:“丞相您实在太阴险!”
哼,丞相的待遇真是与众不同。岳麒麟早上显是被丞相给诓去的,身在猎场神色极不自在,然而她在睡梦里想起丞相那老儿,骂不似骂,居然一脸的佯嗔薄怒,想必二人平常定是热络得没了边。
山间别邸的卧寝极静,皇叔顺着里间被褥的轻微动静去看,那个露在外头的圆脑袋再次被埋了起来,像是已然醒转。
“太子可是醒了?醒了便起身喝碗姜汤罢。”
“没,孤不曾醒。”岳麒麟张口胡话,她巴不能将这缩头乌龟一当到底,她哪里有脸见人。
“不醒也要喝,太子体寒,这几日又多食大寒之物,须得好好调理才是。”
岳麒麟仍觉尴尬,缓缓钻出半个脑袋,露了一双眼睛偷瞥那碗,心中暗赞那透亮美丽的汤色,没话找话:“看这东西倒像是……西南苗部运来的红糖么?”
卓颂渊不笑也不是,笑却怕泼洒了碗中姜汤,干脆径直送碗至了她的唇边:“太子见闻广博,连苗地之物竟也如数家珍。”
岳麒麟惶恐双手接了,轻舔一口,实在是无所抱怨,吐舌头哀唤了声:“这姜真是太辣了。”说着汤倒也咕嘟下了肚。
皇叔变戏法的能耐愈发出神入化,一听此话,像是早有预备般,往岳麒麟口中径直塞去颗糖。
岳麒麟几乎忘了自己仍是那刀俎上的鱼肉,她欣喜含了糖,惊叹曰:“皇叔平常要哄孩子的么!竟然随时随地还揣着糖的。”
皇叔哧地一声,你也知道啊岳麒麟。不过这位叔叔小气,只露了这一丝笑,并不曾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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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麒麟并不是病入膏肓,补完此觉倒是有了几分神清气爽。起身免不了又须一番收拾,卓颂渊怕她尴尬,知会了一声先行往了上回用餐的亭子,等她一同过去吃面。
岳麒麟重新梳妆收拾,将那身宽袍束得紧密妥贴,出门时经过书案,发现皇叔的桌案后头的墙上悬着那幅见不了人的百寿图。
百寿图倒也罢了,画上的皇叔固然算不得俊美,好歹她画得总还是传神的罢,幸而皇叔识货。岳麒麟又瞟了眼皇叔书案上方:《金匮要略》?
似是册皇叔正在读的医书,她好奇取来一翻……或是巧了,或是之前翻书之人恰巧翻至这页,有了折痕,无论如何,那一页上头书的恰是:“……腹中血气刺痛……温经汤……滋阴散寒……”
岳麒麟悲愤交加,恨不能学那晚的薛云鹏,蒙着面潜去亭中才好。
小亭子披星戴月,今夜头上那轮几乎就快要圆满的明月,清亮得似是被山间秋水洗濯过一般。亭中已然摆妥了碗筷,却并不见人,留给岳麒麟的座位上搁着一碗热汤羹。
她以勺子搅了搅,又狐疑地嗅了嗅,这是……一碗红枣当归桂圆核桃汤。
岳麒麟觉得自己胸中之血气,大概就快要喷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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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颂渊此时正在前厅同向无念问话。
“皇上无事,当时敷了药,下午已然消了一半的肿……只是,宫里的人要小的提醒王爷,明日宫中家宴,万勿晚到。”
“知道了。”
无念忍不住好奇,嬉笑着问:“王爷您是不是把那小太子藏在别邸啦?”
他一回来就见无尘在弄什么红枣当归桂圆核桃汤,早上那小孩还活灵活现,半天功夫已然沦落到了需要补……血的地步了?啧啧啧,王爷平时不露相,关键时刻的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以及杀伤力……
皇叔斥道:“此事你勿管,也不许声张。”
无念泪奔,我如何敢管,可那敢管之人总还是有的。
“并非小的爱管,是太皇太后宫里之人让小的另传一声……”
“传什么?”
“太皇太后特意嘱咐,要燕太子明日提早一些进宫里去,她老人家想要单独先见一回人。”
35赠马记
中秋夜宴;太皇太后好端端请麒麟早一步进宫,只是为的将这小孩拉到眼前;仔仔细细瞧上一眼。她打算看什么?
此事十分突兀蹊跷。
卓颂渊静默片刻,径直问:“太后是如何想起的燕太子?”
无念期期艾艾:“呃……这……”
“无大人是怕本王自别处问不到?”
无念擦擦汗,偷眼看卓颂渊面色尚佳,只好答曰:“是有人跑去太后那里嚼舌根子,说王爷千秋寿诞过了一半,在众目睽睽之下……”
“如何?”
“王爷您听了别怒……都说王爷是因为一时兴浓;抱着燕太子往别处幽会去了。”
卓颂渊默然不作声。
“那个小太监今日才在猎场当了半天随侍;回去就同太后嚼上了舌根;人已然被赵公公拿下狠狠关了禁闭。可话也不是那小太监编的;毕竟坊间……”
“你既提了,今日便说说看坊间轶闻。”
无念十分为难:“这……”
“你不肯说;我便让无尘去问。”
“小的说,小的这就说。”
无念所谓的坊间,指的正是宫内以及王府里的一众太监宫女,甚或还囊括一些外臣小吏的闲聊圈子。
皇上天真年幼,众人茶余饭后实在无有什么话题,这位才貌卓绝却又大龄不婚的皇叔,便成了他们绝好的谈资。
他平常都爱做些什么事,爱着什么样的衣衫,爱吃些什么菜色,又和甚样的人走得最为热络……然而皇叔又是一个特例,除了最后一桩,也许还稍稍含着些可供遐想的空间,他的起居作息落在旁人眼里,此人简直无欲无求,没劲透了,这也能算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从今往前数多少年,皇叔身边同进同出的,不过也就一位同样才貌兼备大龄不婚的薛云鹏罢了。薛大人乃是皇叔的心腹、股肱、知己……更是他的儿时竹马。皇叔一不娶亲二不近女色,众人顺理成章地想歪了,但凡是个成年人,总要好一样的罢。
只是那陈词滥调弹久,也会全无新意,这事情除了卓成义忧心忡忡,坊间谈得全都有些乏了。薛云鹏即便有些花花肠子,口碑也不算太好,可皇叔这个事主都能宽容以待,旁人还有什么可不平的?
未料近来竟是状况连连,二人之间陡然注入了一抹新生力量。薛大人出入王府的次数骤减,虽然薛云鹏人前人后皆在嚷嚷自己就快要忙死累死了,然而那燕国来的唇红齿白粉雕玉啄的小太子,俨然成了皇叔新宠,众人更愿相信这才是不争的事实,薛大人不过是日薄西山失了宠,自己找找台阶罢了。
本来皇叔也就是与燕太子走得近些频些,并无新的猛料传出,众人说上三两回便也歇了。不想今日白天,二位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竟联手制造出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一时坊间沸腾。
无念提着一颗心同王爷和盘托出,说得他汗流一地,反倒松了一口气:“王爷,皇上为您举办西郊寿宴,不说那些应邀的近臣,光随侍少说就有百人至多,这种消息本来传的就快,即便我们杀一儆百,也难堵悠悠众口……”
孰料卓颂渊神情轻松,还好笑道:“宫里当差之人自有太后派赵公公管教,本王插的什么手?你连夜回城,明天一早上宝华楼置办一套当日出炉的酥皮月饼才是正理。”
无念眉头难展:王爷这是色迷心窍了罢?太皇太后那头听了风言风语,要非顾念岳麒麟是邻国之客,太后怒得恨不能将人锁拿过去问话,王爷这儿还有心思买好吃好喝讨好岳麒麟!
“这……”
卓颂渊起身斥道:“这什么这?太皇太后最爱宝华楼现烤的月饼,听闻她老人家今年亲自操办中秋夜宴,尚且无暇差人去买,本王难道不该替她想周全?”
对啊,他竟忘了,无念恍然点头:“应该,应该。”
“去罢。”卓颂渊怕麒麟亭中等急,便不再理会无念,离了前厅。
无念出门时迎面又撞着无尘,忍不住问:“喂,你侍候在旁,告诉我究竟闹成多大动静,怎么会要喝补血汤的呢?”
无尘抿紧了唇,摇头,再摇头,使劲摇头走开:“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无念是真的忧心:“你给我句实话,汤水是不是给王爷吃的?那小太子血气方刚补的什么气血,我猜是不是王爷的身体……”
无尘这个混账竟不理他。
无尘是觉得无念脑子坏了。回想王爷太子下午在屋内姿态,一个榻上蒙被挺尸,一个照常处置公务,二人高下立判。无念你吃错什么药了,老是这般灭王爷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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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麒麟坐在亭子里喝补血汤,风吹脑门益发清醒,也益发的视死如归。
肩上不知何时却多了件鹤氅披肩:“又不听话,头上月色虽好,亭间坐听风声,岂能不多添一件衣裳?”
毛绒绒的鹤氅柔软贴心,暖意轻裹而来,岳麒麟却有些心惊肉跳。女儿身份轻易就被皇叔揭了皮,这样一个文武兼修深不可测的叔叔,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耍弄过?不说恼羞成怒,心中些许不快总是有的罢?
可她丝毫看不出来。
无尘送来了面,随后便退了下去。
亭中依旧独留他们二人,皇叔只字不提其他,只说这碗素面的好处:“本王府上的厨子不如太子府上的高明,总是临借临用。今日做素面的这位,乃是无尘上圆觉寺请来的师傅。圆觉寺素面远近闻名,本王与太子相约数次,皆未成行,今日好容易求得师傅上门做面,恰是你我寿辰,太子又说茹素,当真巧极。只是寿诞吃豆腐不吉利,故而只命师傅用了些山野清物做浇,太子万勿见怪,请。”
岳麒麟本来饿极,默默低首扒了几口面,面条滑而筋道,用作面浇的鲜菌野笋也极其鲜美,她却只觉得喉头哽咽。
灯火微弱,她转头悄瞥亭外夜色,他们身处的长亭孤另,四周的群山幽寂,独有那抹淌过松林的山泉淙淙路过亭边,尚有溪鸟在蹈水。圆觉寺晚课的钟声在远处孤悬,夜空中的星辰泛着些微清冷的光,那光芒也不知经了多少万年,方才到得此间。
岳麒麟现在冷静得很,女质子于楚国就是枚废子,留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