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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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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常棣华照郑医师的吩咐,将一脸苍白的安安送回家。

    

    她住的公寓挺小间的,独具巧思,就跟她的人一样,细腻雅致。

    

    可是在这个该死的节骨眼,全身大包小包的常棣华却无心打量,他满脸凝重地将冷手冷脚的安安抱到她的房间后,将她整个人包在厚被下,开始一口一口地逼她喝红豆汤。

    

    “不要,我喝不下。”她无力地推开那碗汤。

    

    他避开她的手,往她的唇边送,“乖一点,这是郑医师建议的,你喝过后会好一点。”

    

    “不要,给我吃止痛药比较快。”安安咬着唇,手几乎掐进他的手臂。

    

    常棣华哄小孩似地说:“止痛药不是仙丹妙药,怎能当服用?来,再喝几口,我不逼你吞红豆,你喝汤就好。”

    

    在他的坚持下,安安总算把甜得腻人的汤喝完了,但她疼痛的情况不见好转,他取来热水袋,扯下自己的运动衫包扎一番,往她的下腹送去,但她像是中了鸦片痛的人,固执地推开热水袋,直嚷着要吃止痛药。为了让热水袋发挥功效,他是舍命陪君子了,干脆掀被上床,伸手将她搂向自己,利用两人的身子,把热水袋固定在她的小腹上。

    

    “让我吃药……”安安拧着眉,眼角流着泪,转身往放了药的柜子伸出手。

    

    “嘘!”常棣华温柔地将她的手拉回来,把她的手心搓热,疼惜地吻着她的眉心,“再忍一下就好了。”说完开始哼着类似民歌的调子。

    

    他一遍哼过一遍,把她的痛楚慢慢驱赶走后,无力的她紧偎在他胸前,嗫嚅地说:“这首‘他们说’是我爸爸最爱哼唱的一首歌。”

    

    他听了不语良久,才咽出一声,“是吗?真巧,这也是我最爱的一首歌。”

    

    “我好困……”

    

    “那就睡吧,一觉起来后,所有疼痛都会消失。”但这句话不适用在常棣华身上。他多想紧抱怀里的女孩,尝尝她芳华的滋味,但他忍下欲动,任她往自己身上偎过来,最后是他火热的身子为她驱走风寒。

    

    半睡半醒的安安亲密地将腿往他探去,与他交织一起后,才满足地睡去。

    

    就如他所预言的,她的疼痛消失了,而一夜无眠的他则在清晨六点不到时,悄然步出她的公寓。

    

    安安于八点时,被闹钟吵醒,睁开膝陇的眼,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常棣华的身影,但他已经走得无影无踪,要不是发现残留红豆的碗和落在她腹前的热水袋的话,她会以为昨夜又作了一场有他的梦。

    

    但她确定,这是事实,不是梦,她的嘴边漾出甜蜜的微笑。

    

    安安改头换面,穿着这套新购置的行头,满怀自信地提着皮制公事提包,婀娜多姿地步入恒宇集团金融大楼,她感觉到有许多道视线往她身上集中而来,难得一次,她坦然接受男人以眼神跟她传达赞美,甚至还浅浅回给对方一个自信十足的笑容。

    

    一个小时后,她浑身散发飞扬的光彩,绽着笑靥从旋开的二号电梯门跨出来。

    

    她成功地拿到合约书了。

    

    现在,常棣华是她最急于与之分享这份喜悦的人;而她临时却不知如何连络人,打电话到椽园问他的下落似乎明目张胆了些。无计可施下,她跑到他常光顾的那家法式餐厅碰运气,但他不在那里,她于是又去信义公园前找他,等了将近一个钟头也没他的影子,好像她的人生似乎一碰上他,运气就好不起来。

    

    于是,这一晚,本该快乐的安安又回到少年时代,游魂似地一个街头逛过一个街头,寻寻觅觅,只为着同一个人影。

    

    这样逛了将近一个月,阿姨也快出院了,她为了方便照顾阿姨,干脆在阿姨家住下了,偶尔骆伟会打电话来慰问一下,但她对他已完全心如止水,白天忙着公事,晚上照顾阿姨,只有闲暇发呆时,才会想起常棣华,而他,似乎真的像一个助她的大罗神仙,功成身退,再度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直到有一天早上,安安比平常晚三十分钟出门,她才在忠孝复兴的捷运站碰上他。

    

    她人在尾节车厢里,他则在月台上,讲究的西服与出众的魁力轻而易举地挽留住她的目光。

    

    仿佛心有灵犀,他也抬眼往安安所在的位置轻扫过来,不同于她的欣喜若狂,他的眼眸里闪过讶异,他迟疑了一秒,她以为他会跨进来跟她打招呼,没想到他身子二-转,反而大跨着步伐往头节车厢走去。

    

    见他有意避开她的举动,安安仿佛挨了一个耳光,整个人都麻掉了。

    

    原来,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打算与她发展出进一步的关系!他前些日子协助她的动机也非常单纯,并不求任何感情的回报。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只有自己动了情,但是又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确在躲避她。

    

    为什么?难道她真的错过与他相知相恋的机会了?难道她真的追不上他了?难道她与他之间真的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吗?他曾说过两条线平行永不相交比较好,是否就在暗示她,彼此之问不可能有未来?

    

    安安再也承受不住心上的痛,她需要找人倾诉一番,因此不过搭了一站便冲出电车,她没有勇气回头去寻找身在头节车厢的他,只是忍着眼泪,疾步冲下电梯,出站招揽计程车。

    

    安安在淡水晃了一整天,于傍晚时,才垂头丧气地走进吴家大门。

    

    帮佣的郑太太领着她到屋后的菜园,她见母亲身着一件褪色、补过的围裙跪在一个小型园埔前种着空心菜,那围裙不值几文钱,却是安安的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活着时,围裙被妈妈用到绽了线,大家都要她丢掉再换新的,但她总觉得好好的东西还能用,弃之可惜。

    

    原来,这些年来,母亲并没有忘记爸爸!她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追忆他。安安锗怪她了。

    

    母亲看到安安先是一脸欢喜,定睛睨见女儿憔悴的面容反而转喜为忧,轻问一句,“怎么了?”

    

    安安被母亲这么一问,扑向她,在她温暖的怀里痛哭一场,大声跟她道歉,“对不起!”

    

    “别哭、别哭!受了什么委屈赶快跟妈妈说。”

    

    于是,安安像个被人欺负的幼稚园小娃娃一五一十地将感觉悉数道了出来,她甚至将昔年的御风百合,如何遇上今日的常棣华的秘密都不作任何保留。

    

    “妈,我该怎么做,才不会让自己愈陷愈深?”

    

    “妈妈也没有答案,但是有一个故事我一直想说给你听。”

    

    “是你和爸爸,还有吴叔的故事吗?”

    

    “是的。爸爸和吴叔叔在大学时是同班同学。”

    

    “那时和你相爱的人却不是爸爸。”

    

    “没错。那时我爱的人是你吴叔叔,但是家族施加压力,要他娶世伯的女儿。

    

    他那时二十岁都不到,却要担上那么多的责任,所以迟迟没给我一个交代,我眼看肚子一天天撑大,心里又急又怨,觉得再等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休学,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县市找一份工作躲起来。后来是你大阿姨接妈妈回台北,帮我安插上一份工作,我和宝宝才有温饱。”

    

    安安道,“那个宝宝是姐姐?”

    

    母亲点头。

    

    “那我呢?我是爸爸的女儿吗?”

    

    母亲握住她发冷的手,柔和地望着她。“你是的。在爸爸心目中,姐姐和你都是他的女儿。”

    

    安安见她没有正面口答,怅然若失地说:“换句话说,我和姐姐身上都留着吴家的血。”

    

    母亲苦笑,继续未了的故事,“有阿姨的支持,妈妈不再彷惶,开始自立更生,两年后,我在街上碰到吴叔叔的同学安源朔,也就是你爸爸,我曾见过他几次,但并不熟络,刚好他那时在我上班工厂的附近服役,退役后凑巧在我们家附近的国中找到一份教职。我从他那里知道你吴叔叔最后奉父之命娶了一位北投的千金小姐,对方帮他生了一个小公子,小俩口搬出去住。”

    

    “吴叔叔难道没试着找你吗?”安安问。

    

    “有的。你爸告诉我,吴叔叔一直都在找我,问我介不介意让他知道我和孩子的下落,我当时说不愿再和吴叔叔有任何牵扯。

    

    “也许你爸爸知道我没说真话,还是把吴叔叔的电话写给我,我把那张纸搁在存钱罐里,半年没去碰,有一天姐姐来玩,不慎摔坏后,我心神不宁,我那时告诉我自己,就一次,只看看,不会有事的。

    

    “可是的确是‘有事’对不对?”安安猜测。

    

    “当我们再见面时,吴叔叔却不顾一切地说要带我私奔,他连提包都准备好了,甚至要跟我回家接姐姐,我那时才知道不该见他的。无计可施之下,我只好装饿,拉着他在附近的摊贩叫了小菜,点些酒想把他灌醉,终止他一相情愿的私奔计划。

    

    “结果他酒量浅,还真醉了,酒后吐真言,道歉、埋怨老天、责备自己,请我别再离开他。情不自禁之下,我点头了,隔日在一个小宾馆醒来却后悔不已。他和那个千金小姐已有小孩了,我不希望造成他们的不幸,于是,我又跑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安安一脸错愕地问:“我就是这样来的?”在一个不知名的宾馆里!真是一点也不浪漫。

    

    母亲无奈地点头。“这回先发觉不对劲的人是你爸爸。他建议我去医院检查,我从医院回来后,呆头呆脑地告诉他我又有身孕后,他毫不迟疑地向我求婚。我被他吓住了,坚持不答应。后来他才跟我坦白,他正处于进退维谷的窘境,如果我肯嫁他的话,可以帮他解除相亲的压力。”

    

    安安从没听长辈提过这段往事。“奶奶曾逼爸爸相亲过?”

    

    母亲再点头。“原来,你爸爸当兵初期,不甚被爆裂的手榴弹屑片伤到腰肢,刀是开了,但医护人员后续治疗没做好,肾常发炎,等到退役后重新找专门的外科医师,医师却说他的生殖腺体连带受到影响,若讨老婆可能比较难让另一半受孕。

    

    “你爸爸人也可爱,换作别的男人早就愁眉不展了,但他摆了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说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如果我不跟吴叔叔的话,就得跟他。顾虑到你们姐妹日后的成长环境,干是我就带着你嫁给你爸爸了。”

    

    安安从没想过父母之间的结合会是方便婚姻,他们在自己和安革面前的表现虽然没到恩爱不、举案齐眉的地步,最起码也是其乐融融。

    

    冒着大不讳,她问:“妈跟爸爸一直同床异梦?”

    

    这个问题竟然让母亲脸红了。“前三年是的。”

    

    安安追问:“后来呢?妈和爸爸之间是怎么发生的?”

    

    “先从亲情开始,后来很自然转成了爱情。”

    

    “我不懂。”我是真的不懂,“爸爸不是不行?”

    

    母亲的脸热得像一枚满月红喜蛋了。“妈从没说你爸不行啊!”

    

    安安听了,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爸爸和妈妈之间过的算是正常夫妻的生活。

    

    “那么妈爱爸妈?”

    

    母亲点头。“爱的,你爸的爱像一井深潭,表面幽静,却处处展现生机,要认识了解他后才知道他的好。只不过我跟你爸之间横着许多的难关,直到我失去你爸后,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

    

    “哪么妈爱吴叔叔吗?”

    

    “也爱的。吴叔叔的爱像一道狂风巨浪,让人无法不陷进去。”

    

    安安耳贴在母亲的膝头上,望着天空,追着一片远飘而去的云。“妈,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母亲顺着她的长发,两人促膝谈心的情景仿佛回到小时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环境的改变让我不得不去爱上两个人,当一个人心里藏了两个人影时,负担也就重了。不爱你爸,我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不爱你吴叔叔,我就是个负心的人。如果我有选择,我宁愿只遇上一个男人。”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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