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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说过为什么他要卖掉自己的电视机吗?”
“他说是为了筹措去北海道的路费,我也同情他,想助他一臂之力。”
“他要到北海道干什么去呢?”
“他醉醺醺地说,卖女人穿的内衣和裤叉总不是男子汉的终身事业,眼下为了吃饭不得已才干这种营生。又说不久就要搞出点名堂来给我瞧瞧。我向他说:‘那太好了,有具体的计划吗?’他说要开采北海道的大理石矿山。”
“新剧,服装,大理石,简直是挨不上边儿,证人听了这话不觉得奇怪吗?”
“我听了是很吃惊。说实在的,当时他连一壶酒钱都没有,却扬言一年以后就能坐上自用小轿车,叫人听了不吃惊才怪呢!”
“开矿这营生,能赚那么大钱吗?”
“俗话就有‘山师’【注】这种说法。当然,要是现代化组织的大企业,另当别论,以个人的力量经营这种事业,简直是去冒险,不是变成百万富翁,就得沦为乞丐。”
【注】“山师”有两种意思,一是开矿的人,一是投机家、冒险家。这里用这个词是双关语。——译者注
“关于矿山的事,他对证人讲了些什么呢?”
“他说矿山在北海道的日高地区,埋藏量有几亿吨,并且拿出剪下的报纸给我看。矿山看来是确实存在的,但矿脉的情况如何,值不值得开采,却是另外一回事。到底能不能成功,我也说不上来。”
“被告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技术是不成问题的,整个山都是由十多种大理石块构成的,露天开采就行。关于采矿的技术,我没有多少专门知识,所以当时觉得他说的蛮有道理。”
“可是,从常识来判断,被告在这方面的知识,和你恐怕也是半斤八两吧。”
“有一件事情可以说明这一点。”
“什么事情?” 棒槌学堂·出品
“当时国内大理石的产量,不能满足需要,还要从意大利进口一些,但是所缺也很有限,国内的产量稍加提高,就有可能变输入国为输出国。何况,目前这种建筑大楼的热潮,当时还在刚刚开始的阶段。要是搞得好,这是一种很有前途的企业。使我吃惊的是,他对大理石的用途竟是那样无知。比方说,连大理石能够用于雕塑这样简单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一口咬定说没有这种用途。”
“被告是怎样辩解的呢?”
“过了不久,我拿百科辞典给他看,我说:‘是这样吧。’当时他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但随后马上笑着用下面的话遮掩了过去:‘不,因为大理石九成以上是用在建筑、座钟等方面,用于雕塑的数量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在商业上也可以说成不用它。’当时我想,的确是这样。”
这时我感到,检察官的询问,证人的证言,都已经离开了案件的正题。假如有人偶然来到法庭,只听到这一段问答,他很可能以为这是在审理有关大理石矿山的诈骗案件呢!
我只是听说,在第一天的上午,光证明被告寡廉鲜耻的性格,下午转入证明被告的杀人事件……
第八章
“这样说来,开采那个大理石矿山的确是一件很有希望的事业,可是从法律上说,还有试采权,开采权和其他一些问题。另外,那怕是在处女地那样的矿山上进行露天开采,象采掘设备等等,总还需要一笔费用的。关于这一点,证人没有问到吗?”检察官慢条斯理地继续进行直接发问。
“我也是一个商人,即使我对那些事情毫不关心,赶在话头上也总要问一问的。啊,当时我和他在十天里头见过好几次面,所以我记得反复问过他好几次。”
“好,接着说下去。”
“总之,他非常需要资金。他说,眼下若是有四百五十万元钱,就可以先运一车皮到东京来,运来以后,就可以和‘英工社’钟表制造厂或‘鹿野建设公司’或其他一流的建设公司订立正式的长期合同,周转金就可以叫他们出了。这四百五十万元,打个比方说,就好象是用水泵抽水时注入的‘引水’一样。他问我能不能帮他想想办法。”
“那么证人是什么态度呢?”
“说实在的,那时候我也有点动心。但是我担心的是:权利有没有法律上的保障,同时我想,既然是那样有希望的矿山,用不着这样毫无经验的人到处去张罗,也一定有人想干的。我想在北海道筹措一两千万元的资金,总不会成问题的。”
“关于这方面,被告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采掘权归札幌的佐佐木富丸所有,他在当地筹措了大约三千万元钱,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手里有这么多钱,简直使得他忘乎所以,花了二百多万元用进口的大理石在札幌盖了一所四十万坪【注】的官邸一般豪华壮观的住宅,剩下的钱都用在应酬、请客等方面了,开采矿山的费用,连一文钱也没有了。我一听都惊呆了,可是这件事反而使我懂得了,有这样一个先例,在当地确实是再难筹集资金了。村田还说,佐佐木富丸后来把开采矿山的事委托给他所信任的平冈伸了,他对平冈说:‘平冈,我做出这样不检点的事情,落得连一块矿石也开采不成了,你接着我的志愿干下去吧,一吨矿石给我一百元的提成就行。’当时大理石的价格,因种类和质量而有所不同,一般的行市是一吨价格五千元。说到一百元的提成,谁都知道,这个微不足道的金额,只要在成本计算方面,打那么一点点埋伏就可以出来了。但是平冈伸在事业方面刚刚遭到失败,现在马上要他筹集一笔资金,实属力所难及。他于是来到东京,见到旧友村田时,就对村田提出了这件情。”
【注】1坪=l平方寸。——译者注
“那么,证人已经见到平冈伸这个人了吧?”
“我记得和他在一起吃过两三次饭。”
“证人是准备怎样处理这件事的呢?”
“四百五十万元钱,当时我一个人是拿不出来的,但由于工作关系,我认识不少人,首先找伊波建设公司的朋友们谈了谈,他们说大理石公司办起来的话,可以叫我当经理。说老实说,当时我对这个意见的确有些动心。”
“伊波建设公司方面,表示什么态度呢?”
“最初兴趣不怎么大,可是后来兴趣逐渐大起来,到最后他们表示,不用说四百五十万,就是一千万也可以拿出来。”
“可是,结果不是倒台了吗?”
“是的,那是在最后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因为发现了村田他们的话里有谎。”
“有什么谎呢?” 棒槌学堂·出品
“例如服装公司问题,一调查发现了根本不是什么公司,不过是僻巷里的一个小铺,平冈就在小铺的楼上租间房子住着。他对小铺的主人说:‘这样子做不了大生意,搞一个公司就能和百货公司做大笔生意,你叫我当公司的经理,保证能把生意做大了。’他又说他是北海道帝国大学的毕业生,老头儿也就相信了他的话。于是在形式上把小铺改成公司,叫他当了经理,他就把东西拿去卖,货款也不交回,说是做交际费,实际是供他自己挥霍了。”
“这完全可以构成诈骗罪。当时查清的事就这些吗?”
“还有,例如平冈当时说他和一个有名的电影明星的侄女结过婚,调查的结果,完全是无稽之谈。”
“还有呢?”
“还是那个平冈,他当时声称要和英工舍社长的女儿结婚,他来我家时,还装作给英工舍挂电话,和社长的秘书说这说那的。在伊波建设公司那边,他可能也同样搞这种名堂。其实,他要么是给他的同伙挂电话,要么是连耳机也没拿起来就挂号码,以骗取我们的信任。至于大理石矿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进行详细的调查。总之,这样的人当公司的经理,是不能投资的。就是给了他钱,恐怕还是连一块大理石也运不到东京来。”
“你们当时没想对他们进行控告或揭发吗?”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遭受经济上的损失;当然,我在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只是因为伊波建设公司的朋友们说,‘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你是没有任何责任的’,我的心才平静下来。我的处境得到了谅解,也就没有必要去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了。”
“在这件事情上,你认为被告有多大责任呢?”
“我认为村田应该负三、四成的责任——也就是说四六开或是三七开。”
“有什么根据呢?”
“例如,刚才说的电影明星的侄女的事,象我们这样的外行,受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他在戏剧界呆了多年,即使戏剧和电影有所不同,那种话是真是假,我想他不会不搞清楚的。事情还没搞清楚,自己又去作宣传,从常识来讲,我也是不能相信的。”
“另外还有吗?”
“关于服装公司的秘密,他也应该有这方面的知识。我虽然不是受害者,但我觉得当时他各处去找老战友,推销各式各样的东西,卖的钱他一定侵吞了一部分。他卖的货比市价要便宜得多,这从反面来说,可以说他是不考虑本钱多少的。”
“那么,证人现在对被告的感情如何?”
“当时我就把他叫出来骂了他一顿,记得我曾说他欺骗战友,是人间的败类。从那以后,直到这次开庭审判,再没有和他见过面。当我看到报纸时,我想,他果然出事了,到头来还是落得这个下场。说他是人间的败类的心情,现在也没有改变。”
检察官的直接发问,到此结束。遵照审判长的命令,百谷律师开始进行反询问。
“你们的部队没参加过实战吗?”
“是的,部队有一部分和苏军发生过冲突,可是我们侥幸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那么,在部队和收容所的生活当中,被告经历过感到特别遗憾的事情吗?”
“根据我的记忆,没有过那种事情。”
“不谈提职晋级的事,被告作为一个士兵的素质很好吗?”
“他的刺杀技术相当高,其他方面都很一般。”
“在部队里边,他有要好的朋友吗?”
“当然,好几年共同生活在一个班里,大家吃一个锅里的饭,自然会产生一种战友的爱。但不知怎的,他却表现得很孤独。”
“那么说,他没有任何秘密都可以敞开来谈的好友啦?”
“我觉得他是没有的。”
“他这种孤独的性格,到收容所以后也没有改变吗?”
“是的,没有改变。”
律师的询问,想达到什么目的,我当时还琢磨不透。
“我们接着谈谈大理石的问题。平冈伸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是商业公司的经理,一定知道做生意是有各式各样的手腕的。”
“那么,关于卖衣服的问题,村田和彦的行为,你不认为只是一种手腕吗?”
“仅就这一点来说,可能是这样。”
“电视的问题又怎样呢?”
“总之,当时比市价便宜是事实,一直到现在我还在看,这个没什么问题。”
“情况是,他问你可不可以买下他家里的电视机,可实际上却从装配厂给你送来一台。当然,在这次交易中,他可能得到一些好处,你说这不也是一种手腕吗?”
“在这个问题上,当然是这样。”
“那么,过去你受过骗吗?——当然是说在工作上。”
“有几次眼看就要受骗,还好,侥幸没有陷进去。”
“你的同事、同行或其他朋友,有受过骗的吗?”
“这种事情是听到很多的。”
“那么,你大概也知道欺骗这种犯罪的性质,被害者和加害者之间的差别,不过是一线之差而已。你没有这样的印象吗?”
“我不懂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说,做生意这种事情,说到底,是以追求利润为第一目的。它好比是一条锁链,一环套一环,最初的那个人的恶意,往往被误认为是第二人、第三人的恶意。你知道这样的例子吗?”
这位律师的提问,很是微妙,今野荒树也显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你问的话的意思……我不懂。”
“那么,我们换个话题吧。你们公司碰上过空头期票或支票吗?”
“这种事可太多了。”
“这种事情,一般说来,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出票人有意开的空头;另一种可能是,出票人预计有一项进款可供使用而开出票据,但收入的票据却是空头,以致使自己开出的票据也跟着成为空头。”
“你说的就是银行常说的‘背了黑锅’吗?”
“是的。”
“这是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