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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现在再讨论,现场证人,怎么样?”
“有北富德和——”
“等一下,等一下,慢慢来。北富德是你的雇主。是吗?”
“我的当事人。”
“喔,抱歉,当事人——还有什么人在场?”
“宓警官。”
“他是警察局的?”
“警察总局,是的。”
沈律师微笑道:“这不错,柯太太,加上原告之后,再也没有别人在场了,是吗?”
“还有谷佳露,是北富德的小姨子。”
“她是不是你的当事人?”
“不是的。”
“她正好自己开门走了进来。”
“你是不是说,你也当了谷佳露的面说了彭菌梦这些话?”
“我记不得有多少是在她进来之前说的,多少是她送来之后说的。”
“但是,柯太太,你为什么不等她离开之后再开口说话呢?在我看来,既然她和这件事毫无关连,你当然应该在她在里面的时候,暂时把话匣子关起来。我们在辩论这些你说的都是特许对话的时候,假如,有一个完全与这件事无关的人在场时,这就不算是特许对话了。”
白莎生气地说:“我告诉你当时为什么我不把话匣子关了。那是因为我要早一点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你们律师就有这种老毛病,永远只想到打官司,咬着法律的字眼,干我们这一行要咬定法律字眼,早就饿死了。”
沈律师谴责地说:“抱歉,柯太太,你太草率了,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出了毛病,就责怪法律或律师。你这件官司不是很好打的。你要先付500 元的聘雇费,以后再视情况而定。500 元包括被告答辩状及一切开庭前的费用。假如案子不能在开庭前撤消,你要另外付开庭等等的酬劳——”
“500元!”白莎大叫道。
“是的,柯太太。”
“为什么,他奶奶的,五——百——元!”
“500元,柯太太。”
“你在说什么?整个这件案子我也赚不到50元钱。”
“我想你不了解,柯太太,不是这件案子你能得到多少的问题,而是目前你遭到什么问题的问题。”沈律师把这些公文文件又在桌上铺铺平,他说:“现在法院要请你答辩以决定要不要罚你10万元。我和我的同事有可能替你打赢这件官司。我目前尚不敢说,但是——”
柯白莎一下自椅子中站起,伸手一摆,把律师手掌下的文件全部抢回到自己手中。
“你疯了,我可不会花500元来请任何律师。”
“但是,亲爱的柯太太,要是在收到公文10天之内,你没有什么反应的话,你——”
“我该有什么反应?”白莎问。
“你要递一张被告答辩状,说明你并没有做原告所告你的一切罪状。”
“做一张答辩状,你要我出多少钱?”
“你是说单做一张辩状?”
“是的。”
“老实说——柯太太,我不建议你如此做。”
“为什么?”
“因为,原告的状纸我觉得尚有缺点,不完整之处。状纸显然是匆匆写成的。我还不同意递答辩状,想递一张抗辩状。”
“什么叫抗辩状?”
“这是另一种回答的方式——也是法庭常规的——这种状纸里你指出原告声诉状里的缺失。”
“你送了这种状纸之后又如何?”
“你辩论。”
“对方律师在场吗?”
“喔,当然,当然在场。”
“之后如何?”
“假如我方的立场正确,法官接纳这个抗辩状。”
“意思官司打赢了?”
“喔,不是的。之后法庭准许原告用十天时间正式修改他的声诉状。”
“给他们把声诉状做得更完善的机会?”
“可以如此说,用你们不懂法律的立场看来,是的。”
“每次辩论当然要花钞票吸?”
“当然,我要贡献时间的。这就是我告诉你的,500 元可以包括一切正式开庭前的手续费——”
“老天!”白莎打断地的话说:“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我付钞票,去让对方知道他的声诉状有什么缺点,让他改良呢?”
“你不了解,柯太太。你只会自外行来看这件事。给一个抗辩状是有技术上的好处的。”
“什么好处,你说说看。”
“你得到了时间。”
“得到时间有什好处?”
“你把时间延后,你得到了时间。”
“得到了时间拿来做什么?”
沈律师用微笑要使白莎安静下来,但是他看到认真在发怒的脸色,他不安地说:“我亲爱的柯太太,你太激动了,要知道你对法律是外行。这些事件——”
“得到了那些时间你要拿来做什么?”白莎打断他话题,坚持自己的问题问。
“我们研究你的案子。”
“所有时间都要我出钱?”
“当然,我的时间也是时间呀。”
“你是说,我付钱给你让你研究如何改良对方的声诉状,使它十全十美,于是我再付钱给你让你去研究如何对付这张状纸。去你的这些内行事!你到底懂不懂法律,我们要如何才能打赢这场官司?”
“当然,假如我——”
“那你为什么要争取时间来研究如何办?假如你不会打官司,就告诉我你不会打,我去找会打官司的律师。”
“我亲爱的柯太太,你简直是——”
“去你的这一套!”白莎打断他的话:“我不要什么抗辩状。我不要花没有用的钱去争取时间。我只要一张答辩书告诉那个骚蹄子,少打主意。”
“我亲爱的柯太太!我一再以你律师身份告诉你,不可以叫原告骚蹄子。”
“那她就是专门掘金的妓女。”白莎生气地提高她的声音:“她是一个下贱的伪君子,大妓女。”
“柯太太!柯太太!你会把这件案子搞得一团糟的!”
“你跟我一样知道她是个什么货。她——”
“柯太太!不可以!现在我再最后一次告诉你一件事。你假如再用这种心情在想这件案子的原告,在法庭上你会失去控制漏出和刚才所说相似的话来。这件案子就输定了。这些正是对方所提到的恶意。我是你的律师,我警告你,你必须心里真正地想这位年轻女士是可尊敬的。否则你会后悔。”
“你是说她这样告我,我还是去喜欢她?”
“是她误会你了。她把你无意所说,认为是对她不利。她太认真了。她的律师认为有机可乘,要说服她来告你。不过,就你所知,这件案子中的这位原告小姐,是个可尊敬、心地善良的年轻女士。你要说服自己认为这是事实。”
柯白莎深吸一口气。
“要多少钱?”
“只是写一张答辩状?”
“是的。”
“我认为为了要如此做,我们首先要坐下来仔细地研究一下,对这件案子有一个初步的——”
“多少钱?”
“算75元好了。”
“只是写封像回信差不多的东西?我看我另外找人恐怕都要不了——”
“但是,我们先要加以研究。”
“研究个屁。”白莎说:“我要的是一张答辩状,述说这位——可尊敬的女士是一个说谎者。一张答辩状告诉他们她的被开除和我的指责毫无关系。我所说的都可以被称为特许对话,如此而已。”
“好吧,”沈律师无味地说:“你一定如此说的话,我们收你25元的费用好了……不过你买了解,我们对这件案子以后的发展完全不负任何责任。我们也不要你用我们的名字去递这张状纸。我们给你写,作用当事人本身名义去递状纸。”
“这什么意思?”
“这在法律上有规定的,当事人没请律师,当事人自己做自己的律师,递呈自己的状纸。”
白莎道:“可以,你给我写好,我自己来署名,我自己代表自己好了。我星期一早上要。我立即寄它出去,免得这件事老嘀咕在心里。”
沈律师看着她离开办公室,叹出一口气,按铃请他的速记员进来。
第十二章
宓善楼警官,在他警察总局的办公室,把身体靠向那只回转,但是硬背的座椅,向对面的柯白莎露齿一笑他说:“白莎,你看来很不错。姓彭的女人到底想告你什么?”
白莎说:“那只骚——”她闭嘴不说话。
“说好了,没关系。”善楼牙齿露得更多,他说:“你要说的其实我都听到过。说出来,再说一遍,你会好过一点。”
白莎道:“我才自我律师那里来。我说的任何坏话都会称为是恶意的。我目前觉得她是一个可尊敬的年轻女孩,有错误是可能的,互相误会是一定的,但是,她是个可爱的妓女,有美德的妓女。”
宓善楼把头向后仰,大声地笑出声来,自口袋抽出一支雪茄。白莎白皮包里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支出来。善楼擦支火柴,凑过办公桌,替白莎把香烟点着。
“你越来越有礼貌了。”白莎说。
“去他的,”善楼高兴地说:“我们两个言语相通,没有这些世俗的。我们也看不惯那些。”
他把火柴抛进一只桌子边擦得雪亮的黄铜痰盂。痰盂四周地板上斑点点都是不小心抛在地上的火柴或香烟头烧烂的痕迹。
宓警官看到白莎目光所注,牙齿又露了出来。“这是所有警察局都会有的现象。”他说:“总有一天我要写一篇有关这些香烟烧痕的专题文章。你有时放下抽了一半的香烟去听电话,那是凶杀案,人匆匆出去办案,完全忘了香烟屁股还在桌上。有时你在问案,问了很久很久,他开始吐实了。你给他点支烟,他拍了一两口,抛在地上。他手在抖,抛不进那么大的痰盂口中去。不能怪他,把痰盂做到直径4 尺大还是不行的。这些短短的烧痕是我的弟兄不小心,他们只是向这方向潇洒地一抛就死人不管了。你要我为那姓彭的女人告你的案子做些什么?你说好了。”
“我能对她做些什么。才是真的。”
“可做的很多。”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宓善楼说:“在那件盲人案子里,你帮了我很多忙,这一点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在这个办公室里我们敌友分明,恩怨必报的。现在这个女人告你诽谤,说你破坏她的名誉。她是把她自己名誉放进告诉状去的。我们从头来查一查她的过去一切,仔细地去查。我们会查出她不愿让现在认识她的人知道的事的。于是她就不安了。于是你让你的律师通知她律师会有什么结果。她自会罢手的。”
白莎道:“我的律师就是我自己,我自己替自己辩护。”
“为什么你要自己做自己的律师?”
“我找的律师要我500元作头期款,而且竟敢告诉我开庭另外要钱。”
宓善楼吹了一声口哨。
“我一生气,决定自己做自己的律师。”白莎说。
“让我来跟他谈谈,白莎,也许我可以帮你一点忙。”
“我谈过。”白莎说:“他也替我做了部分工作。”
“那么他在代表你?”
“没有,他替我写张答辩状。由我自己以自己名义递上去,我付他25元。之后的一切也由我自行负责。”
善楼说:“好吧,彭茵梦的事交给我来办好了。也许我可以挖出一些事实来。一个女郎,在你话才出口,就懂得去找律师告你,她一定有一个很好玩的背景的。她越不希望人知道,我越能挖她出来。”
白莎说:“这个浑蛋,她要给我捉到把柄,你看我不把她狠狠地整,她……她这个可恶——值得尊敬的年轻女士!”
善楼露齿笑道:“世界上只有我最懂得你的感受。”
“对于北富德的案子,你发现什么了?”白莎问。
“我认为是件谋杀案。”
“你不是一直认为这是件谋杀案吗?”
“只是目前已更确定了。尸体解剖发现死者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她是死了一、两个小时以后,刀子才刺进身上去的。”
“有什么线索吗?”白莎专心地问。
宓善楼犹豫了一下,好像要研究,心里的事可以不可以告诉这位私家侦探。突然他说:“知道是一位男人做的。”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凶手是个男人。”
“不是北太太?”
“我把她排除嫌疑了。”
“为什么?”
“那把凶刀。”
“怎么说。”
“女佣削洋芋皮,怎么会用一把10寸长的刀子呢?”
“绝对不会。”
“这件事女人都会懂得。男人则不然。这件事表面上看来是冷莎莉意外死亡,或是有人怕受嫌疑,在她死后要布置成意外,再不然就是件布置成意外的谋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