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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甬道上,问了三遍,石室中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是原本外泄的妖异之气忽又发疯狂地回涌,不过片刻时间,已尽数涌回石室中,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四周气息恢复正常,仍是阳曲山巅冰冷的灵气。
萧乐生心头大奇,将魂识释放到殿外,外界一切也都恢复正常,天际阴云四散而去,好像从未没发生过异相般。
莫名异常。
低沉的磨擦声音传来,石室的厚门忽然间打开了。
萧乐生心头一惊,将魂识收回。
“萧乐生,进来。”
唐徊的嘶哑的声音传出,疲惫却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萧乐生心中莫名恐惧越来,石门之后,光影斑驳,如同黄泉路般神秘莫测。
“是。”他应了一声,收拾了心情,抬脚进入。
才一踏入,他便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石室不大,其中桌椅均裂,除了墙上明珠仍光华流转外,满室没有完好之物。
唐徊站在室中,发散袍开,敞着胸口,朝他笑得诡异。他额间一点殷红,似伤口又似烙印,状如棱锥,将他本就俊美的脸庞染得愈加妖妩起来。
萧乐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唐徊。不管在何时,唐徊都是个不苟言笑、喜怒难辨的人,几曾有过这样的笑,萧乐生不由惊得呆住。
“过来。扶我出去。”唐徊吩咐着。
萧乐生这才注意到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鬓边发丝湿粘在脸颊之上,一副脱力的模样,手掌之中紧紧抓着一团不断跳动挣扎的银白光团。
元神!
他心一震,认出了那光团是何物。
“你在发什么愣”唐徊不悦地开口。
“是,弟子遵命。”萧乐生回过神来,忙上前扶他,心中战兢不已,也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唐徊连步行的力气都没有,而他手中的元神又属于何人。
心头再多惊奇,他也不敢问出声,老老实实扶着唐徊上了冰殿。
才到冰殿,便闻得山下传来恶翅冰蛟苍劲有力的声音。
“主人,玉华宫风少倾、雪薇等人求见,可放行”
唐徊眉一皱,抽手推开萧乐生的搀扶,脚步蹒跚着坐上冰座。
“让他们上来!”他一声沉语,声音传至山脚。
萧乐生退到一边。
唐徊斜倚在冰座之上,眼神晦涩难明地盯着手中光团看了片刻,抬手祭出了尊两人高的朱红四方鼎来,鼎身四面分别刻了四方仙兽,栩栩如生,如要腾云而出,一股磅磗灵气氤氲四周。鼎盖为一座四方宝塔,高不过半人,却刻了足有九十九层,层层相叠,宛如有灵物居于其中。
萧乐生一望便知乃是炼物神器。
唐徊手一挥,宝塔鼎盖掀起,其间蕴藏的灵气化白雾四溢,他掌心一振,那挣扎不已的元神光团径直飞入鼎中,塔盖即刻便轰然阖上。
随着这光团的飞入,整个鼎忽然震动起来,鼎盖似要被撞开一般,隐约间还传出几声类似悲鸣的声音,唐徊弹手一抛,往鼎上贴了三道符,这才让它消停了下来,又挥袖点燃了鼎底炉火,幽蓝火焰如同毫无温度般地燃烧着,正是他取自九幽的幽冥冰焰。
“弟子风少倾/雪薇,求见师叔/师公。”
殿外传来风少倾与雪薇求见的声音。
“进来吧。”唐徊懒懒开口。
二人并肩进殿,一见宝鼎已有些吃惊,忽又看见唐徊此时模样,均大吃一惊,脸上诧异掩都掩不住。
雪薇见他敞着襟口,更是脸色绯红,不由转头避开,望向萧乐生。萧乐生却只低了头立在一旁。
“弟子风少倾/雪薇拜见师叔/师公。”虽惊讶,二人还是恭敬行了礼。
“虚礼就免了罢,有何事快说!”唐徊不耐烦地开口,是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口吻,从前虽然也不喜虚礼,但也不曾如此厌烦。
“是。师父请师公过府一聚,有要事相商。”雪薇低了头答道。
“知道了,过两天就过去。”唐徊挥挥手,表示已知道。
“师父请师公即刻过去!”雪薇并没退下,拱手行礼,重重咬了“即刻”二字。
话才说完,她便感受到一股阴冷噬骨的目光,落在她的头上,让她背脊忽窜起一丝冷意,当即又开口:“师父说,烈凰有异,需请师公协力。另外固方老祖已出,正赶来玉华。事态紧急,因此必需请师公即刻过府。”
有时她也觉得奇怪,怎地自家师父这对双修伴侣,与别的眷侣大不一样,说是眷侣,却毫无温情。他们不过互为所用,只在修炼之时或有要事之时才相聚,其余时间,均各自为政,互不干涉,亦互不在乎。
唐徊皱了眉,眼帘暗垂,仿在思忖着什么,片刻后便拂袖而起。
萧乐生看他此时模样,已一扫先前虚弱,脚步稳健。
“萧乐生,看好这炉鼎!不得让火熄灭,不得窥视,不得接近,我三日后之后就回。”唐徊边朝外走去,边吩咐着。
“弟子遵命。”萧乐生跟他身后,垂首应是,送他出殿。
及至殿口,唐徊忽又停下。
“看紧青棱,不要让她跑了!”
萧乐生闻言不由一怔。
不知是他错觉还是怎样,唐徊提起青棱的时候,只剩下陌生,就好像青棱只是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般。
回过神要答的时候,唐徊已带着风少倾同雪薇远去,他只看到雪薇回望时如水的眼神。
接下来,守鼎的日子甚是无趣,好在不过短短三日。
唐徊不许他窥视接近,因此萧乐生只是守在殿口,日日看阳曲巅上云生云灭。
每日他必去巡视青棱一番,青棱十分老实,呆在冰塔之内毫无异动。
三日时间转眼过去两天。
萧乐生靠坐在殿口冰柱之上,才从冰塔上回来,百无聊赖,便取出下品法宝玲珑佩,召出其中两个媚魂化作丽人。云鬓花颜,轻纱曼妙,一人唱曲,一人轻舞,哄得他满心欢喜,依稀回到了当初还在媚门之时糜奢的日子。
那时他还只是个过了今日随时便没有明日的低修男宠,与卓烟卉整日抬杠斗嘴,争宠夺爱。仔细想来,如果没被瑶霜夫人收进媚门,他在人间,也算出身贵家,当得了“公子”二字,最后必也是娶得如花美眷,无忧而终。
正想着,忽然间殿里传来一声铮然异响。
萧乐生被惊醒,霍然起身,收了媚魂,抬眼望去。
殿上宝鼎开始颤动起来,那颤动由轻入重,过不多时便已是震动,铮然之声大作。
萧乐生大惊,他得唐徊再三嘱咐,若是出了差子,他都能想到唐徊会如何愤怒。
宝鼎越动越厉害,沉重的鼎盖已渐渐有了压不住的趋势,粘在边缘的三道黄符不断闪过一道又一道金光,每闪一次,那震动就会平静一些,然而下一次震动却会加倍剧烈,而黄符的金光却一次比一次微弱。
萧乐生并不知道这鼎是用来做什么的,里面装的又是何物,唐徊走得紧并未交代仔细,也许他也想不到只有短短三天时间就有异动,但不管怎样,萧乐生都不让那团不知道是什么的元神从这里跑出来。
他双手掐诀,聚齐九鼎青焰,化作长锁,倏然飞向宝鼎,将它捆个结实。
才刚缠上,他便受到了鼎上传来的巨大阻力,整个巨鼎仿佛要被里面的东西撑爆似的,才没多久,他额上汗珠已现。
到底是什么人的元神,如此强悍,在这九重塔鼎与幽冥冰焰的双重压制炼化之下,还能有这般神威。
萧乐生一边全力压制着鼎盖,一边猜忖着,只盼唐徊早日回来。
鼎中元神在他全力压制之下,渐渐停止了震动,不知是否已经力竭。
萧乐生感觉阻力稍减,心中松了松,手上力量却不敢减少半分,算了算时间,唐徊也差不多要回来了,他咬了咬牙继续施力,不敢有懈怠。
“嗤”地一声,炉中幽蓝火焰忽发出一声轻响,像被水浇熄了一般,黯淡下去。
萧乐生眉头大皱。
幽冥冰焰竟会熄灭!
他只得施展魂识查看一二,不想那宝鼎之上有护鼎之气,竟将他的魂识弹了回来,他无法,此时也顾得不唐徊吩咐的不得接近,收诀放下手,只任九鼎青焰继续困锁着鼎身,他则上前,俯身查看那炉中火焰。
炉火已熄,只剩黑漆漆一片。
萧乐生正满心疑窦,忽然那漆黑一片的炉中飞出一团裹着冰焰的青光,倏尔一下,便隐入了他的眉心之间,快得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章节目录 第118章 逃生
萧乐生正满心疑窦,忽然那漆黑一片的炉中飞出一团裹着冰焰的青光,倏尔一下,便隐入了他的眉心之间,快得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眼前一黑,再有知觉之时,已浮在了一个虚空之中。
四周如一片浩瀚夜空,茫然不知所源。
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地浮在他前方不远之处。
萧乐生心中一沉,此处乃是他的识海,而如今的他只是元神之体,并非实体。
“你是何人敢入本仙识海”他朝着那虚影厉喝一声。
元神入侵,只有一种可能,夺舍。
所谓夺舍,是修仙中一种残忍阴邪的肉身夺取手段。在许多情况之下修士的肉身死去,而元神未灭,这时若遇到合适的肉身,便能施展神通进入这肉身的识海之内,杀死肉身的原本元神,抢夺到这肉身使用权,并拥有这肉身的一切修为。
此法甚为残忍凶险,要么夺舍成功,要么魂飞魄散。
那虚影一晃,渐渐清晰起来,浑身笼着蓝光,容颜清冷,俊美无双,赫然是唐徊。
“师父!”萧乐生一声惊呼,怎么也料不到这元神竟是两天前离开的唐徊。
那厢唐徊摇摇头,说了一句话。
萧乐生并未听清,直到唐徊身影飞到眼前,强大的力量包裹了他,他才明白。
唐徊说的,是“对不起”三个字。
萧乐生只觉得元神一痛。
修炼近千年,他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昏昏沉沉,满心疲累,在唐徊的力量下,他施不出什么神通,只恍惚间想起旧日种种,最终陷入永无天日的沉眠之地,落到这浩潮识海的一角。
再睁眼之时,萧乐生的眼神已全然不同,如寒夜冷星,再无一丝宠媚风流之色。
这一切,幽禁于冰塔内的青棱,完全不知。
冰塔的日子对青棱而言,像是一卷没有尽头的白色画布。塔中永昼,她已不知日夜更替如何。而冰封一切,她的身体发肤都似冻成冰块一般,就连体内的噬灵蛊都被冻得蛰伏起来不再动弹,那一星天地玄晶母也被冻得没了动静,暂时让她摆脱了爆体的烦忧。
总算是这段时日里所有坏事中唯一件,尚算好事的事吧。
塔门忽然传来沉重一声。
青棱眼也不睁。
这冰塔除了唐徊,无人能开。
耳边只有塔外灌入的风声,与衣袂飘飞的窸窣声,那人从高台之上飞下,走到了她身边。
她头也不抬,直到一只手抓起了她的手臂,将她拉起。
那只手掌心的温度与她身体的冰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她周身一阵颤抖。
她转头,一句“唐仙君”还未出口便哽在了喉中,出不来下不去,让她的脸上一片尴尬。
来的人,不是唐徊,是萧乐生。
“跟我走!”萧乐生一声冷语,并未给她多余的解释,拉着她便往塔外走去。
“我自己会走。”她手臂一振,挣开他的手,“要去哪里”
在她心中,只当萧乐生奉唐徊之命,要将她带往他处。只是就这样带她出去,不怕她又狂性大发青棱心中头有些疑惑。
再者,这冰塔由唐徊亲自设的法阵,非他本人,萧乐生如何能开得了这塔门。
不想则已,如此一想,青棱心中忽疑窦丛生,萧乐生说话的语气也与平日大不相同。
忽然间一物盖到了她的头上。
“离开这里!”萧乐生的声音,同时响起。
青棱摸着兜头盖下的男人外袍,正是萧乐生身上银绣纹龙的金袍,袍上还带着他的暖暖的体温,与一丝浅淡的花香,让她心中莫名非常。
这与她认识的萧乐生,判若两人。
“快跟我走,唐徊马上回来了。”萧乐生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碧青长衫,他见她不怎么配合,便不由分说再度拉了她的手,往塔门急走,一面走一面说着,“他想要你身上的秘密,媚术无用,他要行离魂大法。所以你一定要走。”
离魂大法,是修仙界中最为阴狠的拷问方式,以秘术将人元魂抽出,施以魂刑,直至元魂崩溃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