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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疲惫无力地站立起来,我走到绳子那儿,在肮脏的地板上摸找了一会,找到了那两条绳子。我拉了一下有结的那条绳,灯亮了。他的头和肩部正好在光圈里面。他的脚、腿和臀部处于黑暗中。我以为他死了,但他的眼睛闪眨着睁开了,阴沉而又冰冷,他竭力用一个臂肋将自己支起来。他的脸猛烈搐动着,牙齿咬进了下嘴唇,慢慢变红了。他闭上眼睛,仰面倒在地板上。
我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鞋子,将它们穿上。
“戴恩,”那声音是扭曲的,就像他的脊背;那只是个很小的声音,“你在那儿吗,戴恩?”
“是的。”
“你是什么,戴恩?”我朝他看看;他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地朝着黑暗处窥看。“你不是人。我是从最底层杀上来的,我原来什么都不是,后来成了联合天体中那个最大天体的独裁者,那儿的竞争是极为激烈的,雇佣兵就像污水池中的气泡那样冒出来。可我取胜了,戴恩,我是单枪弧马取得胜利的。然后我放弃了一切,为了来这儿,我放弃了那个天体,我知道,我一走,我留下来代替我的那个人会立即夺取控制权,因为我要得到那块卵石,有了它我就能征服那些姐妹天体,随后就能征服星系。”
他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最后以一声痛苦的喘息而终止。他喘息了一会,而后又继续说下去。
“你是惟一一个挡我道的人,一个缩鼻子的神父助理,你每次都打败了我。这是个奇迹,戴恩。你是什么?”
这话千真万确。我打败过他,甚至在他把我关在那个洞室里的时候我就打败过他,有旁人救我。这事并不真正重要,因为他已经被打败了。那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是件奇妙的事,说到底,他害怕我并不那么令人惊讶。
“只是个人,”我轻声说,“只是个普通人。”
“我要的只是那块卵石,”他平静地、几乎像处于正常状态地说,“我要拥有星系。”
“不,”我说,“那对你不会有好处。对任何人都不会有一了点儿好处,也许除了某个至少尚未出生的人之外。”
“你在撒谎!”他嚷道,“我可以利用它,无论它是什么,我都可以利用。我曾经离它近在咫足,我感觉到它,它就是力量,它的力量向我涌来,星系窝在它里面,闪烁生光……”
他不顾一切地往下说。欲望,那块卵石即是欲望。对每个走近它的人来说,它成了某种不同的东西,对他们中间的任何人都毫无用处。对萨巴蒂尼,对西勒,对我或对劳莉,它都毫无用处。那是件令人伤心之物,死亡和痛苦都是白搭。但是,它也许并非毫无价值。我有个想法,震撼天体的并不是物,而是思想。
“戴恩!”他的声音又变得理智了,但也变得较为软弱。“除了仇恨你并不欠我任何东西。不管怎么,我要请你帮个忙,你无须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杀了我,戴恩,在你离开之前,杀了我。”
我仔细看着他的脸,此时在灯光中,他的脸是白的,脸膛上的黑色消失了,那鼻子比以前更加突出,投下了一个怪异的阴影。他说的是实话。
“我会叫人到这儿来找你,”我说,“你的身体能治好的。”
“不!”他的声音是激烈的,“戴恩!我求求你!别叫人来!要是你不杀死我,那就留我在这儿死吧。我的脊背断了,我永远走不了路了。他们把我治好了我也得终生在地上爬行。爬行!我!萨巴蒂尼!请动手吧,戴恩!动手吧!”
他的声音中断了。我知道这是萨巴蒂尼有生以来第一次求人,这是别人所能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甚至要比他认为那块卵石所具有的价值更加宝贵。
“那姑娘在哪儿?”
“我不知道,戴恩,相信我,我不知道。”
他讲的是实话。即使我以前对此并不确信,现在我确信。他一心求死,现在他不会说假话。
“她是谁的人?”
“谁的也不是。”
“不是皇帝的人?”
“她!”他的声音是鄙夷不屑的,“那傻瓜连在她自己的天体上正在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市民帮?”
“不。
“商人们?”
“不。谁的也不是,我跟你说了。”
“你怎么知道?”
“雇佣兵和反雇佣兵,间谍和反间谍,他们所做的事我没有一件不知道的。他们的组织千疮百孔,都烂透了,因为他们并不像我那样强大,他们保守不了自己的秘密,那块卵石一到达布兰库什我就知道了。在芙丽达接到市民帮的命令之前,我就知道了,我知道她要到什么地方去取,要把它交给什么人。后来她没那么做,她要把它拿到另一个人那儿去。”
“谁?”
“我不知道,”他说,他的声音是困惑的,“在她告诉我之前她就发疯了。她始终唠叨着大教堂。”
我想了想他的话,他说得有道理。他的话跟正在我心里形成的想法相吻合,在这场游戏中有一个游戏者还没有露面,在星系里还存在着一股没有显山露水的力量,这是明摆着的。它简直洞若观火,我不由得几乎发起笑来,我,还有所有的人,以前竟然没有看出来。我知道劳莉在什么地方,那块卵石在什么地方,以及劳莉在纸条上所画的那个小圆圈的意思了。我还不知道怎样才能到那儿去,但我会想出办法来的。我会迫使那个尚未露脸的游戏者显出他的模样来。
我拾起那条绳子,上面没打结的那条,我手里拿着松松荡荡的绳子向仓库门走去。我打开门,在那儿站了一会,我看着躺在地上的萨巴蒂尼,他已成毫无希望的废人,他的脸不再是凶狠不可一世的了,他的脸变得丑陋而又可怜,就像一个长着一个招人指戳嘲笑的鼻子,知道自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小男孩。
“戴恩……”萨巴蒂尼无力地说。那是一个孩子在请求怜悯与同情。
我将那条绳放到靠近他手的地方,出门走进夜色之中。
在我出胡同之前,一片稍纵即逝的强烈的蓝色闪光将那条胡同给照亮了。
第十九章
我们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地毯将玫瑰色的、几乎发光的大理石地板全遮盖住了,只露出一个边缘。
那奴隶在两扇高高的、富于光泽的木头门前停住。他打开一扇门并为我将门扶持着,“大法院,神父。”
我一步跨进门,进入法院大厅,而后止步。大厅很大,一头是讲台,讲台上放着一张又长又高的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三个脸相严肃的八,他们都身穿橘黄色的礼袍。在他们后面放着一张装饰华丽的高椅子,那张椅子是空的。
在那张深色桌子前是一个侧面用木栏杆围起来的小木头笼子,笼子里面是一个衣衫槛褛、神情绝望、蜷缩着身子的农奴。其他的农奴、自由民、工匠都坐在他后面的低矮长凳上,有的眼睛茫茫然地瞪着自己脚下的地板。身穿制服的雇佣兵沿墙排列着,橘黄色和蓝色的制服鲜艳夺目,两个雇佣兵站立在高高的桌子前面,面对着那些坐满了人的长凳。他们胳膊交抱在胸前,雇佣兵们尽管外表煞是漂亮,但他们显得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他们知道不会有人造反,显然他们也不会得到任何东西。
富人和穷人,我想,他们在这个人人平等的大法院里碰头。我自问,这儿为何没有贵族和商人?我想起一句老话:“法律是为穷人而设的;这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惟一东西。”
我的模样引起了一阵骚动,荡起了一阵使那些长凳变成一片脸的海洋的涟漪,响起了一阵远浪的轻微轰响,雇佣兵们身子转过来了。连法官们都皱着眉头转过脸来,现在我仔细察看他们。右边那个法官年事已高,他头发雪白,脸上皱纹密布,但他的眼睛就像是冰冷的蓝石头。左边那个年轻法官一副厌烦的样子;他靠在椅背上,白皙的面孔神情高傲面又冷漠。在他们之间的那个正倾身向前,那双黑眼睛像两支长矛似的死死盯着我,此人是个分辨不出年纪、脸相严峻的大个子,他冷酷无情一如岩石,他的眼睛是鹰隼的眼睛,他这个人有点像萨巴蒂尼,他是我必须小心对付的人之一。
中间那个法官仍然皱蹙着眉头,转过去重新面对那个正在下面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农奴。
“罪犯是用哪只手偷面包的?”他怒气冲冲地大声说。
长桌下面的一个雇佣兵大声而又断然地作了回答。“法官大人,是用右手。”
“对窃贼的惩罚是有明文规定的。”法官怒视着那个农奴说。他敲了一下小木槌。一个清晰洪亮的声音在大厅里震荡,犹如无懈可击的真理之声。“砍掉他的右手。它就不会再偷了。”
一声不成话语的叫喊从那农奴的嘴唇间进发出来;那些坐在长凳上的人发出叹息。当两个雇佣兵跨上前来,将那个农奴从高桌子右边一扇小黑门里拖出去时,寂静再次降落,又有两个雇佣兵站到了那张桌子前面。
那个法官又转过来看着我。我再次感觉到那双鹰隼的眼睛,哆嗦了一下。
“你来这儿干什么,神父?”他说。
“寻求公正。”我清晰地说。
“为谁?”
“为我自己。”
房间里一片低语之声。
“谁伤害了你,神父?”
“每一个人,但这并不是我来这儿的原因,我是来这儿自首的。”
“这事非常不合常规,”法官皱蹙着眉头,冒火地说,“你犯了什么罪?”
“我杀了人。”
房间里响起一声惊叫,接着便是一片大吼大叫。小木槌一次又一次地提起又落下,震得大厅直打战。“肃静!肃静!”法官吼道。大厅里慢慢静下来了。他又一次转向我,他的黑眼睛全神贳注。“你想放弃你的神职人员身份?”
“不。”我声音很小地说,但那声音飘向他的耳朵。
他怒容满面,重新坐好。那个老法官倾身向前。“那你为何到这儿来扰乱法庭程序呢?”
“逮捕犯了罪的神职人员,”我坚定地说,“让他在世俗法庭上对所受指控进行辩解,这是世俗当局的职责。我来了。”
那双鹰眼很快又对准了我,“你怎么辩解?”
“无罪!”
大厅里的声音沸腾起来了。那法官一个手势,四周的雇佣兵都向前跨了一步,声音平息下来了。
“倘若你来这儿嘲弄皇帝的公正,你就会得到相应的惩处,不管你是否具有神职人员身份,”他说,“若你抱着良好的信念而来,你就会得到本院依法作出的公正处理。你要求将一项业已招认的罪行定为无罪,你的要求根据何在?”
“我是进行自卫和为了自由而杀人的。”
“对残杀行为的惟一合法防卫是皇帝的权威。”
“我是神职人员。”
法官愤怒地瞪大眼睛。“主教的法律事务代表在庭吗?”没人回答。“很好,”他说,又转向我,“对你实施拘押,明天进行正式听证。”
他转向那个显出厌烦神情、现在看来已经不那么厌烦了的年轻法官小声说了些什么,边掠眼看了看我。他重新坐直身子,“把犯人带下去!”
几个雇佣兵走上前来时,我看到年轻法官站立起来,悄悄从大椅子后面那扇高门走了出去。
那扇小黑门打开了,我被领向那扇门。
坐牢我已经颇有经验了。我发现皇帝的牢房很舒服,事实上,要比我在修道院里所住的那个老房间更加舒服。这间牢房干净、干燥,而且灯光明亮。我躺在一张小床上,想着想着,最后睡着了。所做的梦不错,我几乎是欢迎那些梦的。
两个身穿归属不明的彩色服装的雇佣兵一早就来提我,他们领我重新走上许多级楼梯去法庭,他们又让我站在那张高桌前面,但这次情况不同。现在我是站在那只笼子里的,我身后的那些长凳不见了。取代它们的是舒适的椅子,那些椅子里坐满了男爵和级别较低的贵族,他们一个个神气活现,服饰华丽,笑声朗朗,他们兴高采烈地和他们的女人谈着话,他们是来看新鲜的。
三个法官在我前面,他们坐在桌子后面,此时神情松弛,靠在自己的椅背上,彼此小声谈着话,他们掠眼看看我,他们的笑容隐秘奠测。我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法庭里有一种期待的气氛,许多人的低语声和自在的笑声只是加强了我的这种感觉:有一把利剑悬于法庭之上。一只看不见的强有力胳膊举着那把剑,它正停留在我的头顶上。听众并不知晓的是那把剑是双刃剑。
我等待着,幸亏我的脸是被兜帽的阴影遮蔽住的。气氛更加紧张了。人人都突然站了起来,我身后的贵族们、前面的法官们,他们都看着那张大椅子后面的高门。
那扇门开了,敏捷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