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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听到电话铃响了。那个女招待终于走过去接了起来,我还以为这里的人都是聋子呢。那个小姐走到壮汉面前,问他是不是阿瑟·德沃。那家伙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觉得这话问得很怪。斯基普去接电话,我紧跟其后。
他把电话接了过来,听了一会儿,然后作手势要我把铅笔跟纸递给他。我掏出笔记本,把他告诉我的记下来。
餐厅前面传来一阵爆笑声,那些孩子用薯条扔来扔去。站在柜台后面的大块头,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收回眼光,把斯基普告诉我的话记下来。
第十六章
斯基普说:“第十八街跟奥文顿街的交叉口,你知道在哪里吗? ”
“大概知道。我知道奥文顿街在哪里,走到湾脊区附近就看到了,可是十八街又在西边,所以我想应该在华盛顿公墓南边一点的路上。”
“谁他妈的知道这些? 你说十八街是不是? 这里有没有路通到十八街? ”
“我想我们应先到二十八街。二十八街很短,只有从克罗普西到斯蒂尔韦尔那一小段而已。”
“那是在哪里? ”
“康尼岛。从这里去并不太远。”
他向这陌生的街到和区域挥手道别。“你知道吗? ”他说,“我们还是跟卡萨宾去拿地图吧。哦,他妈的,那个地方会不会在我们撕掉的那一部分上? ”
“没那么倒霉吧? ”
“妈的,我没事把地图撕掉干嘛? 天啊! ”
我们现在站在餐厅前面,霓虹灯在我们背后闪闪发光。斯基普说:“马修,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他们要我们先到这里来,然后又给我们打电话,叫我们到教堂去? ”
“我想他是想看看我们有没有搞鬼,同时也可以破坏我们的联络办法。”
“你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吗? 现在怎么告诉约翰我们要到哪里去呢?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吧? 现在怎么办,他们要再跟着吗? ”
“我想他们应该回去。”
“为什么? ”
“因为不管是他们再跟下去,还是我们去跟他们说,都会被看见。”
“你是说有人监视着我们? ”
“有可能。这可能是他们的计划。”
“妈的,”他说,“我不能叫约翰回家。如果我怀疑他,他可能也怀疑我,所以我不能……如果我们挤一辆车昵? ”
“两辆车比较好。”
“你刚才还说两辆车不好。”
“我们这样办吧。”我说。我扶着他的胳膊,没理会卡萨宾那些人,直接走向斯基普的黑羚。在我的指示下,斯基普打开引擎,闪了几次车灯,开到角落,右转,开过一条街,然后停了下来。
几分钟之后,卡萨宾的车跟了上来,停在我们旁边。
“你说得没错。”斯基普跟我说。斯基普把头转向卡萨宾,“你们比我想的要精明多了。那批家伙打了个电话,叫我们去寻宝,好笑的是宝贝在我们身上。我们要到十八街跟什么街附近的一家教堂。”
“奥文顿街。”我说。
没有人知道在哪里。“跟我们来吧。”我告诉他们,“远远跟在我们后面,距离保持在一条街到半条街之间。等我们到目的地之后,再慢慢挨过来,停在我们的后面。”
“如果我们跟丢了呢? ”博比想要知道。
“回家。”
“怎么回? ”
“那你就跟好一点,”我说,“就不会跟丢了。”
我们走康尼岛大道、金高速公路,进入海湾大道,然后我就迷路了。我们又开了几条街,好让我辨认道路。穿过几条街道,我们终于找到十八街,并在奥文顿街的角落发现了那座教堂。在湾脊区,奥文顿街是跟湾脊大道平行、隔一条街的街道。
就算你土生土长,这里的街道也会把你弄得头昏脑胀。布鲁克林就是这样一个会让人疯掉的地方。
教堂对面到处都是禁止停车的标志,不过斯基普没管这套,胡乱找个地方停好车。他关掉车灯和引擎。我们默默坐着,直到卡萨宾的车超过我们,在街角转弯。
“他怎么连瞧都不瞧我们一眼? ”斯基普有点怀疑。我说他们看到我们了,所以才会在街角转弯。“大概吧。”他说。
我们转身往后瞧。过了好几分钟,我见到他们的车灯。他们停在我们附近,关掉车灯。
这附近大多是战前的建筑,房子很大,前面有草坪,后面有树。斯基普说:“我讨厌纽约的这块区域,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这里跟其他的普通地方,没什么两样。”
“布鲁克林有很多地方是这样的。”
“皇后区有些地方不也是? 我老家可不是这个模样。你知道这个地方让我想起哪里? 里士满希尔。你知道里士满希尔吗? ”
“不太清楚。”
“我们在那里举行过田径赛,惨败。这里的房子全部都差不多。”他把他的烟丢出窗外。“我想我还得把这出戏唱完,”他说,“对吧? ”
“我不喜欢。”我说。
“你不喜欢? 从账本不见之后,我就没有开心过。”
“这个地方是大家都可以来的。”我打开笔记本,把我记的东西念一遍,“教堂左手边有一道阶梯,可以通到地下室,地下室的门应该是开的。我没见到灯光,你呢? ”
“没有。”
“那么我们很容易中暗算。我想你最好留在车上,斯基普。”
“你觉得你一个人去比较安全? ”
我摇了摇头,“我想我们两个分开来比较安全,钱你带着。
我一个人先下去探探门路,看看他们要怎么款待我们再说。如果我找到安全的办法开灯,我会把灯开关三次。”
“什么灯? ”
“反正你会看到灯光。”我挨近他,指着地下室说,“那边有个窗户,灯光应该可以透出来,你看得见的。”
“你把灯光开关三次,我就把钱拿下去。但是如果你掉到他们的陷阱里怎么办? ”
“我会告诉他们说,我得叫你拿钱过来。只要我一脱身,我们两个就拿着钱回曼哈顿。”
“希望我们有机会全身而退。”他皱着眉头,“如果——当我没说。”
“什么? ”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出不来怎么办? ”
“那你就得自己找路回家了。”
“真有趣。你在干什么? ”
我打开车内小灯的盖子,把灯泡拿出来。“我怕他们正在偷看,”我说,“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什么时候开车门。”
“你这家伙真是什么都想到了。要不要枪,马修? ”
“我想不用了。”
“想赤手空拳,对抗整支部队? 你把枪带在身上好不好? ”
“给我吧。”
“想不想临行前干一杯? ”
我的手伸向前座置物箱。
我走出车外,弯腰,从两辆车间穿了过去,尽量避开地下室的窗户。我偷偷走到卡萨宾车旁,把状况告诉他。我叫他留在车里,一见到斯基普走进教堂,就立刻发动车子。我叫其他两个人在附近逛逛。如果有人从教堂后门出入,或是翻墙潜进教堂,博比跟比利应该可以看得见。我倒没指望他们能办成什么大事,只要他们记下车牌号码就好了。
我回到车上,把我的安排告诉斯基普,再把小灯装回去。我推开车门,车内的小灯亮了起来。我关上门,过街。
那把枪被我斜斜地插在腰间,枪把还露了出来。我比较习惯把枪放在屁股后面的枪袋里,现在只能凑合。可是这样走路实在不舒服,所以我在经过阴暗处的时候,把枪抽出来拿在手上,走了一阵子,觉得不对劲,又把它插了回去。
地下室的楼梯很陡,装在墙边的扶手也松垮垮的,大概有一两个钉子掉了。我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去,感觉自己逐渐融入黑暗之中。楼梯尽头是一道门,我摸到了门把手,特意停了一会儿,听听里面的动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转了转门把手,想确定门有没有锁,然后放开门把手,敲了敲门。
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再敲。这次我听到里面有活动的声音,还有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我打开门,走了进去。
我因为在漆黑的走道待了好一阵子,所以一进去就能看得见东西:窗外隐约透出一点光线,我瞳孔正在放大。根据我的估计,这个房间有一千五百平方尺的样子,地板上散放着桌椅。
我把门关上,背墙站好。
有人问道:“德沃? ”
“我是斯卡德。”我说。
“德沃到哪里去了? ”
“在车上。”
“没有关系。”另外一个声音说。我觉得这两个声音好像都不是电话里的那个。不过,电话里的声音是假的,而我对面的那两个人,显然也不是原音重现。听他们口音不是纽约人,但也没有某个地方的特殊腔调。
第一个人说:“钱带来了吗,斯卡德? ”
“在车上。”
“在德沃那里? ”
“在德沃那里。”
我在房间里就只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一个人在房间的最后头,另一个人在他右边。这两个人都藏身黑暗之中,我是靠他们讲话的声音才判断出他们的位置的。有一个人脸上好像蒙了什么东西,另一个人好像在搬椅子。如果他们走到我看得见的地方,我就可以用枪瞄准他们,必要的话就扣扳机。不过,换个角度说,这两个人可能早就把枪掏出来对准我了,也许我还没把枪拔出来,就被射得干疮百孔。就算我先把他们两个干掉,阴影里可能还有好几支枪在等我。
坦白说,我并不想开枪。我只想给钱拿回账本,然后离开这鬼地方。
“叫你朋友拿钱过来吧。”其中一个人说。我相信这个人就是跟我通电话的人,他只是极力掩饰他的南方口音而已。“难道他希望我们把账本寄到国税局去吗? ”
“他当然不希望见到这种下场。”我说,“但他也不想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说下去。”
“先把灯打开。我们不想在暗中交易。”
那两个人嘀咕了一会儿,接着我听到身体移动的声音。其中一个人把灯打开了,天花板上的灯饰也同时亮起。房间中央有一些荧光家具,随着灯光闪闪发亮。
我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我对面的人。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嬉皮土或山里的野人,没多久,我就发现他们有伪装。
两人都比我矮一点,瘦瘦的,满脸大胡子,假发覆盖整个额头,别说不知道他们的头发是什么颜色,就连头型也看不出来。在假发跟胡须之间,他们还戴了面具,遮住了眼睛跟鼻子的上半部。开灯的是两人中比较高的那个。他戴的是黄色假发、黑面具。两个人的胡子都是黑的,矮个子手里还拿了把枪。
灯光下,我们三个都有点手足无措,觉得好像没穿衣服似的。我自己的感受我当然知道,从他们的姿势来看,他们的状况跟我应该差不多。拿枪的那个人倒没用枪指着我。现在黑暗已经没有办法再保护我们,我们只好面对面站着。
“现在我们谁也不相信谁。”我告诉他说,“你们怕我们拿了账本不给钱,我们怕你们拿了钱却不肯给账本,然后再敲我们一笔,或是转卖给别人。”
高个子摇了摇头,“我们就只做这次买卖。”
“那我们就说定了。我们把账付了,大家一笔勾销,如果你们留了复本,请自行销毁。”
“没有复本。”
“很好。”我说,“账本在你们手上吗? ”戴黑色假发的矮个子指了指放在他脚边的一个水蓝色袋子。我说我怎么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也可能是一堆脏衣服。我要他们把账本拿来给我看看。
“先让我们看到钱再说。”高个子说,“我们自然会把账本给你。”
“我并不想细看,你只要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给我看看,我就叫我的朋友拿钱下来。”
两人对望了一眼,拿枪的那个耸耸肩。矮个子先把枪对着我,另一个去打开袋子,拿出一叠账本,样子跟我在斯基普那里看到的那些假帐差不多。
“好吧。”我说,“把灯开关三次。”
“你在跟谁打信号? ”
“海岸防卫队。”
他们两个又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把灯开关了三次。
房子里荧光家具也跟着古里古怪地闪烁三次。我们三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时间过得很慢。连我都开始怀疑斯基普是不是没见到这信号,还是他在车里待了太久,终于发疯了。
我总算听到斯基普走到门边的声音。我叫他进来。门打开了,斯基普走了进来,手提箱拎在左手上。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个奇形怪状的人。
“我的天啊。”他说。
我说:“两边都各派一个人出来交换东西,另外一个在旁边掩护,这样的话就不怕对方耍诈了。一手交钱,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