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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绽出一抹安详又宁静的笑意,秋离不再开口,他闭着眼,开始小睡起来。
马标回过头来注视躺在另一头的钱驾和,感激由衷地道:“钱兄,多谢你了。”
钱驾和凄凉一笑,低弱地道:“不敢。”
搓搓手,马标道:“老实说,先前我还真以为你要与我秋兄一道豁上呢。”
叹了口气,钱笃和道:“我不否认我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我想过了……如此一来……于人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马标亲切地笑道:“全亏得你,要不,可真不得了……”钱笃和幽幽地道:“我,还不也全亏得秋——秋兄么?”呵呵一笑,马标道:“彼此俱不用客气,大家全算尽心尽力了,哦——”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是了,钱兄,我兄弟到底是中的什么毒哪?”血污腊黄的脸颊颤了颤,钱驾和道:“一种名叫‘寒斑’的剧毒。”
迷惑的,马标道:“‘寒斑’?什么,‘寒斑’?”
润润唇,钱笃和吃力地道:“这种毒药,非但毒性特别强,杀人于无形无影之中……更且极为稀罕,只在藏北一带深峻岭里才找得着,而且,为数是少之又少……那是由一种生长在阴湿及不见天月的石隙中的名叫‘寒斑芝’的奇异毒菌上面提炼其汁又经过蒸煮而成毒药,干透后无色无臭,平常看上去它只是装在小瓶中的——些淡黄色水液而已……将这‘寒斑’毒涂在器物或人体上,至多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干透,一旦干透即毫无异状,只要有其他人畜沾上那些涂了此毒的物体,毒性立即附着,半个时辰内必定毒发而亡……”惊愕地,马标道:“好厉害的毒药,钱兄,你们是将这玩意涂抹在哪上面而使我秋兄弟沾染上的?”苦涩地一笑,钱笃和讷讷地道:“说出来,只怕你要大吃,—惊……”马标诧异地道:“为什么?”略一犹豫钱笃和歉疚地道:“这‘寒斑’毒,乃是涂抹在你及何——何前辈身上的!”
几乎将一双眼珠子也瞪出了眼眶,马标惊骇地道:“你,你说的是真话?”’钱笃和呛哑地道:“字字不假。”
后面,何大器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大张着嘴巴,眼睛发直,一时连话也说不出口了。
半晌。
马标神智恢复过来,他抹了把冷汗,惊悸地道:“可是……为企么我与何前辈却没有中毒呢?这玩意不是附沾在人体上就会穿肌透肤,毒性自发么?”
钱笃和咽了口唾液,艰辛地道:“这却不会,因为我们早已在你们二位的饮食中参进解药了,这解药只要进入人体,非但可解毒,而且……亦能产生抗毒之功,不会受毒性所侵……”惊叹地摇摇头,马标又道:“却不知道‘寒斑’之毒有多久的时效?”钱笃和低声道:“三日而已。”
马标急问:“那么,你们把这毒药暗里抹在我们身上到现在是第几天?”想了想,钱笃和道:“今天刚好是第三天……至傍晚时分,毒性自消……不过,若是再用‘艾草’参大曲酒将全身擦洗一遍会更可靠。”
点点头,马标道:“你们把这玩意都悄悄抹在我们身上的,什么部位?何时涂抹的?怎生我们两个俱皆浑然不觉?”钱笃和苦笑道;“三天之前‘毒煞’诸葛恭不是亲自往地宫中查看你们两位么?他……他当时还试了试你们的手铐,脚镣够不够结实?更捏了捏你们两位的脖颈?”马标回忆着,颔首道:“不错,记得我和何前辈还破口大骂……但我们只以为他这个捏脖子的动作仅是侮辱性质罢了摇摇头,钱驾和道:“他就在那时业已做下手脚了……他双手全浸满了‘寒斑’毒液,便一一涂抹在你们二位的手脚与脖颈上……”咬着牙,马标恨恨地道:“好阴毒的东西!”这时,何大器亦恍然道:“是了,秋老弟在破窖救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是便先行扭断我们手脚上的镣铐么?约莫便是那时沾上的毒!”
马标也悻悻悼地道:“他挟着我们飞出来的当儿,我们两人的脖子不也正好贴在秋兄的手腕上?”白髯微扬,何大器骂道:“好个奸诈匹夫,他们算得准啊2”钱笃和汗颜无已地道:“这乃是我们的最后一着棋……假如我们所布下的强弩,毒虫,火药能阻住秋离兄,自不必再说,否则,也就全靠这一招了……我们事先便判测推敲过,如若秋兄一一破除了这些阻碍,他在搭救你们二位之先,一定会将二位身上的镣拷解掉,只要他这么做,便无法避免接触二位的手足部位,易言之,他便非得沾染上剧毒不可。但……令人意外的是,秋兄在中毒以后,却有这大威风,单人独力亦依然把百隆派给端翻了……”马标闻言之下,顿时同感荣幸,他扬眉吐气地道:“钱兄,说老实话,你们百隆派最大的错误便是将我秋兄弟低估了,他那几下子,呢,光看着就能惊破人的胆!”
钱笃和完全同意地道:“马兄此言,我是毫无异议……”此刻,何大器又问道:“钱老弟,这种阴毒毒药,可就是那什么‘毒煞’诸葛恭搞出来的玩意?”呛咳一声,钱笃和道:“正是他。”
马标朝诸葛恭横尸的地方投去一眼,又狠狠吐了口唾沫:“该死的混帐!”
何大器接着再问:“这‘寒斑’之毒,毒发时是个什么样子?”尴尬地咧咧嘴,钱笃和嗫嚅地道:“全身奇寒,酷冷攻心……连血都能凝结阻寒,人一死,肌肤上既呈现一块块圆形紫斑,十分可怖……”吸了口气。马标惊道:“好歹毒哪?”忽然,睡在那里的秋离笑嘻嘻地开了口:“妈的,我活着的时候长相还算得上不恶,若是死了弄得这么难看,岂不大煞风景么?”
回过头,马标笑道:“你怎的又不休歇了?一张嘴巴就没个停的时候!”
睁开眼,秋离显得颇有几分精神地道:“我已好多了,大哥,憋不住呀。”
何大器笑呵呵地道::秋老弟底子厚,禀赋强,就这一会工夫他业已硬朗了不少,如果换了老夫我,只怕至少也得躺上个十天半月才行!”
秋离微笑道:“我也不见得能强到哪里,前辈,仅是我年轻几岁,加以素来不堪寂莫才装好汉罢了!”站起身来,马标道:“兄弟,能走得动么?”秋离四肢活动了一下,笑道:“大概能勉强磨蹭……”马标搓着手道:“你看,我们这就下山呢,还是再待一会?”撑臂坐起,秋离转动了一下脖颈,道:“准备下山吧,这个熊地方,再待下去可真叫人腻味了!”
何大器跟着道:“老夫颇有同感。”
看了看躺在那里的钱笃和,马标低声道:“我须挽扶着这位钱兄下山,兄弟,你非但要勉为其难,自行走路,恐怕尚得照应何前辈呢?”秋离一笑道:“行,我赶鸭子上架——硬挺他一遭吧!”马标又关切地道:“你身上的剑伤,不碍事么?”
秋离看了看左肋上那道业已凝固的血口子,咧咧唇道:“说它不碍事有点充壳子了,当然也不太好受,但是,对我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就是了……”将伤口附近的破裂衣衫扯整了一下,秋离又道:“这下子剑伤,比起那诸葛恭所赐我的剧毒来,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差远啦,只要毒性解了,大哥,这道剑伤似乎就不算伤喽!”
说着,秋离双臂用力一撑,人已站起,他站起之后,身子不禁稍微摇晃了一下,脑袋也有点晕沉,他闭闭眼,使手搓搓双额,迅速将体内的一股真气调匀,半晌,他睁眼笑道:“成了。”
何大器与马标二人皆关切地注视着秋离,这时,马标却有些迟疑地道:“兄弟,看样子……你仍不大强……”秋离伸动着双臂,满不在乎地道“强当然不大强,没有平常那般利落了,但走走路路松动松动筋骨还是可以,而且除此之外也并无他法,是么?”马标苦笑道:“可就苦了你……”笑笑,秋离不再多说,他稳着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髯虎何大器搀扶起来。何大器十分过意不去地道:“唉,老弟,真是替你增添了不少累赘碍……”一面扶着何大器蹭蹭挨挨地往山下走,秋离边低声道:“我甘愿,前辈。”
于是,马标也弯下身来,将钱笃和半掩半扶地搀起,钱笃和虽然说两脚沾地,却已有大半个身子依在马标怀中,象是他在走路,其实等于把全身重量都负在马标身上。
从白鼓山下来,这段路程虽说不远,但对他们四个人来说,却也够瞧的了。在平常,四个人若全都健硕无伤,上下白鼓山便不算有如平地吧,亦轻而易举,如今几个人俱带了伤,就是这下山的路,也好象有干百里远,,宛如攀登泰山玉皇顶那么吃力了……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才堪堪来到山脚,而这一阵折腾,除了在半途中休歇了多少遍以外,更摔跌了不少跤。四个人一抵山脚下。全家瘫了般喘成一团,仿佛适才跋涉过千山万水,经历了重重荒漠荆棘一样,那种劳累疲倦法,简直就甭提了。
足足休息了半个时辰.他们才算稍稍恢复过来,从这里,可以看见白鼓山庄就在右侧百步左右了。
抹了把汗,秋离开口道:“钱朋友,你必须回你的总坛一趟么?”目光凄然地由业已一片空荡静寂的白鼓山庄那边收回,钱笃和叹了口气,低伦地道:“我应该回去看看……自然,我知道也不会有什么看头了,门下弟子,一定早就散逃一空,不可能再对他们这已破落的师门有什么留恋了……”咽了口唾沫,秋离有些歉疚地搓搓手,他低沉地道:“钱朋友,我为这件事不安,但是你也明白我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坦然地望着秋离,钱驾和真挚地道:“我并不怨恨你……秋兄,正如你说,你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人人在你的地位,也都会这样做的……”说到这里,他拱手道:“多谢各位盛情,留我一命,再送下山,各位,我钱笃和必将永志于心,终生铭感,且容此别了!”
一边,马标惊愕地道:“钱兄,你重创在身,我等怎能就此抛下不管?”钱笃和忙道:“本派总坛即在眼前,我回去之后自有办法疗伤延医……”马标不以为然地道:“钱兄,请恕我心直口快——你们百隆派已经垮了,派中弟子早就散的散,逃的逃,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的白鼓山庄在那里,你带着一身伤回去,又去找谁给你延医治伤?”胸有成竹地一笑,钱笃和道:“马兄有所不知,是的,本派等于烟消云散,倾覆颓灭了,但我手下有几名弟子却是断然不会逃走的……这几个人全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他们一定会在山庄里等待最后消息……我一回去,有他们几个招呼我也便够了……”顿了顿,他又略现腼腆地笑笑道:“而且……庄中尚有我的一些细软……也是我大半生来的积蓄……我也得回去收拾收拾……以为余年之须……”“哦”了一声,马标道:“原来如此……”秋离此际亦接口道:“那么,钱朋友,我们也只好遭意而行了,我马大哥送你到庄门侧……”马标又将钱笃和扶起,临走,钱笃和眼圈微红,哑声道:“各位,再会了……”秋离与何大器齐齐抱拳,同声道:“你也保重!”很快地,马标已搀扶着钱笃和匆匆行往白鼓山皮庄门一侧,向钱笃和挥挥手,马标又已迅速奔回。
三个人立刻离开了山脚,虽然走得异常吃劲,却也终于.来到了昨夜秋离隐伏的那片林子里,而林子里。秋离的爱马黄骠子依然在那里!
没有其他办法,秋离也只得狠狠心,咬咬牙,三个人全上了马背。他们紧紧挤在一起,热乎是够热乎了,可也委实受罪黄骠子强壮健硕,但猛一下集了三个人的重量上身。迈起步来却也带着沉重费力的味道了。
马儿不徐不缓地走着,目标呢,便是隔着这里有三十里路的一个小镇——大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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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牛角第二十七章 狼蹑红粉
第二十七章 狼蹑红粉
十天了,在大来集的唯一客栈“昌升客栈”里。
秋离等三个人合租了这家客栈中最宽最大也最好的一间上房。这十天来,他们除了尽情休息、大量进补之外,就是散散步,聊聊天,找了一个当地医术驰名的大夫每日来为他们看伤换药———纵然他们也全懂得如何调治身上的伤势,,却都懒得再费脑筋,再动手脚了。三个人用心地保养着身体,不想,不烦,不燥,因此。这段时光过下来,非但他们的创伤俱已痊愈,疲倦皆已消除,就连三个人的体重也增加了不少,全胖了……十天过后,就在此地,已早雪初落……现在,是清晨。
仍然是一身黑衣,外罩黑袍,头扎黑巾。那种纯净的黑,深沉的黑,配着秋离俊俏而白里透红的健朗脸色,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