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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事,”岑殷眼眸微敛,“宋大人在码头送行时丢下句话,请姑娘与在下同行,不可单独行事。”
曜灵眉心倏地一凝,秋水般的眼眸中霎时有冷厉之气迸出。
“宋大人这是何意?世子与我非亲非故。又男女有别,这样一路行来已是诸多不便,落人口舌。若到了杭州再居于一处,岂不是没了道理人伦。有意招人耻笑?!”
曜灵牙关紧咬,心中恨意顿生,难不成这就是太后的真实目的,非要毁了自己清清白白的闺誉不成?!
岑殷心底暗自叹息,曜灵反应如此之大,后头的话,他再不能说了。
算了。等到了杭州再行打算吧,也让这丫头过几天舒心日子,毕竟,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实在太少了。
“姑娘也别多想,世人的话不过翻嘴两张皮罢了。姑娘是做生意的,该明白这个道理。天色已晚,请姑娘回房歇息吧。”
见岑殷绕开正题不说,又起身欲送。曜灵心中虽百般不乐,还是只有走了出来。
晚间,青桃睡在地上,只觉得头顶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不断。知道曜灵睡不着,便坐起来轻轻问了一句:“姑娘,可是走了席?”
声音立刻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就见帷幔揭开,曜灵带着歉意的脸出现在青桃眼前:“吵到姐姐了?实在不好意思。许是白天睡多了,这会子竟再睡不着了。”
青桃摇摇头,微笑道:“姑娘实在客气,睡不着有什么?咱们做些事来消遣不就行了?姑娘喜欢玩牙牌么?要不然,我陪姑娘打打双陆?”
曜灵笑着摇头,这都是富贵人家小姐的玩意,她虽会,却不喜欢。再说现在晚也沉了,大家伙儿又同在一艘船上,这些玩意动静不小,吵着别人可不好。
“姐姐可有现成的白绫?”
曜灵的话,出其不意,叫青桃吓了一跳:“姑娘要白绫做什么?”
曜灵含笑从床上坐了起来:“睡不着正好,我绣条帕子送给姐姐,也算姐姐替我忙前忙后的谢礼,可好不好?”
青桃是见识过曜灵的绣工的,当下大喜过望,立刻站起来穿鞋:“那敢情好!只是我没羞没臊的,若不收,又白费了姑娘一番心意。”
曜灵顺手披上预备起夜的鹅黄色绣草绿色如意纹的小袄,坐到桌前,见青桃有些犹豫地站在几只箱笼前,便笑着提了一句:“我记得,仿佛是在放妆奁的箱子里,有两块上好的松江白绫。”
青桃哎了一声,拍着手道:“我也糊涂了,倒是姑娘记得清楚。”
于是开了箱子,压在多层套奁和镜箱下,果然有两块,青桃先只抽出一块来,后来想了想,脸红红地将两块一起拿了出来。
“姑娘,”青桃迟疑地走过来,手里紧捏着两方白绫道:“姑娘若只给我,叮当那丫头必定嘴快絮叨有话说,求姑娘,你绣一块,我跟着学,也依样子绣一块,给了叮当,可好?”
曜灵微笑点头:“难为你跟她这样好,就这样行吧。”
青桃这才笑了。
再取出花绷丝盒,一个扁匣里装着各种花样,此时也拿了出来,最后则是针盒,最小的一只黑漆雕螺匣子,打开来,里头安安静静躺着近百枚钢针,大小不一,闪着精光。
“说起来,绣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的!”青桃替曜灵将绣花墩移到花绷前,看她扎绷上线,边点头赞道:“只看这成排的线儿,若给叮当过手,怕她不绕个头晕才怪!”
长长的丝线从花绷上垂了下来,夜风一吹,好似流苏一般,曜灵轻轻拈起针来,对着青桃点了一点:“这会子她不在,你就说起嘴来,若她来了听见,你二人又要生事!”
青桃也好笑起来:“说来也怪,一日不挨她几句硬话,不跟她过上几遍嘴,我只觉得过不去似的!”
曜灵翻检花样子,又问青桃:“你想个什么花样?”
青桃凑上来看:“这个杏花不好,叮当说她最不喜欢杏花,艳不如桃花,素又比不上梨花,对了,这对芙蓉不坏,只是叶子太大了,有些压主的意思。”
曜灵慢慢翻看,最后目光落在一片大大小小的花苞上,荷包样大小,花蕊细长银白,甚有飘飘欲仙的丰态。
“这个怎么样?”曜灵指着问青桃。
青桃眯起眼睛,就着灯下细看:“呀,原来是它!”
画册上现有四个字题在左首:西施牡丹。
就是它了。
曜灵凝神静气,屏住呼吸,慢慢将粉红色丝线捏在手中,针尖一点,整根丝线便一分为二。
二劈,再劈,直到最后丝线细得眼睛都看不清,曜灵方才满意,穿针引线,预备上手,嘴里便问青桃:“将花样子拿过来吧。”
青桃忙将刚才选好的花样子从册子里拆出来送上,又将地下两盏明角灯都移了过来,一左一右地安放在曜灵身边。
曜灵将花样子放在绫子下头,青桃送上一支炭笔,便依着绫面上映出的花瓣叶条,一笔一笔的描了起来。
屋里静得连时间都停下来了,青桃坐在曜灵身后,看着那端庄的背影,时不时打着瞌睡,却不敢出声,敛声屏息,生怕稍一动静,惊醒一个梦似的。
叮当上头巡视一番,下来却见曜灵屋里灯还亮着,忙凑到窗下向内张了张,不觉笑了起来,赶紧蹑足走去了对面。
岑殷也没睡,正在春凳上躺着看书,听见叮当轻轻敲门,说声进来。
“巡过了?外头怎么样?”
叮当恭敬道:“回爷的话,都查过了,也吩咐了护院要小心,想必无事。铜锤也在甲板上守着呢!”
岑殷眼里似有寒霜:“最近总是不太平,船上还有她在,你万不可大意!”
叮当忙点头应声,却又好奇地道:“尹掌柜的有什么关系?太后又不敢动她的主意!”
岑殷冷冷道:“太后有什么不敢?我看她老人家,手是越伸越长了。”
叮当不敢再说,低头弯腰,正要退下去,突然嘴里轻轻笑了一声。
岑殷复又坐回春凳上,好奇看她一眼:“笑什么?”
叮当忙回道:“我才去了姑娘屋外,看见她在绣花呢!”
岑殷不自觉地嘴角扬起,这丫头倒是不凡!听见自己刚才的话,倒还有心思绣花!
“下去吧,在她屋外守着,别弄出声音来!”
叮当应声退下。
白绫覆上花绷,这是不可大意的,既不能过松,也不能太紧,使巧劲一索索扣住,绞住,绫面便展平了。
上头描好的花儿便朦朦胧胧地现出样子来,虽只有骨架不显丰泽,却也有着十足的精神,那澹秀天然的神气是,隐隐然显露了出来。
曜灵凝神屏气,拈起已经穿好线的针来,轻点缎面,一上一下,轻盈快捷,手不错处,绫面上波澜不惊,连一丝动静也不见的,半只荷包样的花朵儿眼见着,就丰润了起来。
青桃早已熬不住,给曜灵送过一回热茶之后,便扒在她身边桌上睡着了,曜灵绣得脖子酸了,起来走动时,便将自己的小袄披去了她身上。
绣着绣着,绫子上的花儿玉软香温地现出现出风韵来,绣着绣着,曜灵的本是烦躁不堪的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及到丑时三刻,叮当假借起夜,在窗外敲了敲:“姑娘,还不歇下?天就快亮了!”
曜灵这才放下针去,向外柔语笑道:“有劳姐姐一夜相伴,我睡了,姐姐也略打个盹吧!”
叮当一愣,这才知道,曜灵是心眼俱明,什么事也瞒她不过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菱姐儿
这次回再到床上,曜灵很快就睡着了,一觉就到天亮。
此后二天,曜灵大门不出,话也不多说,只在房里做绣活,青桃安安静静地跟着伺候,连叮当过来,也不说笑话了。
将心沉下,也就不觉得什么了,曜灵知道,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心静,乱中难纳真纲,这个道理,她懂。
船到吴县时,叮当和青桃的帕子已然成功,曜灵待起身之后,便将绣好的帕子从绷子上起了下来。
青桃笑得花一样明媚,叮当更是收下帕子,连谢也忘了,就要到岑殷面前去献宝。
“叮当你又犯糊涂了!怎么姑娘熬了几晚,你连个谢字也不说?!”青桃几日不曾这样大声说笑了,今儿高兴,调门也提得老高。
叮当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收进怀里,方才恭恭敬敬地对着曜灵弯腰行了个大礼:“有劳姑娘了!实不知姑娘有这样的好意!叮当一个粗人,原不敢接这样精细的东西,只是姑娘一片心意,我若不受,又觉得对不住姑娘。”
曜灵婷婷含笑,从花绷前站起身来:“从没见叮当这样有礼的,今儿得见,就算受些累也不当什么了!”
青桃亦抿唇一笑:“难得,确实是难得!”
叮当白她一眼:“你见过多少世面?这就难得起来?”
正说笑间,外头有婆子传话:“世子爷问姑娘,是这会子就下船还是等前头洪家来人请了再下?”
曜灵想了想道:“既然上回答应了,还该自己去才好。若叫人家来请。显得不情愿似的。”
青桃忙向里间走去:“那姑娘快请净面更衣!”
叮当箭步如飞向外走去:“我替姑娘催饭去,别迟了误事!”
曜灵换上青桃挑出来一身新衣,因去贺喜,自然要穿得热闹些,难得槐夫人有几件红色的衣服。虽是做出来,却因身份受限,一次也没穿过的。
“爷是孝心,只可惜,夫人没有这样的福气!”青桃叹息地抖开一件红地缠枝牡丹莲菊海棠纹织金绸小袄,对曜灵道:“看这上头花纹多么精致?!当时我们都说,这样的东西,若只管白放着,岂不暴敛天物?没想到,今日到底有姑娘来解救它了。”
曜灵不说话。默默套上衣袖,衣服是合身的,可她心里却觉得,自己穿这个太不合适了。
名不正,言不顺。这六个字令她如鲠在喉。
她凭什么白白受了泓世子爷的东西?
情字。到底是当不得理的。
难道,太后一路不让自己离开岑殷身边,正是为了让自己难堪么?
又或是更坏,岑殷是她的人,为了监视着自己么?
不可能吧?岑殷救过自己,更看得出来,对自己极为有意。
可他到底是岑家的人!跟那张龙椅上坐的人,是一脉相承的!
曜灵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眼底顿时有森冷寒光闪过。
青桃却浑然不觉,今儿能出去逛逛。她正乐不可支呢!翻箱倒柜的,又替曜灵找出条绛色蔓草牡丹纹暗花缎长裙来,又配上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说是正合曜灵眼睛的颜色。
一时间曜灵都穿戴起来,头发则精心挽作朝云近香髻,除了墨玉簪子,又再插进一对菊花折枝金簪,耳朵上精亮亮挂上一双白玉夕颜花坠子,衬着杏脸桃腮、黛眉樱口,越显得光彩射目,丰姿动人。
曜灵强作笑容,故意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却掉过头来对青桃道:“我打扮好了,姐姐也该收拾得精神些呀!姐姐才替我捡了,如今我也替姐姐捡捡吧!”
青桃脸红了起来:“正要求姑娘呢!姑娘是个会打扮的,更听说化妆手法非凡,若能得姑娘指点,青桃今日可算大幸了!”
曜灵笑着起来,眼见青桃开了自己的箱笼,便走上前来。
“嗯,这几件好。”曜灵挑出一件葱黄色折枝花卉比甲,配一件柳绿色绣翠蓝竹叶暗花小袄,底下搭上烟青色杭绸裙子,清爽素净,又娇艳可人。
青桃打扮得焕然一新,扶着曜灵出来时,正好叮当走上来请,看见青桃如此,不觉一愣。
“难不成今儿是你成亲?”叮当脱口而出,“看头上那一对金簪,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吧?”
青桃羞得没地缝可钻,上来就赶着要打:“烂了嘴的小蹄子,说不出人话来!”
叮当咯咯笑着躲了开去,对曜灵道:“世子爷正在船下跟这里县令说话,轿子已预备下了,请姑娘先行吧!”
曜灵笑着谢过,走上甲板,沿着红漆船梯下去了。
果见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弯腰恭敬地跟岑殷说话:“。。。犬妇之喜,若能累蒙郡驾下临,荫生辈则将蓬荜生辉。。。”
身后四位皂衣的衙役跟着,腰上皆刺目地系着红色的腰带。身后还跟着两顶红呢软轿。
这是什么意思?曜灵不觉微微蹙眉。
叮当先行过去,小声回道:“爷,尹姑娘来了。”
曜灵只得上前行礼,这才看清,那县令身上也是一身新衣,且喜气盈面,头上帽子上还带了一朵红花。
“也请这位姑娘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