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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心底深处,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收曜灵做义女,让她风光大嫁,这也许是皇上跟太后置气所至,可招宁王入京?又在这个时候?
宁王多年被朝廷冷置滇南,老太后更是当没有这个小儿子一般,六年前做八十大寿时也不曾提及要招其入京,因此方令宁王恨念至深。
如今却又为何?且招其入京的时机又这样巧合?将至举兵,千钧一发之际?
可走漏风声一事,又实在说不通。
岑殷眼见曜灵在自己怀里,巧笑多姿,娇如解语之花,皎若中秋之月,一派天真欢欣,哪里忍得住去搅扰?实在他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巧合,幸福唾手可得,谁能忍住不去攫取?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真的只是巧合吧!
岑殷在心中默默祈念,希望天遂人愿,花好月圆。
青桃与忍冬浑身打抖地等着,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是一付丧家狗模样,好在彼此彼此,谁也笑不了谁,倒都生出些对彼此的同情来。
“若那什么贵人家的小姐来了,就算头上顶个世子妃的名号,爷爷我也绝不认她,姐姐你等着看好了!”忍冬牙咬得紧紧的。
青桃悲伤又好笑,又是爷爷又是姐姐,这丫头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我也不认!”笑归笑,青桃心里的气也憋不住了,她对曜灵是崇拜加真心喜爱尊敬,除了曜灵她想不到还有谁配得上世子妃这三个字。
“要我说,咱们还搬出去住!姐姐你看,世子是心里只有姑娘的,若咱搬出去,那世子妃可不就守了活寡?气也活气死她!”忍冬愈发咬牙切齿,恨得小脸变了形。
青桃却不说话了,她突然想起槐夫人来,也是住在外头,也是一样的身份,最后怎样?不被世人承认,郁结难解,孤独终生。
自然曜灵与槐夫人不同,她有世子的爱护,可世间男子,长情能有多久?若没有身份名号支撑,只凭一个女子的骄傲又能走得多远?
再者,就算世子长久钟情,他毕竟是个男人,男人有男人的事,外面的世界都是男人们的,后院一小圈地,才是女人们的天下。
可这一小圈地里,是没有姨娘多少生存空间的,正房划走其中大片,姨娘呢?全挤在丁点大针尖的地方。这一点青桃心知肚明,忍冬呢?景府那些姨娘们已经给了她活生生的教训。
曜灵不适合这样的生活,她是个鲜活灵动的精灵,将她憋屈在那里,终究她不会快活。
因此二人想到这里,都不觉凄然起来,互相对视一眼,随即都有些不忍地移开了目光。
“妈的!”半晌,忍冬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什么狗屁世子妃!谁要当谁当去!只有那起势利狭窄的行货子才稀罕这玩意!”
“这叫什么话?!”背后门帘一闪,岑殷从里间走了出来,脸上似笑非笑,“势利狭窄的行货子?灵儿,有人在这里指着鼻子骂你呢!”
曜灵笑嘻嘻跟在他身后出来,岑殷亲自扶住软帘看她从自己身旁走过,眼里满满全是爱意。
“世子爷!”忍冬忙从地上起来,“姑娘!我不是骂你,世子爷怕是听错了,我骂要来的那个世子妃呢!”
曜灵憋住笑绷住脸,反问岑殷:“世子你看怎样?这丫头骂你夫人呢!”
岑殷配合地将脸也板了起来:“这还了得?二门外赏四十板?”
曜灵蹙眉摇头:“我看不好,四十太轻,要不六十?”
岑殷叹了口气,转对忍冬道:“这回我也救不了你,后院的事夫人管,夫人说六十,那只有六十了。”
夫人?谁是夫人?
忍冬犹自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青桃却心头一亮,岑殷曜灵出来时的脸色已经给她提示,如今再细细品咂刚才二人话里意思,这不正说,曜灵才是这后院的主人,也就是世子夫人,世子妃么?
“姑娘!”青桃一个纵身就从台阶上翻了起来,直扑去了曜灵脚下:“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贡献世子,贺喜世子!”话音未落,她的眼泪便淌了出来,不过这一回,是因为欢喜。
第一百七十四章 美梦成真
忍冬愣愣地看着青桃,骤然之间也明白过来,呆站着看了半天,突然一声尖叫,向门外冲去。
曜灵大惑不解,与岑殷对视一眼,显然后者也不明白,敢是这丫头欢喜地发了疯?
“忍冬你去哪儿?”青桃忙从地上回头,叫住忍冬。
“我去二门外领罚呀!”忍冬喜气洋洋,头也不回跑得飞快:“姑娘做了世子妃,我就挨六十板子又有何妨?别说六十,再来六十也不在话下!”
众人一起大笑了起来,岑殷更对曜灵边笑边摇头:“好个丫头,不按常理出牌!我看配你真正再合适不过!”
曜灵猫眼圆瞪,青光一闪而过:“世子是说我的丫鬟不好么?向来批评我的人便如指摘我一样,世子有理请指教,无理别乱编排人!”
岑殷立刻正色,随即弯腰下礼,陪了个不是:“在下一时失口,夫人莫怪!”
满院的人愈发笑得不住,梨白从屋里伸出张泪脸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屋外,心想这都是疯了不成?
忍冬这才咧开嘴笑着回来,脸上眉飞色舞,嘴里直念佛不止:“果然老天有眼,世子妃还得姑娘这样人物才配嘛!”
岑殷笑道:“现在就拍上了?不过依我所见,姑娘日后治家只怕不讲人情,你这几句溜须拍马,只怕对她无用。”
曜灵清了清喉咙,对岑殷绷住脸来开口道:“有没有用不必世子指教,我自有主张!”
岑殷双手一摊,对众人做个无奈之态,意思看吧,果然插手后院之事没有好果子吃。
曜灵却再也绷不住了,扑嗤又笑了出来,过后越笑越厉害,因岑殷竟难得地做了个鬼脸,虽只有她一人看见。可见她笑得厉害,众丫鬟也都情不自禁地被感染,纷纷捧腹大笑起来。
所以说,笑是有传染性的。
梨白听得外头一片欢声笑语,愈发奇怪起来。眼泪还在脸上挂着呢。人就慢慢走出屋来,犹豫不决地站在游廊上,心想这是怎么了都?
曜灵眼尖看到。忙示意青桃:“那头还有个不知事的呢!快打发了来我见!”
青桃回头,笑了起来,立刻拉了梨白过来,又按她地下跪着:“还不快给世子妃行礼!”
梨白稀里糊涂跪了下来,世子妃?谁?
忍冬这时也过来了,一并跪在她身边,捅了她一把:“傻呀你!姑娘要做世子妃了,你还不赶紧行礼!咱抢着要几分喜钱要紧!”
梨白怔住,过后明白。胸中郁气一泄而空,转而狂喜,立刻磕头如捣蒜,口中亦道喜不迭。
曜灵忙叫起来:“怎么了这是?我可不惯这样大礼,快起来快起来!起得快的有赏!”
忍冬提溜一声爬得飞快,口中不忘提问:“什么赏?”
曜灵笑着瞪她一眼:“你么。鸡腿一双!”
忍冬呆住,半晌讪讪道:“也算不坏。”
众人愈发笑得收不住了。
岑殷含笑看向曜灵,自知道太后懿旨以来的郁气,已从她身上尽散而逝,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活灵生动。看着那张笑容满益的俏脸,岑殷在心里再次祈念,希望岁月安好,平逸静长。
半个月之后,果然皇帝圣旨驾到,田公公亲临杭州,于岑殷曜灵面前宣旨,刘相夫人一同前来,带了一船的嫁妆,皇帝亦有许多赏赐。
杭州城内,众达官贵人岂能在这种凑热闹拍马屁的事上落后?一时间别院里礼品,车载斗量,塞也塞不下了。
因赐地封王之事不变,因此岑殷便一早买下上回看中,张福平的庄地,共五百亩,附近亦有千亩他人之地了,也一并买下,并破土动工,开建世子府邸,皇上御笔赐号:静园。
以静园为圆心,左右五百里地,都划作静王藩地,每年年关除夕,准许静王王妃入京,与皇帝守岁,行百官大礼。
这算是难得的恩赐了,从来未有藩王有这样的运气,也说明皇上竭力想表达出,对岑殷的信任了。
不过背后究竟是何用意,一时难说。
田公公宣旨之后便即刻回京,岑殷自与杭州城中大小官员,齐收拾了不少贡品礼物,随船带回。
刘夫人却留了下来,说要亲眼看着曜灵出嫁方回。因此帮着挑了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六,黄道吉日,乃青龙、明堂、金匮、天德、玉堂、司命六位吉神,六辰值日之时,不避凶忌,诸事皆宜。
曜灵自那日景知府来过之后,便求岑殷托兵部快马去信京中,将成亲之事亲告钱妈妈并店中诸人。
钱妈妈接了信便定下船,洛师娘因家里大媳妇要生,赶不过来,便托翠兰带了喜礼,与钱妈妈一并赶过杭州来。
曜灵觉得心事已定,此刻除了刘夫人在旁有些刮噪之外,她再无他虑了。
常如一传信过来,问可还需守在泓王府?又说近日王府里也是一片喜气,就连生死不理的泓王和王妃,听闻独子封王将婚,也几回清醒,并提笔亲书贺信一封。
信岑殷已经收到了,不过他还是不敢大意,常如一不得离开,他回信时说,亦提醒不可松懈,皇上极为油滑有心计,虽则眼前大喜,后路不可不妨。
宁王早接到岑殷通知,连夜起程赶回了云南,幸而赶在圣旨之前到达,前一天夜里进门,第二天清早便黑着眼圈接旨,倒叫送旨的公公一脸愕然,宁王只说病了几日,方才混了过去。
于是也打点起程,不过宁王到底老狐狸,除了上回带出云南的五千兵力,安插在江南各地不动之外,他犹自带了一万兵马,不过究竟没敢带入关内,只驻扎在关外五百里处,他只带了五百精兵,入京里也被挡在了城门外。
皇帝知道宁王有所顾忌,特意亲自出城迎接,太后则称病不见,自打皇帝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之外,她便如沉入水底的巨怪,无声无息,闭关于章徳宫中,谁也不见了。
皇帝见了宁王,以叔侄相称,亲热异常,将其迎回宫后,又特命驾起御舟,环游三海,在万岁山那里停留片刻,又往太液池里游行一转,游兴即阑,命太监们拢了御舟登岸,亲携手宁王,同入乾清宫,秉烛夜谈,至夜深,并留宁王宫中安歇。
次日,皇上又亲与宁王一起,到老太后宫中请安,然后便留宁王一人,让母子方便一述离别之情,也显示出对宁王的信任与爱护。
宁王见着老太后之时,老太后已高卧于床,呈半昏迷之态了。蓝芷面色凝重,床前守护,待皇帝走后,蓝芷便也出去,亲守在门前,不放一个人进去。
宁王默默走到床前,杏黄色的帷幔勾起了一半,屋里门窗紧闭,光线愈发昏暗,可就算如此,他也清晰可见,床上那具形容枯槁,面色焦黄的躯体。
其实已全无生的迹象,老太后微张着嘴,一动不动地躺着,刚才皇帝下跪请安,全是蓝姑娘代为请起宽坐,老太后其实已是人事不知了。
宁王心想,这就是自己记忆里,十几年没见的母亲么?
当年自己最爱母亲疼爱,因为身上有股不轻易服输要强的性子,老太后总说,是得自她的真传。
老太后还说过,若先帝走得早,自己是很有希望的。这天下需要个如你这般勇猛锐利的皇帝!
这话是她亲口对自己说的,在先帝病榻之前。
可是风云突变,自己领了老太后旨意,满心欢喜地重回滇南之后,一切都变了。先帝说走就走,本来太医说尚可拖上一年半栽,可自己出京之后,刚刚回到封地,便接到先帝驾崩的消息。
且不许自己出封地,更不许回京奔丧,这一别,便是十数年。
现在回想起来,宁王不觉在心里替自己叹息,当年你怎么就那么傻?一句托词虚语就能哄得你平平静静离开皇宫,安安逸逸回到封地?
给个糖吃就一闹,这是小孩子才干的事,可惜可叹,自己当年也被这些雕虫小技弄昏了头,白白丧失了大好时机。
只是因为她是母亲,宁王心想。若是别人说这番话,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因为,一向以来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说出口来,自己才会欣然接受,真切相信。
因此现在太后与皇帝反目,宁王一点不觉得奇怪,皇家例来就有这样的传统,不反目?那才奇怪呢!
一个老师教不出两样徒弟。
说实话这回若不是看皇帝实在诚心,昨晚又与自己交心抵足,长谈良久,并明里暗里许下许多承诺,他才懒得今日来到这里。
此回进京说是为见老太后,其实宁王更在意的是,自己能够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