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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剧场 白领公寓
第 一 章
这天,阳光特别耀眼。
任飞儿一抬头,太阳正抵着大楼的一角,像太阳神的商标。白花花的阳光从那支点钻出来,照在按照三十年代原貌复原的百乐门舞厅的玻璃墙上,拐了个弯,直奔静安寺的金顶,在阿弥陀佛前鞠了个躬,最终射向任飞儿的墨镜。
上海怎么这样,任飞儿想。百乐门舞厅和宝刹静安寺竞紧挨着,也没入觉得别扭。纸醉金迷和古佛青灯,相安无事各干各的营生;红男绿女一转眼就变成了善男信女,骗谁呀。任飞儿到上海后没一件事顺心,自然看什么都不顺眼。
摘下墨镜,她眯着眼向上望去。太阳歇脚的大楼上写着四个大字“白领公寓”。亮光使她忍不住打了一连串喷嚏。
连日的郁闷随着那串喷嚏发散,阳光让任飞儿的心情明亮起来。对于一个出来咋到的异乡人,没有什么比找到一个栖身之地更重要了。报纸上有报道,说白领公寓的房子地段一流,交通方便,房间里配备了简单的家具和家电,正解了任飞儿的燃眉之急。拖着沉重的大箱子,她满心希望能在这里安营扎寨,算算日子,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找房子的经历简直是场噩梦。
任飞儿走进白领公寓,物业管理处接待小姐告诉她,白领公寓已经住满了,唯一空着的一套房子也有人预订了。任飞儿一听这话,大为意外,急了:“这是租房子,要住上一年半载的,又不是住酒店,三两天就走人,还要预订?!”
接待小姐的态度依然礼貌,直向任飞儿道歉。任飞儿激动的声音惹得在一旁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栀子直盯着她看。
“有人预订就是说预订房子的人还没来,对吗?”任飞儿像绕口令,看到接待小姐一点头,立即接着说,“反正也来不及想别的办法了,搬家公司的卡车一会儿就到,把我的东西先放到空房间里。就这样吧,不然我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不等接待小姐答复,任飞儿放下她的大箱子,拉出一大串怪模怪样的衣服就外走。接待小姐的笑容有点僵:“我们白领公寓没有这样的先例,再说,预订的房子的人明天就到了。”
“拜托了,谢谢你们!今天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必须马上赶到,你们要不肯帮我,我只有跳黄浦江了!预订这套房子的人不是明天才到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先凑合这一天,就是帮我的大忙。”任飞儿看了看表,觉得分针秒针都比平日走得快,于是顾不得那些衣服的牵绊,手忙脚乱地往外跑。忙上加忙,这时手机响了,她好不容易才拿到手里接听:“妈您就别操心了房子的事出了点问题我不会误了正事的。”说话间,任飞儿的包从肩头滑落,一副狼狈相。栀子上前帮她的忙,可她道谢的工夫都没有。
对着任飞儿的背影,接待小姐不放心地交代着:“讲好的,东西放进来,只能一天。预订房子的人来了,就要麻烦你搬家。”
“知道知道,我不会赖在你们白领公寓不走的。”任飞儿边回答边向外匆匆走去。
这天,阳光耀眼得特别。
阳光使裔天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离开上海好几年了,走的时候上海灰头土脸的,上海人忙着去日本,去澳洲打工,忙着学说广东话,忙着在大大小小的晚会上被耻笑。今天,阳光下的上海亮丽得几乎不真切,裔天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竟也生出不少感触。选择回国是对的,裔天跟自己说。在一流的大学读硕士拿博士学位,在一流的公司里上班,从小到大,裔天习惯了人们赞许的目光和称赞的口吻,一切在别人眼里难于上青天的事,在他这儿,只不过是按部就班的过程而已。多少人羡慕他在美国生活,可他,说回来就回来。答应接机的朋友钱浩翰临时有事,替他租了辆车,还美其名曰“和国际接轨”,要裔天看看,美国有的,上海也有。
到了到了,静安寺百乐门,上海就是这样,像一锅粥,管你土的洋的古代的现代的保守的前卫的,全不由分说地搅在一起。裔天的嘴角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和他熟悉的上海打了个招呼。在海外生活多年的他认为,所谓大都会,就是能提供各式各样的东西,轻歌曼舞,烧香拜佛,只要互不干扰,越不协调越不色彩。怎么生活,如何选择,全看你自己。
裔天等待着红灯变成绿灯,正准备踩油门,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乱穿马路的女子,急忙踩住刹车。刹时,他的眼前色彩独特,质地轻盈那的舞蹈演出服满天飞扬,煞是好看。
倒在地上的女孩子正是任飞儿。
那是一张五官生动、稚气未脱的脸,年轻得没有必要修饰,一双眼睛清澈透明。任飞儿整个人明媚洒脱,似初春最早舒展的叶子,鲜嫩的绿,给人希望又叫人疼惜。
裔天打开车门出来,忙问:“你没事吧?”想去拉起任飞儿。任飞儿推开裔天,自己站起来,很小心,很专业地检查自己的关节。裔天又问她是否受伤了,却听她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要是有一点儿的伤,你的麻烦就大了!”
“是你乱穿马路,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裔天话还没有出口,任飞儿已经自顾自捡地上的衣服去了。她单脚跳着的身影让裔天生出一点同情,于是走上前帮忙。不想任飞儿反倒停下来,抱着包靠在车边,看着裔天跑来跑去地捡衣服乐。裔天受到捉弄,没好气地把衣服递给她。任飞儿大大方方地说了声,“谢谢。”
交警走过来,裔天主动递上自己的国际驾照,一副遵纪守法的模样。“没事儿,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任飞儿看到交警就想逃。看交警严格执法的样子,又补充到,“我知道了我错了,我要赶时间!”
交警不理会任飞儿,把驾照还给裔天,示意他可以走了。
裔天向任飞儿摆了摆手。看着裔天的车径直离去,任飞儿气得跳起来,可一用力,脚越发疼了。
他说,我情愿把耳朵留在这儿,快放我走吧。交警还说什么刚才那位先生再晚一秒钟踩刹车,后果不堪设想,好像任飞儿的命是从“那位先生”那儿捡回来的。
好容易听完交通安全课,任飞儿扬手去拦出租车,一辆辆车子驶过,都载着乘客,等到一辆空车,她一瘸一拐地跑过去,又给别人抢了先。任飞儿停在原地,说不出是委屈还是生气。
“上车吧”一个低沉的声音。
那个讨厌的人和那辆讨厌的车又回来了。
阳光特别耀眼的这一天,永远留在刘恋地记忆深处。
刘恋到物业管理处找接待小姐退房子,偏是那位“微笑小姐”啰啰嗦嗦说个不停,先是问她是不是对白领公寓地服务和设施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又表示如果刘恋对楼层;朝向或者房子装修和布局有意见,只要提出来,她会调整和改进,最后加了一句:“刘小姐,白领公寓现在地房源挺紧俏的,刚才有位小姐想住都住不进来,一旦退了房,再想再搬回来可就不容易了。我劝你慎重考虑。”
刘恋坚定地交出了钥匙。
“身份证。”接待小姐说。
“哎哟,我又不是民工,为啥还要查身份证?”刘恋不由自主地敏感起来。
接待小姐解释这是例行公事,对上海人也是一样的。
刘恋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勉勉强强地掏出身份证摔出去。
身份证上的第一个号码就暴露了真相。
看着接待小姐的嘴角轻轻一撇,尽管是那么不经意,刘恋的眼睛还是没有放过这个微小动作。她趾高气扬的眼睛垂了下来,脸色微微发白,而心是被刺痛了。
刘恋不是上海人。
她的家乡是一个因水陆交通发达而略显喧闹的小城市。上海,是刘恋从小的梦,是许多小女孩子的梦。“结婚的时候到上海买东西”,上海在许多人心中的存在是上海货,是物质的。物质可感,物质让人向往,物质的包围就是精神的享受。刘恋要做上海人,她要一辈子在上海,而不是结婚的时候有一些上海货,零零碎碎的上海点缀的生活依然是她不屑的小城的生活。
来上海三年,刘恋学会说一口没有破绽的上海话,努力和这个城市耳鬓厮磨。更重要的是,她学会和这个城市大多数女人一样,苦水咽到肚子里,光鲜地走在大街上。所以,她不会说出退房的真正原因是银根吃紧,正像她不会说出当初住进白领公寓的真正原因,对最亲近的女朋友阿兰也不会说。曾有一次,阿兰问她在白领公寓有没有碰到白马王子,邻居们都是高学历高收入的白领,还有异性合租这样的花头经,不该没有浪漫故事。“白领公寓是住人的,又不是婚姻介绍所!”刘恋挡住了阿兰的话,心里却很落寞,她来,是想好好找个男朋友,好好谈个恋爱,好好找个归宿的,没想到,一年时间,竟是无功而返。
公寓大堂的门开了,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刘恋无意间回头,看见裔天推着他的大箱子走进来。逆光下的裔天,高高的个子,肩上挎着笔记本电脑大步流星。有棱有角的面孔,浓眉,坚挺的鼻梁,处处留露出坚毅和自信,只是目光很冷淡,带着点疲倦,为了适应室内的光线,裔天略皱了下眉头,然后又恢复了他惯常的面无表情。
刘恋的目光锁住了裔天。
刘恋对于恋爱有过许多啥陪女的幻想,浪漫而又朦胧,渐渐清晰起来。她发现身边的上海女孩子对婚姻是那么实际,实际得那么有道理,她先是不屑,渐渐却生出佩服。她给自己要找的“他”也制定了条件和要求,而当裔天向她走过来,她竟一阵紧张,许是那阳光太强烈,把她脑子里的清晰重新变得朦胧。
裔天停在刘恋身边:“对不起,请让一让。”他的笑容温和而拒人千里之外,稍纵即逝。
刘恋忙闪到一边,“对不起“刚出口,裔天留给她的已经是阳一个背影。
裔天对管理员说:“我是裔天,预订过房子。”
电脑屏幕上出现裔天的资料,刘恋关注地看着:措施电脑行业,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接待小姐核实后交给他钥匙:“1602房间,两房一厅,对吗?欢迎入住白领公寓。”
当接待小姐为刘恋办妥了退房手续时,刘恋却吞吞吐吐地说不想退房了。她说:“其实,其实想退房子主要是合租伙伴的问题,我想找一个合租伙伴,譬如说,我愿意和搞电脑的合租。”
“我们的住户可以对合租伙伴提出要求,特别是在职业和工作性质方面,”接待小姐说,“电脑行业,刚才入住的先生是从事电脑行业的和异性合租可以吗?”
刘恋装作无所谓的口吻:“男的女的倒没有关系。”
听到接待小姐说,“你的愿望可以满足”,刘恋笑了。
站在1602房间里,裔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烂摊子:奇奇怪怪的盆栽,大大小小的纸箱,几个大塑料袋,里面乱七八糟东西正稀里哗啦地掉出来,塑料桶、一大摞鞋盒子、箱子
眼看着地上摆满了东西,裔天没有立足之地,他刚要回自己房间却被工人叫住:“检查一下,一共是二十四件东西。请你在这里签字。”
裔天哭笑不得:“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怎么签字?!”
没有签字工人就不能走,裔天叹气,接过单子开始数数,他是个认真的人,再不乐意的事,落到他头上,他还是会负责。数来数去,只有二十三件,刚要开口问,一只猫蹿了进来。
房间顿时增添了生动,仿佛气氛都活跃起来,猫蹿上蹿下,裔天赶忙去关卧式的房门,可是猫已经跳到枕头上。
“下来,你下来!”裔天第一次和猫说话。
猫压根儿不理会他。
敲门声再度响起来,裔天想不出又出了什么乱子,开门一看,是钱浩瀚。
钱浩瀚第一句话就是:“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领”裔天纳闷,钱浩瀚指着地上的女式皮鞋说,“有女朋友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钱浩瀚是裔天最好的朋友,从中学到大学一直是同班同桌同寝室,同学和老师都弄不明白性格爱好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那么要好。两人都是学计算机专业的,裔天酷爱电脑,好像他的世界是由“0”、“1”组成的,钱浩瀚却说编程续毋宁死,毕业后开了家体育健身俱乐部。在网上聊天时,钱浩瀚常吹嘘俱乐部里美女如云,有痒操美眉、跆拳道美眉随裔天挑。
听完了裔天的解释,钱 浩瀚的口气里不无遗憾:“我希望你也开始了新同居时代啊!别告诉我,你还惦记着她。”
“谁?”
“韩逸啊,装什么糊涂?”
“有她的消息吗?”
“饶了我吧,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久远的爱情。”
“我写过信,石沉大海,后来,索性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