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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开后百花杀
作者：风月无间
1 浮生若梦
我是一个妖精。
什么？你说妖精是骂人的话？
哼，呸！那分明是你们人类对我这样貌美如花，冰雪聪明，心地善良，神通广大的妖精们红果果的鸡肚啊鸡肚！
于是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就带着自以为是的优越感，或者求而不得的阴暗报复心态在各种野史传奇中进行了若干对话语权的垄断和极尽无耻的污蔑诽谤，而导致世人几千年来一直对我们抱有如此狭隘的偏见口牙！
你看像我这样一个聪明美丽、善良大方、懂事明理又忠诚专一的花妖属性，如果被用来骂人的话……那人心里其实是想要夸赞对方的吧。
好了好了不要吐，于是下面来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是一朵菊花的花妖。
生长在烟雨蒙蒙的西子湖畔。
日升月落，悠悠经年，我看着这西湖上的船来了又去，去了再来。船上的面孔换了一批又一批，不变的是永恒的笑语欢声。
天上的云散了又聚，聚了再散，身边的伙伴们早已尘归尘土归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会在每个秋天都重新苏醒过来，奋力地张开眼睛努力将身体伸展开来贪婪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后来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开口说话——是人类的语言。可我明明没有学过，也许只是听得太多了的缘故。以至于我到现在还一直在想，如果我长在一个无人的海岛上，是不是就可以听懂鱼儿们的话了呢。
再后来我可以幻成｜人形——是人类男童的样貌。有了双腿的感觉真是奇妙！我开始每天夜里在花丛中奔跑，跑得累了就躺下来休息，和身边不知名的小花们说话，期待着他们也能变成｜人来和我作伴的那一天。
光阴荏苒，白云苍狗，这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老去，我却在一天天长大。但是几百年了，这寂寞的日子我始终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发。
所以当看到湖里的那条赤龙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么的惊喜羡慕，我看着他优美的身姿在九天之上翱翔，潇洒的身影在如镜的湖面上泛舟，看的目不转睛，心驰神往。
终于有一天夜里，我在湖边玩水的时候恰好遇到他出门，年幼的我被骤然出现的龙头吓到，脚下一滑就栽进水里……
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在龙宫里了，身上干干爽爽地躺在一张大床上，旁边还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我爬过去戳戳他胖乎乎的小脸蛋，真可爱，睡着的时候还咬着大拇指头。
“你醒了啊？”后面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我回过头去，是那条火龙。他变幻的人形为什么就能这么好看迷人呢？我要什么时候才能长成他这个样子？我着迷的想着。
他笑起来，大约是发现我的傻样。我惭愧地低下头去，不到一刻又马上抬起来，他的笑容太美丽了，就像是漂亮的花朵迎风绽放的那个瞬间，实在舍不得不看。
他笑着说：“对不起刚才吓着你了，我叫鄢爅，是住在这西湖里的龙。这是我弟弟鄢皓。”指了指床上的小宝宝。
我好奇地打量四周，这晶莹剔透的洞府美轮美奂精致已极，就只住着他们两兄弟么？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问，微笑着说：“我们的父母不住在这里。我还有个大哥，不过他经常不在家。”
他想了一下又说：“你是岸上那朵经常看着我的小菊花吧，以后欢迎你常常来玩啊，我弟弟一个人也很寂寞的。”
我当时就冷了脸，生闷气，哼，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看你了，还一直不说破，偷偷看我出糗很有趣是吧。哼！现在叫我来玩居然是为了你弟弟，当我是什么，哄孩子的小保姆么？哼，我才不稀罕！
我爬下床去，找着自己的鞋子。
他诧异地问我，“咦，怎么啦？”
我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不让它掉出来，闷闷地答：“我要回家。”
他露出迷茫奇怪的表情，但是终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道：“好吧，我送你回去。”从床底下找出我的鞋子来替我穿好，动作温柔神情专注。
我当时就忍不住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在他头发里。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温柔地为我擦擦眼泪，说：“怎么啦？还生我的气么？对不住，我是无心的，保证以后再也不吓唬你了。”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只会拼命地摇头。
他把我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一直喃喃地重复：“不哭了不哭了，我这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当然不好了。怒！真是一头笨龙。谁喜欢一个人孤伶伶地在岸上。
这头笨龙果然不开窍，看我哭个不停，居然一个纵身就跃出了湖面，抱着我来到那棵老槐树下，轻轻把我放在地上说：“对不起别哭了，你不喜欢水里，我以后不来了就是。”
我一句“不是”还没说出口，他身形一晃，已是消失不见。
我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湖面，恨恨跺脚。
月盈月缺，鸿雁度光，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我改了习性只在晚上出没，可是那条赤龙果然没有再出现过，不知道他是一直没回来，还是一直没出去。
渐渐的我也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专心一志地研习新发现的吐纳功夫，记得有次听一个过往的道人说起，大约这就叫修行。
世间乱了再平平了又乱，人们离了又合合了再离。我已经懒得再去思记年月，每天就这样一个人晒晒太阳的日子似乎也还不错。
仿佛是为着证明我这个观点似的，那日午后，我多了个晒太阳的伙伴——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上岸来，身上的白衣纤尘不染滴水未沾——是鄢家的那条小龙鄢皓。
只见他走到我身边的花丛中，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躺下来倒头就睡。
直到日落西山，仿佛是感觉到了最后一丝阳光被从身上抽走，鄢小龙才动了一下身体醒过来，之后揉揉眼睛不爽地瞪瞪西方，拍拍屁股爬起来，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去。
从此之后，日日如是。
看得我老人家目瞪口呆，心说这是龙么？我每次见他都是睡着的……蛇也没这么懒吧，再说现在又不是冬天。
但是显然这位鄢家的小龙可不管龙应该什么样，他依旧每天都上岸来，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躺在花丛中呼呼大睡。
要不是他一不管事二不喝酒，“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两句诗倒真真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害得几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小花妖迷他迷的什么似的，每次他走了之后都会围到我身边来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犯花痴——
这个说：“啊，小龙好英俊，每次他向我走过来，我的心都会扑通扑通地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我懒懒道：“人类语言里那叫心律不齐——是病，得治。”
那个道：“我最喜欢他躺在我身边睡觉时候的样子了，那么嫩滑的肌肤，水蜜桃一样，真想咬一口。”
我瞟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能吃东西了？再过个百八十年差不多，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喝露水吧。”
于是他们都不喜欢我，纷纷对我报以白眼，然后一哄而散。
切，明明我比那小龙美貌多了好不好。一群崇洋媚外没眼光的小混蛋们。
2 为欢几何
对了上次忘了说，我的名字叫九华。
很多人夸赞这名字极好听，我多半都点点头一笑而过，事实真相是作为一株多年生草本植物，我也没什么其他选择，换了你你能从“菊华、秋菊、日精、九华、黄花、帝女花、笑靥金、节花、鞠、金蕊、甘菊”中再挑一个更好的名字么？
好罢我承认，其实“日精”这个名字我有很慎重的考虑过，笑，在我没上学之前。
啊，是的，当然，我当然上过学。
从梁祝曾经同窗的万松书院到罗家伦时代的北大，我都有去偷偷旁听过，并且我绝对不承认我其实是为了去看美男。o（ ^ω^）o
只是也没真的学到些什么就是了，那些人类整日价摇头晃脑念什么“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忽若暮春草。”“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这叫我一个活了不知有几百年，但见涛生云灭，不知岁月之既过的人怎么有共鸣？
而且你让一个近千年修行，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妖精再学什么生物科学航天技术那不是扯淡么。
于是摊手，叹息一声。你看，人类不能提供我想要的答案，他们连自己生命的意义都还没弄明白。
好吧，我还是回来陪小龙一起睡我的大头觉。
说是“陪”实在也不确切，根本就是他睡他的我睡我的，好在湖畔这块草坪够大，而且他也不打呼噜。
只是便宜了头上那群花痴的小鸟，每每总看着我们两个傻傻的流口水，甚至会忘了扑扇翅膀……“喂，你掉下来就算了，不要往我的头发里爬啊，那不是鸟窝，怒！”
我的花期在九月末，于是通常我选择睡过整个酷热难耐的夏天，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杭州的天气是一年比一年更加古怪。每到炎炎夏日，直是火伞高张流金砺石，冬季却又冰天雪地严寒彻骨，好怀念以前那种春风拂面杨柳依依，沥沥秋雨薄雾轻霭的岁月。
今年！尤其是今年！！尤其尤其是今年夏天！！！
你大太阳我忍了，刮台风我也忍了，谁叫咱是神通广大的妖精呢，就算没有神仙的金刚罩，这点儿小郁闷也不算什么。
但是——但是万万不能忍的是——为毛老天爷你要每天定时定点儿打雷？
你不知道每天下午2－3点钟是我香梦正酣的时候么？
而且一次两次一天两天也就算了，6月一共30天，你下了28天雨这是什么意思咧？不知道我根茎耐旱，最忌积涝么。那中间晴的两天还是干打雷那种……
口胡，我一没勾引嫦娥二没偷吃仙桃，不过就是安安静静睡个午觉，招谁惹谁了为毛你要这么锲而不舍的跟我过不去？？？
就在我忍无可忍开始郑重考虑搬家的时候，终于有一天，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那日午后难得地出了太阳，于是我如常幻出小小的人形来躺在花从中眯着眼睛看风景，小龙也照样干干爽爽地从湖水里钻出来。
我看到他时还在幸灾乐祸地想：呦，好久不见，下了一个月的雨，你在龙宫里面没太阳晒快发霉了吧。完全没考虑到他和我不同，本来就是生长在水里的，怕什么没太阳。
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躺下来睡大觉的，结果他站在岸边，犹疑地四下看了看，又抬头张望了一下，再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握握拳，一跺脚化作一道银光向东南方去了。
咦，他这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我好奇心大盛，摇身幻做一道金光，跟了下去。
隐在空中看着前面的银光在半空里转啊转啊转，转的我都不耐烦了，心说小龙你这是求雨仪式么？那也要上真身好不好。还有龙的方向感真是好，换了我这么转半天，肯定早晕了一头掉下去Orz。
那团银光终于不动了，团成个团子似的在空中盘成一个小亮点，东边挪挪西边挪挪，看的我这个不爽，真想把他抓起来关回家去当球踢。
好吧在我无聊地开始打哈欠的时候，团子小银龙终于动了，咻地一个俯冲直奔东南方。我挑挑眉，精神抖擞地跟下去。
越跟眉头皱得越紧，这是什么地方Orz，越来越荒凉越来越少人行，小龙你不是想来蹲点儿抢劫杀人越货杀人灭口的吧。
到了一个大仓库似的地方，他探头探脑地盘旋了一阵子竟落了进去，我惊讶，难道真是来越货的？
隐了身形随他进去。嗬，好家伙，这里面居然是一个天堂伞的大厂房，流水线上热火朝天，姑娘大妈们双手飞舞头也不抬地正在缝伞。迷惑ing，什么时候生活在水里的龙族开始有这种需求了？还是准备发展家族企业提前来搜集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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