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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又看向窗外,这一次彻底沉默了。
肖婷玉很少很少出门,今天不知怎的,下着淅沥沥的细雨,却想出门走走。
冬霜是肖婷玉的陪嫁,打小就伺候她在身边,多少知道些她的心事。
她想出门,冬霜也不多问,就跟在身旁为她撑伞。
太医院与后宫隔着一扇经常紧闭的月亮门。往日,那门上着锁,除非后宫有人病了,守门的太监才会将锁打开。近日,贵妃娘娘重病卧床,来来回回熬药,又是请平安脉。守门公公为了方便,就将锁整日开着,但门依旧还关着。
月亮门旁,假山嶙峋,翠竹横生,野花斑驳。
肖婷玉就站在假山旁侧,看着那翠竹中色彩单薄的野花发呆。
“娘娘,在等人吗?”冬霜很小声问。
肖婷玉摇摇头。她没有在等人,也不想等谁。只是想在这里站一会,这里离他很近。
站了许久,油纸伞的伞骨上滴滴嗒嗒下成串的雨珠子。
下着雨的天,即便是夏季,还是冷的。
肖婷玉站得凉了,正要回宫,不想紧闭的月亮门被人推开。孙如一带着跟班的太监,从月亮门的另一边走进来。
“参见玉妃娘娘。”他见到肖婷玉,赶紧躬身行礼。
肖婷玉望着他躬身行礼的头顶,心头略微有些疼,笑道,“我从不当自己是娘娘,孙太医又何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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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做你的女人
“娘娘如今贵为妃位,微臣自当恪守礼数,丝毫不敢怠慢。”
肖婷玉闷笑几声,转身看向纷纷飘落的雨滴,砸在地上溅起的涟漪,好似荡在心头。
“怠慢也好,不怠慢也好,那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雨后道路湿滑,娘娘身子刚愈,不如微臣送娘娘回宫罢。”孙如一口气艰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肖婷玉只淡淡一笑,“好。有劳孙太医了。”
孙如一躬身递上自己的手臂,肖婷玉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一步步走向细密雨线交织的深处。
他们没看到,正想偷空去太医院找董元卿的金铃,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
当时,金铃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不想这画面,在之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金铃在月亮门前徘徊许久,她没有忘记对皇后发的誓言。
只是,只是
她只是想去找董元卿问一问,这个月她月信迟迟未至,会不会或许,他有什么药,可以帮她月信准时。
可是,可是
即便现在得空,天还亮着,若被人发现,她和董元卿在一起,岂不是连累皇后娘娘。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月亮门被人推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准备去栖凤宫为皇后娘娘把平安脉的董元卿。当他见到月亮门那一端站着的人正是金铃,着实吓了一跳。
他有多久,有多久没有看到金铃了!数日来的相思与担忧,统统化作眼底的一抹酸涩泪,即便努力圈在眼中,依旧泛滥着要冲出眼眶。
“金”
他还未唤出她的名字,只见她疏离的神色,退避一步的客气神色,便明了,只能将千言万语统统咽回腹中。
“董太医是要去给娘娘请平安脉么?”金铃客气地问。
“正是。”董元卿也回得口气疏远。
“娘娘这会也该醒了,不如同路吧。”金铃举着伞,客气让路。
当下巧遇,若分道而行,反而让人起疑。本来,她就经常去太医找董元卿为皇后娘娘请脉,总不能忽然之间就疏远了,叫人凭空猜测了去。
细雨中,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差不多相同的步子。
为董元卿提药箱子的公公忽然肚子疼,想去茅厕,只好将药箱子先交给金铃,急匆匆跑了。
下着雨的宫里,鲜少有人行走。如今景色美好中只剩下董元卿和金铃打伞站在细雨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
许久,还是董元卿率先打破沉默。
“你可还好?”
“都好。”
“这就好,这就好。”
又是沉默。
眼见着跟班太监就要跑回来了,金铃压低声音悄声说。
“娘娘还让你为她把脉,是不想被人生疑知道我们的事。你且尽心为娘娘把平安脉便可,其余之事,只当从未发生过。”
董元卿显然放不下金铃,正要说什么,跟班太监已经跑过来,一个劲向金铃道谢,接回药箱子。
所有的话,董元卿再一次咽回腹中。
刚到栖凤宫,正巧皇后刚刚醒。金铃赶紧进去,生怕皇后知道她出宫。
“奴婢接了些雨水。娘娘喜欢喝雨水泡的茶,今年多存些。”金铃将接满雨水的罐子搬进屋。
皇后点点头,“只有你伺候本宫,最贴心。”下术看了眼坛子内的雨水,又轻轻嗅了嗅,“这些无根之水最为干净,泡的茶也别具一番风味。皇上也很喜欢喝。”
殿外有人通报董太医已候在殿外。
皇后看向金铃,见金铃神色无异,她略微满意地浅笑下。
董元卿为皇后把脉期间,不见董元卿和金铃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抑或神色之异,皇后总算放心将此事一了百了。
晚膳时分,皇后派人去请皇上过来用膳,不想派去的人自己回来了。说是朝华宫的夏荷也去请皇上过去用膳。
“皇上去了没有?”皇后低吼着追问宫人。
宫人颤抖着身子,声若蚊蝇,“皇上,皇上去了。”
皇后推翻满桌的美味佳肴,气得暴跳如雷。
栖凤宫的宫人哗啦啦跪了满地,各个噤若寒蝉,面如纸色。
“娘娘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啊。”金铃苦声哀求,皇后哪里能听得进去。
“下作胚子就是下作胚子!就是喜欢做那些低三下气的事,迷惑皇上勾引皇上!!!”
“娘娘呕”
金铃正要求皇后息怒,不想胃里一阵翻腾,捂住嘴,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呕”
皇后冷冽的目光如刀刃般射向金铃,吓得金铃浑身汗毛倒竖,脸色死灰。
“都滚出去——”
皇后力竭地嘶吼,吓得一帮宫人连滚带爬地滚出大殿。
金铃吓得瘫坐在地上,脸上丝毫不见血色。
“跟本宫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皇后一把揪住金铃的衣领,面目狰狞。
金铃窒息的难受,脸憋得通红,不住摇头,不知作何回答。
“月信,你的月信来了没有?”皇后蹲下身子,甩开金铃的衣领,紧紧抓住金铃的肩膀摇晃。
金铃双手撑地,深深低下头,吓得哭了起来。
“啪”一记狠厉的耳捆子打在金铃的脸上,金铃被打倒在地,不敢起身,也不敢动,就趴在地上不住落泪。
“下贱——”
皇后气得不知如何谩骂才能发泄心中的气愤,又不住捶打起金铃来,痛得金铃小脸紧皱。
“下贱的东西!!!如今肚子都大了!!!”
金铃哪里还敢求饶,只会“呜呜”的哭。还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想老天爷不放过她,让她珠胎暗结。
皇后打得累了,也跌坐在地上。满地的狼藉,她无力地撑着身子,闷闷地狂笑起来。
“怎么办啊娘娘”金铃见她怒气稍消,哭着无助地问。
“打掉打掉!还能怎么办!”
“好好好只要娘娘息怒,奴婢奴婢这就去找药。”金铃在地上爬,欲爬出去解决肚子里的累赘。
“你想被阖宫皆知?!还不滚回来!”皇后一把揪住金铃的头发,痛得金铃赶紧又爬回来。
金铃知道,在皇后眼里,所有的奴才连狗都不如。而她只是一只稍微得点宠,稍微称心的那么一只狗而已。
“待你的奸夫明天来把平安脉,让他给你配一副打胎药,尽早解决这个孽种!”皇后丢弃金铃凌乱的长发,气冲冲地离去。
金铃倒在满地狼藉之中,眼泪不知怎的,好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滴一滴砸在可以照见自己狼狈模样的青石砖面上。
手不由自主,轻轻抚摸向小腹。平坦的小腹内,已有一个生命开始孕育这是一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孙如一送肖婷玉只到延瑞宫宫门口,便告辞。
“微臣还要去朝华宫请脉,就送娘娘到这里了。”
“孙太医请便。”
肖婷玉礼善一笑,美丽的脸上不见丝毫异样,目光也不曾与孙如一有过任何碰触,更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分分秒秒停留。
转身走向朱红宫门,随后命冬霜将宫门关上。
厚重的门,阻隔了门外一身靛蓝色朝服的孙如一,连带心底那份不忍的割舍也一并阻断。
就在宫门关上那一刻,肖婷玉脸上所有淡定平静瞬间崩溃瓦解。手紧紧抓住冬霜的手腕,需要凭借冬霜的支撑才能勉力走回寝殿。
她屏退多余的宫人,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那是一个环形玉佩,玉质晶莹剔透,但与宫中的奇珍异宝比起来,只能算不值钱的下等货。她却将这样平凡的一块玉,当成珍宝一样在手心中细细抚摸。
冬霜知道肖婷玉的心思,只微乎其微地叹口气。
“娘娘,喝点姜汤吧,驱驱寒。”冬霜将热腾腾的姜汤放在桌上。
就在冬霜关上宫门的那一刻,孙如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对她交代了一句。
“雨天阴寒,熬些姜汤给娘娘。”
望着孙如一躬身离去的背影,冬霜只叹,造化弄人,好好的一对鸳鸯就这样生生被拆散了。
残月请了云离落用晚膳。
外面一直下着雨,她没抱太大希望,不想他居然打着伞来了。
皇上来朝华宫用膳,可喜欢坏了朝华宫的宫人。眼见着贵妃娘娘越来越得宠,看那些不正眼瞧朝华宫的小蹄子,日后见了朝华宫的人还不巴巴地奉承。
小厨房煮了最精致的佳肴,还备了一壶好酒。
在哪里用膳不要紧,吃什么美味佳肴也不打紧,唯一要紧的是与谁一起执箸共餐。
于云离落来说,宫里精致的佳肴早就食之乏味了。可今晚的晚膳却让他吃得格外香甜。那个一向孤傲的人,还是第一次邀请他。
晚膳后,残月让夏荷备下茶点。
她似在留下云离落之意。
夏荷将温好的汤药端来,准备伺候残月服药。
“朕来。”
云离落夺下夏荷手中的药碗,居然亲自喂残月服药。
望着他温柔细心的样子,残月的心颤抖起来。这样好的落哥哥,她怎还忍心去恨!
即便药汁苦涩难咽,也在这一刻变得清甜爽口起来。
“苦么?”他见她眼圈泛红,轻声问。
残月下意识地摇摇头,“不苦。”
“那为何红了眼圈?”一碗药完毕,他拿了一颗蜜饯放入残月口中。
甜蜜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弥散开来。
残月吸吸鼻子,好想扑到他怀里,枕着他的胸膛痛哭一番。
“臣妾只是觉得觉得皇上待臣妾太好了。”
云离落紧抿的薄唇弯起一道完美的弧度,宠溺地捏了下残月细嫩的脸颊。
“你是朕的爱妃,朕自然疼你。”
残月的心猛然一冷,不住摇头,目光期望地看着他,“我不要做爱妃!”
她怕极了“爱妃”这两个字。曾经,云意轩日日唤她“爱妃”,她被人当作祸国妖妃,人人得而诛之。
岁月渐老,人也变得不再有年少时的懵懂无知,也不再那么胆大妄为。偶尔想想那年风光正盛时,她被万民唾弃,群臣咒骂。若换做现在,只怕已做屹立高处的傲然一笑。
她忽然害怕起来,怕极了早些年的骂名再一次加诸在身上。
那样沉重的枷锁,她已无力背负。
更何况,这江山是她深爱之人的江山,那龙椅是她最爱之人的龙椅。
“你不想做朕的爱妃?”他冷凝的声音,略显不悦。
“臣妾想做”残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咬住嘴唇,羞得双颊绯红,声若蚊蚋,“你的女人。”
杨晚晴说的没错。若真的可以,她愿意改变自己,不再奢望只做他的独一无二。或许,成为他身边离不开的女人。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云离落微怔愣后,一把将残月拥入怀中,在残月看不到的背影,他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夏荷掩嘴偷笑,悄悄退出去,将门轻声关紧。
外面的雨还下着,孙如一交代好药方,回了太医院。
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夜的寒冷,捶打大地夏季盎然的绿意。
“我看这天,秋天要提前来了。”宫女丝儿和夏荷坐在耳房的小凳上,守着等待殿内的传唤。
“这场雨下的的确有些冷。若真入秋比较早,得提前为娘娘备下秋衣了。”夏荷一边绣着花儿,一边说。
丝儿掩嘴轻笑起来,“皇上这样疼娘娘,到时候内务府肯定往咱们宫里送好东西,还用咱们跟着费心。”
夏荷瞧了一眼禁闭的殿门,里面连点动静都无,不知里面在如何恩爱缠绵。夏荷羞红了脸蛋笑,为残月能有今日,很高兴。
转而,夏荷又不那么开心了,也没心思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