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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这开店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于记又为何只做赌坊和妓院,这两个不怎么光明磊落的生意?
却是无人能说得清了。
但有一点关于于家人的消息,却是民间盛传不息
——余家大公子,是个痴儿。
所有赌坊妓院的生意,凡是需要抛头露面,与人打交道的事情,必定都是二公子于暖出面。而大公子于寒,却几乎从未在人前出现过。
谣传于家那位大少爷,乃是个天生的痴儿。
从降世起,便是神志颠倒,言语不清,甚至得了失心疯,动不动便要发作一次,每回都要把伺候的下人打得浑身是伤,结果弄得无人敢伺候他。若不是于暖给操持供养着,这个痴傻大哥,还真不知能否活到今日。
所以,人人都说于家供了两尊神:
一是财神,二少爷于暖。做生意颇具手腕,又是个眼含笑意、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虽说手下开的是妓院赌坊,本人却从不流连花街柳巷,真正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
至于那从未出现过的大少爷于寒,则是个切切实实的瘟神。据知情者说,此人眼大如牛、鼻孔朝天、双唇厚实,更是面白似鬼,再加一个神志颠倒,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此时赵六乃是背负了巨大压力,却也硬要在美人面前撑一回场面。声音带抖,自认豪迈地伸手,将如燕护在身后,摆了架势,抬头挺胸,
“姑娘莫怕,我赵六自然会护你周全,你大可放心依靠我!”
身后美人果然娇弱,拎住了他衣角,似有话说,“呃……这位公子……”
“叫我赵六!”赵六豪迈无比,心生怜惜:女子到底不过是女子。
碰到于暖这么个正主来了,身后姑娘方才在赌桌前的豪迈志气,此时恐怕早已消失殆尽。他甚至能够想象,背后那身段玲珑的妖媚姑娘,此刻轻靠着他脊背,美目含泪,娇声呼唤他的模样:
“……赵公子?”
与美人柔声称呼相比,对面于暖面上若有所思的笑,让赵六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就开口道,“于老板既然是开门迎客,做生意的,客人要赌,你怎能出面阻止?”
“姑娘要赌,在下自然不会阻止。”于暖笑得更亲切了。
赵六看着他笑带桃花,也不好再恶声恶气,感到背后女子的呼唤更是着急,“赵六赵公子!”
他忙调整了面部表情,预备回头安抚之,
“这位姑娘,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这是?”
对面的如燕抱了两打筹码塞到他怀里,面无表情,点头,“方才多谢公子借我筹码,如今小女子双倍奉还,这就告辞。”
赵六看着如燕一双凤目,里头有坚定有无奈,偏偏没有他方才推断了半天的惶恐柔弱。
眼看着如燕怀抱筹码,跑去柜台前兑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动作利索,不见丝毫犹豫,赵六一时有些发懵,急着伸手欲挽留,脱口而出,
“还未请教,呃……姑娘芳名?”
“芳名就算了,姑娘我同赵公子素昧平生,还是有缘再见吧……”
如燕左手肥猫,右手行李,银子相击叮当响,就这么雷厉风行地,冲出了于记赌坊。
身后赵六、于暖,以及围观的一干人等,都愣愣看着她矫健步伐,迅速消失于街道拐角,没了踪影。
赵六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面色尴尬。
于暖对周围宾客微微点头,这就要走。
踏到门口,却见平日里废话连篇的手下,异常沉闷,面色有异,便唤他,“……陈犀?”
被唤作陈犀的男子一身劲装,习惯性地摩挲着下巴,眯眼,喃喃,“……很眼熟。”
“那个姑娘?”
“不确定,”陈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那个背影,在哪里见过。”
陈犀这个手下,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看似糊涂,可一柄双刃匕首,却使得天衣无缝,记忆力更是惊人的好。他既然这么说,就定是有所根据。
于暖想到昨日那个瘫坐在地,假意落泪的柔弱姑娘;再想到今日这个赌场挥金,豪迈不已的赌客姑娘,一时沉默:两日里见了两次。
会是巧合?
【收留】
如燕死死地掩住了胸口衣襟,脚下步履飞快,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而去。所谓做贼心虚,不过如此。
老叶丝毫不觉如燕满心的不乐意,正悠闲地窝在如燕怀中,“喵喵”叫唤,引来如燕恶狠狠两下,抽在它圆润润的屁股上,
“去你的神兽!再给我下套,就饿你个三顿!”
老叶身子一抽,被如燕拿吃食来威胁,果然倒是安分不少。
跑了半天,这回算是离那于记赌坊八丈远。如燕站在街边,掂了掂包袱里的银子,虽说这钱来的不甚光荣,好歹算是离她家可爱聪慧的弟弟,又近了一步。
正打算着,不若现在就出发,去寻辆马车赶回洛城接弟弟去,背后斜靠的一扇门却忽然开了,如燕一个踉跄,跌进院子去。
“放开我孙女,你快放开她!!”
“好婆!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小岚!!——”满头华发的婆婆哀嚎一声,居然这就翻了白眼,险些岔过气去,跌坐一边。
“好婆——!”姑娘声嘶力竭,眼泪鼻涕一把。
背景是个一般人家的院落。
院子不大,东边角落散着一堆碎柴,一口井,还有膳房外头晾晒着的一排熏肉。
白发的婆婆此刻正扶着井边,浑身瘫软无力,而那惊声惨叫的姑娘,约莫和如燕差不多大,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很是闪亮有神,此刻却是饱含了泪水,双手被两个大汉擒在背后,动弹不得,一副欲生欲死的痛苦模样,哀嚎生生,催人泪下。
这么一幅“恶霸强抢民女”的情景图,人人都是投身其中,入情入境。唯有怀抱肥猫的妖娆姑娘邢如燕,目瞪口呆地立在一边。
邢如燕本来不是个会行侠仗义的性子。她身无八两金,又不懂拳脚功夫,浑身上下除了那张妖娆面孔,还有个嘴贱性子拗的脾气,打杂家务还算在行,便也没什么别他长处,碰见这种事情,一般都是退避三舍,免得惹上不明不白的麻烦。
此时当然也不例外,如燕默默后退,正预备撤退,免得坏了人家的事。怀中老叶偏偏又在关键时刻开口,一声懵懂无知的“喵呜”出口,不仅是那两个大汉,就连昏了一半的好婆,也抬头看向这边。
“……”如燕低头,狠狠剜了老叶一眼,嘴里自言自语,“走错了走错了,你们继续。”
可既然出了场,哪里有那么容易脱身的道理?
那位白发好婆一声“姑娘救救我们!”,方才还无力的身子,这会却好似上了发条,两三下冲过来,死死拽住如燕的裙角,怎样也不肯放手,鼻涕眼泪,统统往她群脚上抹,
“姑娘你评评理!我们祖孙俩欠了三十两样子,如今还不出,他们便要捉了小岚去抵债,这可叫我这个做婆婆的怎么活?!”
欠钱?
三十两?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如燕当初带着如沐两人,四处举债,也曾有过欠债还钱的日子,那时候日日夜夜被债主逼着上门,家里连个没缺口的瓷碗都找不着,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如今见了这恶霸抢民女的桥段,心里固然难过,可她行李里头,统共也就三十多两。前两日打听过,从这到洛城,最差的马车,正是整整三十两路费,两相权衡,她手到行李口,却再也不动了。
“……姑娘?”
婆婆满心期盼,还以为如燕这动作,是要慷慨解囊,谁知她动作了半日,却生生僵立原地,紧紧皱着眉头,憋了大半日,出口的却是句道歉,
“我还有事……不打扰各位了。”
如燕蹲下身,匆匆将婆婆的手从她裙角掰开,却再也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转身便要离开。
“喵?”
老叶在背后叫唤两声,语调凄凉,不知是责怪、还是怨怼。如燕攥紧了拳,却不敢回头:好不容易到手的钱,都是为了能回洛城去接弟弟,再查出当初是谁害了自己,却不是为了在这里行侠仗义。
她脚下虽慢,却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离开了这不大的院子。
巷口不远,便是驻了许多车夫的驿站,如燕怀里揣着银子,和车夫谈好价钱,这就要准备上路。可四下张望一番,却不见平日里跟着的老叶。
难道还留在方才的小院子里?
如燕立在巷子口等了半晌,还是不见老叶跟上来,一旁车夫见天色不早,便催促道,“姑娘,再不出发,今日恐怕就赶不到驿站,只能明日再走了。”
“您再等等,我就这就来。”
如燕拽了包,原路返回,还没到那院子,便见了门口两个大汉,牢牢架着小岚姑娘,正往外拖。动作粗鲁,不顾她拼命挣扎,大声哭号。
院子里的婆婆也踉踉跄跄地追出来,嘴里不住求饶,“两位大爷再等等吧!再等等,我们会还钱的!”
“等什么等,前两日你还不是这么说!”大汉恶狠狠地,脚下不停,“这就把你孙女卖去妓院,拿了好价钱,自然就够还了。”
“大爷,大爷不能啊!我就小岚这一个孙女,她若是去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叫我怎么活!大爷!……大爷!”
街坊邻居,纷纷地探头张望,不少人嘀嘀咕咕,都说这祖孙俩挺可怜。倾家荡产地,在巷口盘了这么个店面,谁知生意不好不说,还欠了大笔的银子,利滚利,这便被人催债催上了门。
如今房租到期,更是有恶汉天天地上门捣乱,今日终于到了截人卖身的地步,可三十两银子,又哪里是常人出得起?
眼看这林小岚,就要被人捉走了,祖孙俩以泪洗面,声声凄厉,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面色凝重,却偏偏无人愿意站出来。
——
“正义”二字,在平凡人面前,不过一个符号罢了。
所谓正义,总是要建立在绝对的力量之上,才有行使的资格:有名望的施舍之人,哪个用的不是家里盈余的钱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往往都是身怀武艺的豪侠,才能为之。
遇到恃强凌弱、奸恶之徒,平白日子里,又会有多少普通人,愿意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
能得侠义之士出手相助,固然可庆,但大多数人,都只能在不幸发生之时,面露同情地站立一旁罢了。
只可惜,如燕偏就不是一般人。
“等等!”
一声娇叱,生生阻住大汉动作,路人纷纷回头张望,却见巷口婷婷玉立,不是侠女,而是个双目含情的妖媚女子。
“怎么又是你?”
两个大汗见她眼熟,林小岚和婆婆面上,也是瞬息万变。
本以为是有哪里来的大侠欲出手相助,谁知回头看去,不过还是方才那个女子,顿时又垂头丧气,没了指望。
大汉架着姑娘,婆婆倒在地上,四周皆是看热闹的路人,如燕要找的老叶,正蹲在屋檐,低头看她。
时过境迁,许久以后,如燕再回想,只能怪自己当初鬼迷心窍,平白错过了早日见到弟弟的大好时机。
不过即使早早就见到,又如何?
恐怕这一切的变数和意外,早就在那鬼仙的预料之中,只待收网守候,她一步步,按照命定的路数走去。
“我有钱!”
如燕从行李里掏出了那三十两银子,脱口而出。
“哦?”
大汉不过是来要钱的,见能要到钱,自然也是眉开眼笑。其中一人上前几步,欲从如燕手里接过钱袋,两人拉扯半日,如燕咬紧了牙,这才露出一个难看之极的笑,“一分不差,你们还不放人?”
大汉低头数了数,对伙伴点头。
拿了欠据,放了人,两个大汉这才总算退场,周围人一见没热闹看,也是一哄而散。不大的小巷子,很快又变得空空阔阔。
林小岚扑倒在婆婆身边,两人抱头痛哭,好一个团圆美满的景致。待到哭够了,这才记得抬头,对面色尴尬的如燕一番感恩,“多谢姑娘仗义相救!多谢姑娘!”
如燕低头看这祖孙俩好半晌,跟着蹲下了身子,表情凝重,“你们是开店的?”
林小岚愣,“……是,好婆和我,就在巷子口开了家山货店,卖些茶叶糕点,还有干货和些小玩意……”
谁知如燕一把捉住了她的手,目光炯炯,“你们需不需要伙计?”
“啊?”林小岚和好婆双目相对,不明白这恩人怎的会提及伙计的事。
好婆抽了抽鼻子,抹一把眼泪,这才期期艾艾地答,“我们这店家小,还没开上两日,便天天地遇人来要债,如今也真不知请不请得起伙计。”
“一天十文钱!”如燕这回连婆婆的手也一并握住,一双美目,简直要燃起熊熊烈火,“挑水砍柴虽然有些吃力,但简单的算账送钱、打扫招待,我统统都会!”
“啊?”可怜了好婆和林小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