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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睡个好觉。”非神探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蝶触般轻柔的吻。
两人走出医院,迎着希腊明媚的阳光,慢步走在林荫道上。
“大哥,你是认真的吗?”非圣问意态从容的哥哥。
“什么事是认真的?”非神眯着眼仰望晴蓝的天空,反问。
“留住小非,照顾她的事。”
“你说呢?”非神收回仰望天空的视线,转而看向弟弟。
“我不知道。”非圣老实地说。他们两兄弟,儿时比较亲近,可是后来大哥去了国外读书,回来之后已经形成了现在的花花公子格。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哥可以周旋在那么多的女人中间还不觉得厌烦,换成是他,老早发脾气赶人了。“也不十分明白,为什么你对小非的态度这么特殊呢?”
“我也不晓得。可是看到她受伤的脸与强自坚定的神情,我就觉得我有责任照顾她,不能放她一个人。这种想要照顾她的冲动强烈到了让我自己都感到诧异。”非神也坦然承认。
“是不是因为小非以寻常女人不会用的态度面对你,让你兴起了征服的欲望?”
笑睨了一眼试图剖析他的内心真正意图的弟弟,非神摇头。
“我还没有变态到因为女人不以苍蝇盯肉的姿态看我,就立誓一定要将她俘获,要她匍匐在我的脚下。不,这不是我关心小非的原因。”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非神再次说:
“也许是因为,我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救活的缘故罢,那种感觉,就好象是一个被自己赋予了全新生命的人,让我想看到她生活得健康幸福。”
非圣没有再追问下去。哥哥已经不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那个哥哥了,他想得比他深刻,也比他透彻。他觉得人救活了,事情就已经结束了。可是游戏人间似的非神,却考虑的更久远周全。他淡淡地笑了起来,恍然大悟地看清了自己同大哥之间的差距。不可以再做一个没担当的小孩子了。他没可能一辈子活在爷爷、父亲和兄长的庇荫之下,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小王子。
伸出手,他勾住非神的肩。
“大哥,我也想出国读书,你说剑桥的研究院怎么样?”
“你喜欢就好。”
兄弟两人渐行渐远在希腊微热的夏风中。
三个月后。
“小非,单爷爷来接你出院了。”单浩尘已经办妥了一切手续。
非神站在祖父身后,笑望着一身秋装的少女。非圣大学开学,回去上课去了,但仍不时打电话来关心小非的状况,嚷着冬天要带她去瑞士滑雪、吃巧克力火锅。
“小非,单爷爷知道你是一个有志气有傲骨的女孩,宁折勿弯。如果你执意想要走,爷爷也留不住你。可是,你要收下我的一点心意。”他递给她一个小包,里面是新的身份证件,护照,以及一本存折。“去把自己脸上的伤治好。女孩子家,一个人在社会上立足已经不易,如果脸上再有缺憾,就大大的不应该了。”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十八年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人关心她今后的人生要往哪里走。
“如果你不收下,单爷爷就当你是答应留下来了哦。”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留在爷爷家里,当爷爷的孙女,不好吗?应该笑的,不要哭了。”
“爷爷!”她扑上去,趴在老人怀里,痛哭出声。走不掉了啊!有人这样别无所求地关心她,给她黯淡的人生推开一扇明亮的窗,展示给她亮丽的风景,令他不由自主地不愿离开,亦不想离开了。
“好,好。”单浩尘轻轻拍抚她因哭泣而抖动的肩背。这是个独自承受了多少委屈的孩子啊。现在,她哭了,发泄了,之后,便是雨过天青,晴天朗日了。
没有人注意到,伫立在他们身后的非神,一双眼中是安心了的释然共欣喜的悦然。
第二章
七年后。
单氏航运在两年前进行了权力交接,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接掌总裁职务的,并不是外界看好的单浩尘的长孙、单仰瑞的长子单非神,而是他的弟弟,方学成归国未久的单非圣。这是一个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决定,没有人清楚风流倜傥、长袖善舞又能力卓绝的单非神为什么未能雀屏中选,接管庞大的家族企业。甚至还有谣传是单家的老二阴谋陷害了其兄,才得以登基,坐上了今日的位置。
总之,众说纷纭。
然而,当事人非但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还拿出来当笑话讲,三不五时地自我调侃一番,久了,渐渐也就再没有人提起。
这天晚上,单家的大宅里,已经快八十岁的单老爷子坐在客厅里对住儿子儿媳,三个孙子孙女,小小的发了一顿脾气。
“仰瑞、仰珏,让你们退位,不是叫你们两兄弟从此双手一甩,就此不理公司,陪着自己的老婆上山下海购物喝茶的。把所有的公事都丢给非圣一个人,难怪报纸上形容他是一个工作狂、机器人。”他手上的拐杖点完了儿子儿媳,又点向非神。“还有你,风流风流,风流到今天也没个结果。爷爷快八十岁了,想抱曾孙。”
非神挑眉,简直是无妄之灾啊!一篇访问工作狂的文章,凭空牵扯出一番长篇大论。
“还有非圣,不要除了工作什么也不理,也要同女孩子约会约会。你如果同非神中和一下,那有多好?”这两个孩子,不晓得为什么,竟然处在了两极,似乎也没人给过他们类似的影响啊?
非圣由读书时代保持至今的小麦色皮肤上下意识地浮起了鸡皮疙瘩,呜呜,连他也逃不掉。
“爷爷。”一管软绵绵的声音徐徐发言,听在众人耳中,简直有如天籁。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上帝保佑,救星终于肯开腔了。
“非佛,还是你乖。”单老爷子的眼转向另一边,迎上一张平凡似水的素面。
当年,他们一致要求她做面部的整形手术,她拗不过一家人,点头同意了,却不肯再做回原来那个美丽绝艳的她。既然不再是她了,就做个完全不同的人罢。那是她的论调。
整形医生大感讶异,竭力告诉她,她拥有一张骨骼比例完美的脸庞,完全不用改动,只消磨疤就好了,然后她可以继续去颠倒众生。
然而她不肯,她要彻底同那个美艳无双的自己告别。
最终,她拥有了现在的脸。若仔细找寻,仍然能找到过去美艳狂野的影子,却又似是而非,那个医生始终是不忍将一个上帝创造的完美脸孔修改得面目全非。惟有她的那双眼睛,怎样也无法改变,一如初见时的清澈剔透如水似晶。
“爷爷。”非佛微笑,唇边漾出两个酒窝,让她的笑容美丽动人了起来。“大伯和大妈,在您创业之初,已经陪在您的左右,同您一起胼手胝足地将单氏航运给撑了起来,劳苦功高。现在,他们是应该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了;而爸爸和妈妈”
她笑看了一眼两手交握在一起的养父养母,心里是无尽的感激与关切。
“爸爸和妈妈新婚依始,没能多多相处,反而要分心照顾我这个电灯泡,又要兼顾着公司,更是忙得昏天黑地。所以,现在应该还他们以甜蜜的二人世界的时候了。”
单浩尘轻轻哼了一声,好罢,孙女说的不无道理,但
“非神、非圣又怎么样?他们都没有成家的打算,我这个等着抱曾孙的愿望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结婚毕竟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总不能马马虎虎了事罢?”非佛忍不住轻声笑。老小孩、老小孩,大抵指的就是爷爷这样了,一旦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不开心,嘟嘴巴弹眼睛的,耍小孩脾气。
“他们就是拿这个当借口来敷衍我的。”
“呵呵,爷爷,那也是一部分事实呀。现在我回来了,我会替您好好督促大哥、二哥的,一定让您早日得偿所愿。”
“你自己呢?”他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呃,我多陪爷爷您几年不好么?我在外读书多年,没能承欢爷爷膝下,都是大哥、二哥在孝顺您老人家。现如今该换我了呢。”她笑眯眯地脱身,撇清得一干二净,滴水不沾。二十五岁,还年轻,且,她无意嫁人。
“他们两,不阳奉阴违就好了。”单老爷子又瞪了一次眼。
“爷爷,你有了孙女就不要孙子了,呜”非圣做伤心不已状。
“不用向我哭,我决定了,举行宴会,邀请未婚适龄男女出席。你们”手指指向孙子和孙女。“统统给我到场,谁也不许缺席。”
“放心罢,爷爷,一定不会的。”非佛向两个兄长使了个眼色,一口应承。
“那就好。恩我也累了,先休息去了。你们自己散了罢。”老爷子见目的达到了,一摆手,退朝!
“小非,你真的要参加爷爷办的变相相亲大会啊?”非圣不相信聪慧绝伦的妹妹看不明白爷爷的葫芦卖的是什么药。白痴都看得懂,分明就是打着庆生的幌子行相亲之实嘛。
“是啊,小非。”单仰珏也不赞成养女相亲。他的女儿,大方优雅开朗,哪里需要靠相亲来找终身伴侣?只要她肯参加正常的社交活动,还怕找不到良人?只怕她似泥鳅,滑不留手。
“对,你爷爷现在是抱曾孙心切。一次相亲无果,他还会安排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你们投降为止。”单仰瑞也不认为侄女的退让是好主意。
“只要能让爷爷开心就好,我们不妨就当做是参加一个角色扮演的派对,尽兴地玩好了。”非佛向大伯挤挤眼睛。“我要回工作室了,替爷爷办生日宴会的事,就麻烦大伯大妈还有爸爸妈妈了。”
“我送你。”非神站起身来。
“那就麻烦大哥了。”她笑,并不拒绝。
“公司里还有事,我也先走了。”非圣也开溜,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大伯、大妈,爸爸、妈妈,我先走了。你们要保重身体,游山玩水之余,也多回来陪陪爷爷,免得他老人家无聊,追着咱们教训。”她淡淡笑,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有时候会忽略家人的需要。
“还是小非懂得孝顺。”单仰瑞嘟哝。
非神已经揽住非佛的肩,向外走,把父母的唠叨抛在身后。
上了车,他一边娴熟地掌控方向盘,将车驶出宅院,一边询问。
“非,你确定要陪着爷爷玩相亲大会的游戏?”
“不好吗?象我这样每天晨昏都泡在工作室里蓬头垢面的女人,接触异性的机会实在不多,更不用说结交进而恋爱了。爷爷算是为我提供了一个便捷的方法。”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笑。“烦心的人不是我,是你和二哥罢?你呢,是太过风流,每个女友都不能长久。二哥则是八风吹不动的石头人,我一直认为他是有了心仪的女子,所以才对其他女性不为所动。”
“你怎么不认为我是在不停地找寻那个最契合我的人呢?”非神笑,小非,已经不再是那个没有开心笑靥防备着一切的少女了。
“是吗?请问Sacred先生,你要找的是身体上的契合,亦或是灵魂上的契合呢?”她将手握成拳伸到他鼻子底下,做采访状,一派俏皮。
他低头吻一吻她的拳头,眼光不经意间扫到她手上的旧伤和一道新伤。
“又受伤了?”口气有些冷飕飕的。
“呃不要转移话题。”非佛立刻收回拳头,两手交握放在腿侧。惨了,被他发现了。
“怎么会受伤?”非神不理她的指控,追问。
“专心开车啦,这样很容易出车祸的。”非佛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是吗?”他眯起眼,十分利落地将车停在了路边。“好了,现在可以安心说话了。”
“呜”她马上效仿非圣。“大哥好坏,你怎么可以因为人家戳到了你的痛脚,就捉我的小辫子?”
非神啼笑皆非,明知道她故做可怜,还是不忍心见她苦着一张脸,顿了一下,他越过排挡,倾身抱住她。
“好啦、好啦。是大哥不好。我只是心疼你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偏偏要做艺术家;要做艺术家也就罢了,偏偏去做什么玻璃匠,不是烧焦头发眉毛,就是划破手。身上已经有伤疤了,还不知道爱惜。”
“对不起,大哥。”她将头在他怀里蹭了蹭,象撒娇的猫咪。“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的保证一向做不得准。”他知道她不是不爱惜照顾自己的人,可是自那年见她一身是伤的躺在甲板上,似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之后,他知道他有了心理障碍。他见不得她身上添多一条小小伤口。
“大哥,你会来吗?”非佛自他怀中仰起脸来问。
“你都在爷爷面前打了包票了,能不去吗?”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好了,坐好,我送你回去,你就老老实实等我替你约的医生上门。”
“不看医生不行吗?这么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