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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黑孩儿-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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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其中蚊虫大如黄蜂,俱有奇毒,什么凶毒的蛇虫猛兽都有,便是山中生蛮,都无一人敢于走入一步。石云子念师心切,自恃智勇,却不顾一切,对于蛇虫、毒兽等物一毫不以为异,特用巧思,预制悬床面罩和一身别出心裁的防身睡衣。那件防身衣用百炼柔钢所制,由头到脚密布两三寸长的毒刀钢刺。睡前相好当地形势,不是藏身皮囊以内高悬树上,便是穿上这件千刃铁衣,连头带脚一齐罩住,将用头发结成的网形悬床挂向树枝之上,人卧其内。为防大群猛兽骤然来袭,或是寡不敌众,又用苦功练成一手三暗器,能一举手同时发出三样连珠镖弩钢丸,曾在片刻之间打死三四十条白额青狼,另外还有几枚特制的硫磺毒火弹,能放大片毒烟,多厉害的蛇兽遇上也被吓退。就这样,那森林也难进去。
  幸仗吉人天相,机缘巧合,来时在山口内遇到大群野骡。这类东西,看是蠢然一物,生性猛恶无比,又最合群,内有两个为首的,只一开步,后面骡群便潮水一般涌将上去,不问前途有何险阻,一味朝前猛冲,不论死活永无回顾,为数又多,走起来成千累万。最多的大群,往往一两天过不完,远望过去,黑压压,密层层,布满山野之间,也看不清是多少,当时惊沙滚滚,雾涌沙飞,万蹄踏尘,天鸣地动,声势猛烈异常,人当其冲,逃避稍迟,晃眼便成肉泥。遇救那人乃是一个山酋,走到山口的外面忽然遇上,两边高崖,躲避不及,地势又狭,万无生理,一路急喊狂奔,想要逃往口外,后面骡群已自追到。眼看首尾相衔,危机一发,野骡奔驰又猛又快,本来非死不可。石云子恰在崖上,也因发现骡群,上崖躲避,见状激动侠肠,将随身飞抓套索掷将下来,刚将人套住往上提起,骡群已由山酋脚底猛冲飞驰而过,只下手稍缓,立被撞翻踏扁。山酋自是感激万分,强行请往山寨款待,问知将入森林寻师,苦劝不听,除多备食粮而外,又将家传至宝一粒茶杯大小的雄黄珠送作防身避毒之用,有此一珠,无论多么厉害蛇虫决不敢挨近,离身三尺便即晕倒,听人宰割。
  石云子仗此一珠,虽然不畏蛇虫之害,但是别的险阻仍多,费了好些天的心力,仅仅走进了一二百里。后来简直无路可通,又发现一处天险,地势卑湿,瘴气浓厚,如非身带宝珠,早已身死。想来师父也不会到这等地方来,方始废然而返,又费了好些事,走了十多天方始脱身出险。这日夜宿荒山古树之上,醒来忽然发现离树不远倒着不少独角犀牛,已经身首异处。这类野犀,皮最坚韧,刀斫不伤,猛恶非常,竟会死了那么多,自己也毫无觉察,刚要起身下树,觉着头脑昏晕,有异寻常,再往四外一看,大片毒岚恶瘴,正以那树为中心,化成片片彩云,浮沉地面之上,往四外散去,料知夭明前连遇毒瘴与犀群合攻之险,不知遇何异人来此解救,居然平安无事。昨晚原因山行迷路,人又倦疲,分明已发现左侧有一深壑,两崖满是各种果树,鼻端隐闻腥腐之气,这等地方瘴气最重,无如心身交疲,无力行走,自恃身藏雄精、悬床精巧,不畏瘴毒与蛇兽之险,哪知这等厉害!对方既然救人,就当救彻,怎不将我唤醒,指点几句再走?
  正寻思间,猛想起睡前因当地形势险恶,床罩放下将全身套住,怎会松开?心中一动,忙往身边一摸,忽然摸着一个麻布口袋,内有一本绢写的书。瘴气尚未退尽,不敢下地,就树上坐起,打开一看,乃师父以前说过那部最珍秘的《猿公剑诀》,外附白色的药丸三粒,大如龙眼,还有一封师父亲笔的信。大意是说那年约他除蛇的人,本是武当派名人之徒,因师父为人所杀,仇敌还在穷搜不已,没奈何逃往西南边境,隐姓埋名,借着采办生药避祸,以免被仇人寻着,一面下苦用功,预备练就一身上好功夫,一心一意寻着仇人为师父复仇。这日因见自己诛杀怪兽,知是高人,当时倾心结纳,想拜师恐露形迹,先未明言,问明住址以后,便将所营药行解散,本要专诚登门,苦求收录。不料机缘凑巧,偶在深山石洞之中得到这部剑诀,前半和自己所有一样,后半不特有图无解,并有好些奇书古篆,一字不识,心中大喜。正要起身,恰逢到山中发现毒蟒,药商山人想起上年自己独杀怪兽之事,正在商计如何访聘这人,本愁孤身上路,恐与仇敌狭路相逢,身遭毒手,剑诀还被夺去,混在药商山人群中,同来聘请,可以掩饰,同时又得到成形首乌,便赶了来。见面之后,互相密谈了一夜,因见那人甚是诚谨忠义,那部剑诀更是生平梦想珍籍,当即应诺。惟求慎秘,故作勉强应聘,一面把三门人召来,把平生武功、本门心法尽量传授,事完同去野人山,又在前取剑诀地方寻到好些灵药元丹和一本奇书。此丹乃前人采取各种珍奇药草合炼而成,功能轻身益气,却病延年,师徒二人隐居山中好几年,才将剑诀奇书全部参悟。先并不知门人终年苦寻自己下落,日前偶往近处闲游,由一寨民口中得知门人对师苦心,深为感动。天明前因闻野犀猛啸之声,为数甚多,居山日久,深悉兽性,疑是山人山行为野犀所困,连忙赶往。望见大片桃花毒瘴笼罩之下,树枝上悬一草囊,正与寨民所说寻找自己的爱徒相似,只奇怪这类野犀猛烈无比,闻见生人气味定必向前猛冲,尤其头角尖锐,差一点树木一撞就折,何况这多一群。另一旁林箐中还伏有白额青狼,怎会围树怒吼,未敢近前?既恐人为野兽所伤,又疑人已中了瘴毒。因自己炼成避瘴解毒之药与破瘴之法,师徒二人合力将瘴气冲散,杀散兽群,上树一看,果是爱徒石云子,虽稍中毒,人并未死。这才发现身旁带有雄精异宝,因不知此宝妙用,未用丝网悬向外面,包藏太紧,不能尽发它的妙用,致为瘴毒所侵,昏迷难醒,幸遇自己,不然也是死数。本想醒后相见,无如所学道书尚未完工,而新收门人的仇敌也是自己的大对头,事须隐秘。惟念三老对师忠义,特将剑诀留赐,令照所添图解,回转天门山,师弟兄三人一同勤习,学成之后,绝少敌手,本身还享长寿。另外各赐三元丹一粒,也在炼剑以前同服,此后师徒再见无期。当地为野人山最深处,各种猛兽凶禽千百成群,毒蛇大蟒巨如车轮,更有极厉害的瘴毒,中人立毙,其他恶物尚多,到处危机四伏,纵将剑诀炼成,一旦遇上也是难当,千万不可再来。自己不久也要他去,便来也见不到。只要谨记师训,多行善事,便算报我,何必在此一面?因此将去毒的药塞入云子口内,代用雄精滚转全身,不等人醒,留书而去等语。
  云子深知师父性情,既然对面不见,再寻无用,哭喊了几声,体力逐渐恢复,只身上酸麻还未去尽,随即觅路赶回天门,与梅、柴二人说了经过。由此起,三老便同在山中炼剑。炼到第九年上,刚刚炼成,师父忽然回转,才知那后收师弟,乃长年名震关中的小侠路云飞,自将剑术炼成之后,又勤习了数年,才与杀师仇人定约,同往黄山天都峰顶决一存亡,定约就在下月十五。三老便同随去。对方料定路云飞多年隐迹,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又听人说有天门三侠在内,越生戒心,也约有不少能手异人相助。这场恶斗好不热闹,直斗了三日三夜。三老这面不愿结怨伤人,事先早请出一位前辈丐侠王鹿子,为首两个元凶除去,立时出面制止,迫令双方讲和,于是双方便遵命停止厮杀。三老还想在事完后请师父师弟去往山中款待,人已失踪。石云子平生爱才,偏生所收两个门人均都早死,虽然不再收徒,对于师侄后辈,只合他意,无不爱护非常,先听柴寒松一说便甚嘉许,去了必有教益。
  香谷子对元礽说完前事,又把云子性情为人告知,使其见时好有准备。元礽自是感激,见那山路相隔轩辕庙竟有好几十里,中间还隔着几处峰岩,心方不安。忽然路转峰回,绕出两座小峰、一片树林,便到了月镜岩后幽谷之中,月光如水,幽谷无人,不时由两旁石崖上传来一阵阵的幽兰暗香,知离轩辕庙只有半里来路,不便再行谦谢,只得仍由香谷子背负前行。刚出谷口,便见庙前松梧疏林之中站着高矮两人,道装的一个貌相清癯,身材高大,胸前长髯疏秀,对面一个身着前明衣履、头挽小髻、身材矮瘦的老者,同坐月光之下。面前山石上放着一个茶炉和几个茗碗,壶水正沸,茶烟袅袅,正在对月闲谈。
  元礽看出道人正是师父柴寒松,惟恐失礼,低唤:“多谢师兄背我这长一段,师父师叔现在前面,容小弟上前拜见。”话未说完,那文士装束的老者正是石云子,已偏头笑道:“无须。此时伤后行动终非所宜,还是背来此地吧。”元礽见两地相隔十来丈,自己话说极低,竟会听去,对方语甚从容,声并不高,却字字人耳。自从悟出七字心法,已成行家,知道此老内功已臻绝顶,口气如此宽厚,可见器重,越发心喜,因香谷子先答:“弟子等遵命。”人未近前,不敢远答失礼,晃眼走到,刚一落地,待要随同礼拜。寒松已先拦道:“徒儿此时先勿跪拜,三师叔一向不拘礼节,伤愈礼见一样。这次颇难为你,如非照我所传用功,哪有生路?只是太不自量力了。可去那旁一同坐下,少时再给你医伤吧。”云子接口说道:“鼠贼欺人太甚,上来便下毒手,怎能怪他不自量力?我弟兄门下遇敌,几时有人不战而退,任人欺负的么,此事不久便须还他一个了断。你一切马马虎虎,我不似二哥近年那好说话。”
  元礽早已得人指教,因奉师命,便不强行礼拜,恭恭敬敬走将过去禀告道:“弟子徐元礽,从小读书,未曾离开家乡一步,连师叔师伯百岁英名,也只适才听二位师兄说起。因受敌人暗算,尚未痊愈,恩师现令弟子暂迟参拜,不敢不遵。望祈师叔随时教训,感谢不尽。”果然这几句话一引,云子立问遇敌受伤情景。元礽据实奉告。云子手捻短髯笑道:“鼠贼有什倚仗!明知是我三人门下,还敢欺人行凶么?”元礽乘机说起西陵寨大开英雄会之事,恶道想是西陵盗党,故此逞强,无所忌惮。云子两道秀眉微微往上一扬,笑道:“你坐石上,等我们饮茶之后,回庙治好了伤再说。”
  元礽见香谷子、黑孩儿已全坐下,便即领命谢坐。元礽与寒松虽只五年前数日之聚,因是为人诚谨,寒松也颇爱他,师徒情分甚亲。寒松见他坐定以后,眼望自己,满面喜容,甚是亲热,笑对云子道:“近年习静时多,再不便是远游访友。此子根器心地虽厚,只惜无所传授。”云子道:“我不知二师兄是何心意,既然收他为徒,便应多加传授。如送鼠贼之手,非特可惜,也为老弟兄丢人,那是何苦来呢?”寒松笑道:“我近看破世情,本不想再收门人,因他意诚,禀赋又好,勉予收下。当初因为海外采药,无暇多留,共只五天工夫,如何能多传授?所以只传基本功夫,未传本门分合变化之妙。本意不令出手,不料此子用功甚勤,人又聪明,七字口诀居然被他悟出多半。如能谨守行时所说,只能挨打,不能打人,不去多事,哪有这场亏吃?”云子道:“二哥自大小心,恐其年少自恃,随便和人动手,不传解数。却不想我弟兄成名也只二十左右年岁,师父入山以前,不也是在数日之内,将本门心法一齐传授么?恩师几想到惹事二字呢?”寒松笑道:“师弟如此不平,我令他拜你门下如何?”云子笑道:“你我门人均是一样,分什彼此?且等日后再说。”说完又道:“二哥近耽道业,想令我代劳么?做我徒弟不大容易呢。”
  寒松微笑未答,香谷子已将茶挨次端上。寒松转对元礽道:“三师叔对你十分期爱,伤愈不妨拜师求教,且看你造化如何吧。”元礽闻言,口称:“弟子遵命。”因觉自身痛苦已止,师长尚未拜见,又想就便坐实前言,得点益处,一时福至心灵,假作喜极忘形,乘机拜跪在地。刚觉胸前痛胀难受,两眼发花,猛听喝道:“怎不听话,想作死么?”跟着被人在腰间点了一下,当时便失去知觉。醒来时,人已睡在庙中短榻之上,方想适听语声好似师叔所发,以为弄巧成拙,伤势必已加重,不知能否起身,忽听黑孩儿在窗外对人低语道:“只要心志坚定,断无不可如愿之事。我就不懂什叫危险艰难,明日再见吧。”
  元礽心中一动,方想呼唤,香谷子已走了进来,止住元礽不令起立,笑道:“你那伤处,虽经我和秦师妹先后医治,脱离危境,但是气穴好些震伤,勉强行动尚可,最忌跪拜弯身。现在师叔有见怪之意,师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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