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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浅。
到了半夜,众人刚睡着不久,却又下起雨来。在外露宿的脚夫不得不挤进帐篷避雨。原本四、五个人住的小帐篷,一下子装了七、八个人,哪里还有躺下休息的空间?众人唯有挤成一团,坐待天明。
雨越下越大,到了黎明前夕,直如瓢泼一样,扑天盖地而来。帐篷里水没至膝,众人坐在泥水里,全身湿冷,至于头顶遮蔽,其实有没有已无多大区别;其中苦处,不堪细言。
天明之后,雨终于停了,众人收拾上路。
没过多久,太阳升起,越来越热;等到中午时分,阳光当头直射,林中水气升腾,闷热如蒸笼一般,让人透不过气。众人衣服本湿,此时汗如雨下,身上粘粘腻腻,更是难过。
到此时节,众人再回想起先前在乱石滩行走,阳光暴晒,却又觉得那时之热,爽利痛快,远胜眼前闷入人心之热了。
当天又有几次魔兽偷袭,幸好雨梦弓箭可以及远,又精通林中射猎之法,将整个商队尽皆照顾得到,这才没有损失。
众人休息不足,本就疲累,这一天被林中热气蒸的手足皆软,却又提心吊胆,时刻防备,丝毫不敢放松,自然更觉累的要命;到晚间寻驻地休息时,除陈敬龙外,众人都已无精打采,步履维艰。
当晚半夜,又下起雨来……
如此行进两日,终于走出森林,来到一望无际的草原。
这两日行程,苦不堪言;偷袭商队的魔兽都被雨、商二女出手打发了,人畜再无伤亡,算是一件值得庆幸之事,但众人饱受折磨,心力交瘁,此时都已经萎靡不振,虚弱不堪。
陈敬龙有内力维持,精力、体力之强盛,远非常人可比,此时虽也疲累,却还不至难以支撑。
一出森林,绿草如茵,视野开阔,清风徐来,抚人欲醉,与林中情形何异天地之别?
陈敬龙极目远眺,胸中大畅,只觉欢喜从心底直翻上来,涌上喉咙;忍耐不住,放声大笑。
直笑到一口气尽,欢喜之情方稍得抑制,转头看时,却见众人尽数躺倒在地,闭目喘息;连那些六足牛都已跪卧下来,显是太过劳累,再也支持不住。
陈敬龙走到商、雨二女身边,见二人并头而卧,两张俏脸花容惨淡,憔悴不堪,心中不由一阵酸楚;喃喃叹道:“你们跟着我,吃这许多苦头,我……我……唉,我真是对你们不起!”
雨梦缓缓将眼睛睁开一线,嫣然一笑,轻轻说道:“陈哥哥,跟着你到处游玩,见识这异域风光,我开心的紧!我只盼咱们永远这样,没有尽头!”
陈敬龙苦笑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商容儿眼也不睁,从鼻子里哼道:“龙哥哥,我快累死了;你抱抱我,让我好好睡一觉,成不成?”
陈敬龙脸上微热,斥道:“当然不成!当着这许多人,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商容儿哼道:“不抱就不抱,有什么了不起,很稀罕么?你走远一点,不许吵我!”说罢钻进雨梦怀里,喃喃说道:“我们睡一会儿,不要理他……”话未说完,已响起轻轻鼾声。
雨梦含笑摆一摆手,示意陈敬龙不要出声,随即也闭上眼,再不说话。
二百零一节、半兽族人
陈敬龙见商、雨二女着实累的惨了,便不再打拢她们休息;缓步走到吴旬身边,席地而坐,问道:“吴大哥,在这里休息安全吗?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吴旬睁眼应道:“没问题的,尽管放心!林中的野兽,绝不敢出林来寻猎物,草原上的野兽,又向来不敢接近这森林;咱们在这里休息,再安全不过!陈少侠也睡一会儿吧,不要紧的!”
陈敬龙放下心来,笑道:“我要看看这草原风光,暂时还不想睡;你睡吧,不必理我!”
吴旬奇道:“陈少侠,你真是我见到的第一奇人!这几天艰苦跋涉,连最有耐力的六足牛都吃不消,你却像没事人一样;难道你身体比牛还要强壮么?”
陈敬龙哑然失笑,道:“我终究是人,哪能跟牛比强健?不过是我年纪较轻,精力旺盛,体力恢复又快,不像你们一样容易疲劳罢了!”
吴旬轻轻摇头,沉吟道:“绝非如此!年轻人确是体力恢复快些,可也没这样的快法……”
他话刚说到一半,忽听远处有人大叫:“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声音粗重,吐字含糊,语调异常生硬,与轩辕族人说话大不相同。
陈敬龙吃了一惊,转头望去,见离商队百步开外的草中,隐约似有人伏着;心中奇怪:“这里怎会有别人?”当即站起身来,走过去几步,想要看个仔细。
那粗重声音在草里大叫:“站住,站住!不许过来,再走就放箭!”跟着又一个苍老声音叫道:“丢下武器,丢下武器,不丢就放箭!”语调生硬,一如前者。
陈敬龙怵然心惊,暗道:“不好,原来他们不止一人,而且有弓箭在手!精灵神箭凌厉无匹;这里的人只要有精灵族人一半本事,从草里突然射出箭来,我便抵挡不了!对方来历不明,敌友未分,还是不要贸然靠近才好!”当即止步;想了想,大声叫道:“吴大哥,快唤镖师起来,保护大家!”
叫声未息,却听那苍老声音怒道:“不丢武器,放箭!”跟着“哧”一声响,一支以兽骨作镞的木箭从伏人草中射出,真奔陈敬龙咽喉。
陈敬龙眼看木箭来势,登时放心。原来这木箭外无光晕,并不附着魔法元素,而且来势也不很急,便如寻常轩辕族人射箭无异。
他钢刀在与狼群相斗时,已经破损丢弃,此时手中的‘武器’,不过是一根五尺余长、一端削尖的坚硬木棍而已。
眼看那木箭离自己已不足三尺,陈敬龙不慌不忙举起木棍,去那兽骨箭镞上轻轻一拨;木箭登时斜转向下,滴溜溜钻入旁边草里,不见踪影。
此时休息众人听见呼喊声,都已经醒转起身。范三爷见对方放箭、陈敬龙拨箭,急忙叫道:“不要动手;我们是来经商的,不是坏人,不要动手!”
伏人草中毫无动静,再不放箭,却也无人应答。
范三爷定定神,又叫道:“是艾得乔部的朋友么?我是轩辕族商人范三,以前去过你们部落的,你们记不记得?”
又静了片刻,那草中缓缓站起两个人来。
陈敬龙凝神看去,不由吓了一跳。
只见那两人身高都几近一丈;长发蓬乱,混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了几块破布片遮挡羞处;身上肌肉虬结,异常粗壮,通体黑如煤炭,微泛油光;立在那里,直如两块巨大的黑岩石一般。其中一人,右手提着一张木背弓,左手攥着几支骨镞箭;另一人则拎着柄平头砍山刀。
商容儿睡眼朦胧,坐在地上,惊呼道:“啊哟,这两个是什么怪物?”
范三爷低声解释道:“他们不是怪物,是半兽族人!这一带是艾得乔部的活动范围,他们应该是艾得乔部的猎手。”微一停顿,又扬声叫道:“艾得乔部的朋友,我是范三,是轩辕商人,不是血族强盗!你们看,我有牛队,有货物;我们可以交换物品,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那两个半兽族人听到呼声,低声交谈几句,又观望片刻,终于放下心来,缓步向商队走近。
待来到近处,众人方才看清,那拿弓箭的脸上光滑,是个年轻人,拿砍山刀的却满脸皱纹,已经上了年纪。
范三爷在六子搀扶下迎上几步,仰起头来,仔细看了那年老半兽族人几眼,笑道:“莫普老朋友,你不认得我了吗?”
两名半兽族人愣愣看着范三爷,眼中尽是狐疑之色。
范三爷想了想,恍然大悟,忙扯衣襟用力擦去脸上泥垢,笑道:“看我的脸,好好看看,你们认得的!”又指着那平头砍山刀说道:“莫普老朋友,你这把刀是用一张魔豹皮从我手里换去的,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不是吗?”
语音未落,那年老半兽族人忽地“啊哈”一声大叫,猛伸臂将范三爷搂住,大声笑道:“范三商人,轩辕族的好人,莫普认出你了!你来经商,好极了;你带盐巴来,跟我们交换,好极了!”跟着又伸出蒲扇大小的手掌,轻轻一拍六子肩膀,叫道:“六子,我认得!莫普没有老,眼睛明亮,你长高了,莫普也认得出来!”六子嘻嘻笑道:“我是六子,莫普阿伯,你好!”莫普连连点头,道:“我好,我好,我没有老,很好!”
范三爷在莫普怀里奋力扭动,闷声叫道:“莫普老朋友,快放开我;我的骨头要被你箍断了!”
莫普急忙松开手臂;范三爷退后两步,喘息不已,苦笑道:“你的力气太大,我吃不消!”
莫普急道:“我没有用力,我不会伤害朋友……”说到这里,明白过来,笑道:“轩辕族人,身材小,没力气;轻轻搂抱,吃不消,不是好汉!”
范三摇头苦笑,叹道:“你手臂比我大腿还粗上许多,我力气当然比不过你!”想了想,又道:“刚出森林便碰上你们,怎会这样巧?”
莫普连连摆手,道:“不巧,不巧!我们要去森林打猎,路上听到大笑……”说到这里,仰头“哈哈哈”笑了几声,腔调正是学先前陈敬龙大笑的样子,接着又说:“……我们想知道是什么人,就过来瞧瞧;我们藏在草里,悄悄爬过来,你们看不见;是我们过来的,不是碰上的,不巧,不巧!”
范三爷点头笑道:“好吧,你说不巧,就算不巧好了!”指向群牛背上的货物,又道:“盐巴,有;可是我们太累了,现在要休息,不能马上到你们部落里去。你们先回去吧,准备好香料、兽皮,等我们休息够了,明天再去交换!”
莫普连连摇头,央求道:“马上走,马上走,坚持坚持,好不好?”
范三爷奇道:“急什么?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要紧?”
莫普舔舔嘴唇,苦着脸解释道:“我们没有盐巴,半个月了,烧肉没有味道,不好吃;靠海边的塞特部是混蛋,不肯给我们盐巴,也不许我们自己去晒盐,我们没有办法,很着急;我们想吃有味道的食物,很想很想;我们有香料、兽皮,不用准备,现在就去交换,好不好?”
范三爷寻思一下,脸上现出为难之色,迟疑道:“这个……坚持坚持,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实在太辛苦了,交换的时候,你们要多给些香料、兽皮才可以!”
莫普略一迟疑,随即应道:“没问题,快走,快走!”
范三爷转身叫道:“大家都起来吧;咱们坚持再走一会儿,等到了地头,再好好休息!艾得乔部跟我很有些交情,咱们可不能看着人家着急不理,多吃些辛苦,那也说不得了!”
那莫普听他这样说,十分欢喜,竖起棒槌粗的大拇指,连连称赞:“范三商人,轩辕族的好人!帮助我们,好朋友,好朋友……”说着又按住范三爷肩膀“轻轻”摇晃,将极亲热;晃的范三爷东倒西歪,浑身乱扭。
众脚夫纷纷挣扎爬起,去赶六足牛起身,整理队伍,忙成一团。
陈敬龙将六子唤到身边,低声问道:“半兽族人怎会这样傻?难道看不出你家老爷是趁火打劫,坐地起价,然后又送空头人情么?”
六子笑道:“半兽族人倒不是傻,只是诚实惯了,不懂得咱们轩辕商人的那些奸诈伎俩罢了!”
陈敬龙笑道:“奸诈,说的不错!嘿嘿,你家老爷现在果然是一副奸商嘴脸!”
六子央求道:“商队吃这许多辛苦,才来到这里,无非为了求财,为多得物品用些手段,那也无可厚非!求师伯看在我家老爷这一路吃苦的份上,莫要拆穿他才好!”
陈敬龙笑道:“无奸不商,自古皆然,我明白的。你家老爷虽用了手段,可终究是两相情愿的交易,我又何必多嘴,给人拆台?放心吧,我不会多管闲事!”说罢微微一愣,问道:“你叫我什么来着?”
六子应道:“我师父叫您‘哥哥’,我当然要叫您‘师伯’才对!”
陈敬龙这才想起他已经拜商容儿为师;无奈叹道:“唉,我还不到二十岁,居然成了人家‘师伯’了,真是好笑!”
六子慌道:“怎么?这样称呼,不妥当么?”
陈敬龙苦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年纪太轻,猛然有人称我为‘伯’,感觉不很舒服罢了!”
六子再不接口,却愣愣发起呆来。
二百零二节、喜忧参半
陈敬龙见六子发呆,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六子歪着脑袋,一边皱眉苦思,一边缓缓说道:“我在想,现在我师傅叫您‘哥哥’,我叫您‘师伯’,顺理成章,毋庸置疑;可是,等将来您娶了我师傅,我又该怎样称呼您呢?到时她叫您‘相公’,或是‘夫君’,我怎么办?师公?……那可差了辈份了!……师君?哪有这个称呼?这……这可太不成话了……”
陈敬龙气笑道:“你怎么会想这个无聊问题?谁告诉你,我要娶你师傅了?”
六子正色回道:“虽然没人告诉,但我看得出来;将来我师傅,还有雨师姑,都是一定要嫁给您的。称呼问题,极为郑重,马虎不得,可不是无聊问题,还是先考虑清楚才好,免得临时慌乱,失了体统!”
陈敬龙听到“将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