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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龙微觉不忍,劝道:“王爷勿忧;敬龙认得一位绝世神医,日后可请其来给王爷瞧病,未必便……”
白虎城主摇头叹道:“不必了本王疾病,先天带来,病根是在骨中血中,与后天所得疾病不同;便是当年姬神医给本王瞧过,也只能配出发病时暂缓痛苦的药物,却终究根治不得;那姬神医是为天下第一神医,连他都治不了,别的医者又有何用?”
陈敬龙所提,本就指姬神医,此时得知原来姬神医已给瞧过,便也再无话说。
白虎城主沉默片刻,抬眼望向天际,眼中神采闪动,缓缓讲道:“老夫虽然体弱多病,但自幼胸怀大志,眼见朝廷积弱难返,早料到会有内忧外患交替夹攻之时,是以得任白虎城主之后,老夫励兵秣马,重养军力,实盼望紧要关头时,挥精锐以平天下,稳定江山,中兴蒋室朝廷只可惜……只可惜……命数有定,豪情未衰,而人已将死……”说到这里,声调已黯,犹如叹息;眼中神采,已转成无尽懊恼郁愤之色。
陈敬龙见他忽然不说正事,改讲起故事来,不明是何意思,也不敢接口,只能呆呆坐着,静待下文。
白虎城主轻叹几声,继续讲道:“自青龙城主死后,老夫感伤兄弟,心情抑郁,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病情日重;大约三年前,老夫终于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群雄起时,老夫已逝,凌云壮志,终为泡影唉……奈何赋我豪情,却吝赐我寿;老天,老天,你便是这样戏弄古今英雄么?”最后这一句感叹,声音虽低,却充塞着无穷的凄苦悲壮之情,直如伏枥老骥,眼望辽阔草原,却无力起身奔驰的悲风一嘶。
陈敬龙心中默念他最后感叹这一句,隐约感受到他心中的无奈、绝望、失落、不甘,不由的胸口一阵酸痛,望着眼前这个雄心万丈,却命已不久的老人,怔怔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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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节、城主重托
白虎城主见陈敬龙流泪,眉头微皱,问道:“你怜悯我?”
陈敬龙抹抹眼睛,叹道:“不是。我体会到你的心情,所以难过”白虎城主奇道:“我的心情?”陈敬龙点点头,叹道:“你壮志凌云,却不得施展,心中必然万分痛苦;我当初被迫逃往异域,亦是空有报负,徒唤无奈,与你的情形,颇有相似之处;所以你的痛苦,我隐约能感受到几分”
白虎城主点点头,沉吟片刻,忽地挺直脊背,慨然笑道:“你我都不必难过;你来日方长,定可有所作为,不负你一腔报负;我虽难以自展雄心,但却可造就英雄,完我未竟之事;天赋豪情,不至尽化云烟,亦足堪慰”
陈敬龙听他话中意思,分明所欲“造就”的英雄,就是指自己而言,不由怦然心动。不敢多问,只是静静坐着,以待下文。
白虎城主思索片刻,缓缓开口,继续讲道:“大约三年前,我频繁发病,终于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而从那时起,我的想法,忽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人,有生老病死,任你英雄盖世、风华绝代,终难逃避;由此我想到,天下万物,皆是有生有死,不可避免;更想到,皇室亦是如此,有生,便有灭,无论曾有过怎样的辉煌、每样的鼎盛,终难免最后倾覆,这是不可改变的结局。陈敬龙,我说的对么?”
陈敬龙点点头,应道:“应该不错我看书上记载,每一个朝代都是有始有终,并没有长存不灭的”
白虎城主继续道:“想通了这一节,我忽然意识到,我以前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蒋家皇朝,已延续千年,经历过鼎盛辉煌,走到了今天的衰弱腐朽;它在走世间万物必然经历的轨迹,最终必定要走向灭亡,这是不可更改的。我纵然能延缓蒋室倾覆,却难改最后结局,不过是徒劳一场罢了;况且,朝延腐败如此,我若拖延其灭亡,不过是令轩辕百姓,多受苦难而已,却又何必?”
陈敬龙连连点头,激动道:“王爷,你能有这想法,真是……真是太好了现在的朝廷灭亡,自然会有新的朝廷建立,那时轩辕族必有变化,百姓不用像现在一样吃苦,有什么不好?”
白虎城主笑道:“我终究是蒋家子孙啊,你居然敢对我说这样的话,真是胆大包天”陈敬龙愕道:“是你自己说,不在乎朝廷灭亡的……”白虎城主摇头苦笑道:“不是不在乎,只是无可奈何罢了为保自家权位,而令轩辕族亿万百姓受苦,终是不当;一家兴败,与万户存亡相比,孰重孰轻,我还分得清楚,就算再心痛,也只好舍小取大了”
陈敬龙霍地对眼前这老人生出无尽崇敬之意,立起身来,抱拳躬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正色道:“王爷,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虽然您不能驰骋疆场,建立功勋,但只凭这一份取舍,这一份勇决,便足称得上盖世英杰我陈敬龙佩服您,这一礼,是诚心诚意的”
白虎城主摆手命他坐下,笑道:“也正是我有了这想法变化,所以明知你有推翻朝廷之心,却仍不杀你。你真心诚意施这一礼,也不冤枉”
陈敬龙迟疑问道:“王爷,既然你已决定不再维护朝廷,那还有什么未竟之事要做?”
白虎城主沉声道:“若因朝廷覆亡,轩辕纷乱,以至外族侵入,害我同胞,岂不糟糕?朝廷可以亡,但要亡的稳妥,须先扫除外患,然后再论及轩辕朝廷更替,你说对么?”
陈敬龙忙道:“半点也不错我们自家事,自家解决,可容不得外人趁机来占便宜”
白虎城主微微一笑,赞道:“好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你”微一沉吟,又道:“自想法改变后,老夫便日夜苦思,寻求可保轩辕族之法。世上争功近利之人,很是不少,轩辕乱时,群雄并起,其中免不了有这样的人,先急着对抗朝廷,夺取帝位,而置异族侵扰于不顾;到那时,内部争斗厉害,实力消减,则异族趁势而入,轩辕危矣”
陈敬龙沉吟道:“这种情形,确实可虑”
白虎城主眼中神采闪动,定定看着陈敬龙,沉声道:“老夫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便是寻找一个有为民之心,却无野心,忠厚坦诚的豪杰,培养其实力;日后乱时,以此人威慑群雄,使野心者不敢轻动,集结轩辕力量,先抗异族入侵”
陈敬龙心潮翻腾,口干舌燥,哑声道:“我……我……我还算合适……”说到这里,感觉自己太过情急,急忙住口。
白虎城主正色道:“大丈夫处世,当仁不让,何必谦卑隐晦?不错,你确实合适,这话没什么说不得”微一停顿,又道:“凭你在半兽族所立大功,我便知道,你是一个有心为民之人,所以未见你之前,我已有重用你的打算。待你我相逢,你不贪图权力地位,拒绝加入白虎军,我便更加看好你。至于你与楚楚单独相处,能悬崖勒马,不依楚楚而谋求高位,不置我于难堪境地,可见你忠厚正直,毫无野心;我已认定,你就是我寻找三年而不得之人我若将重任托付于你,想你定不负我”
陈敬龙此时疑虑尽去,又念及“当仁不让”之语,便不再谦逊,拱手正色道:“王爷,敬龙若有影响局势的能力,定当先驱外寇,再定轩辕,绝不敢本末倒置,以令异族得逞、轩辕遭难”
白虎城主微笑赞道:“好,好我信得过你”微一沉吟,又叹道:“论心性,我对你再无怀疑,可论能力,你似乎有些不足;只可惜,我来日无多,没有时间再去寻找更合适的人选,只好让你勉为其难但愿你将来能有所成长,担得起这一付重担吧”
陈敬龙赧然道:“我……我确实笨的紧”白虎城主沉吟叹道:“论能力,欧阳父子远胜于你;只可惜……嘿,干将、莫邪,好猖狂的名字如此野心,老夫岂敢重用?”稍一踌躇,又叹道:“若能早些相识,老夫培养你三年,你应可掌控白虎军而雄视天下;现在……老夫不知还能活上几天,未必来得及对你有更多关照唉,咱们各尽所能,尽量努力吧”说罢缓缓摇头,满脸无奈忧虑之色。
陈敬龙也觉出压力,心头沉重,轻轻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白虎城主缓缓立起身来,嘱咐道:“白虎军将领,均极强悍,也因其强悍,所以都极桀骜,轻易不肯服人。他们敬我畏我,所以眼下能团结对敌,我死之后,则众将心散,白虎军必然分崩离析。你须早赴前线,多建功劳,以令众将钦服,避免这一情形出现。留在白虎城供你扩军的时间,不会很多,你须珍惜”
陈敬龙立起身来,恭声应是。
白虎城主沉吟片刻,又道:“你建了功劳,有了服人资本,方可执掌更多兵马,眼下只能先从副将做起。我拨给你的后备第九营,是白虎军中最精锐的一营,而现在执掌此营的副将贺腾,对我极是忠诚,有我命令,他必会全力助你。你执掌此营,不会太过艰难”
陈敬龙忙道:“多谢王爷替处处替敬龙着想”微一踌躇,挠挠头,又尴尬言道:“王爷,这个……敬龙还有个不情之请执掌兵马,琐事繁多;敬龙心机不够,有时碰到难事,还须向姽婳君主请教;所以,这个……我以后……能不能……这个……城主府……”
白虎城主冷笑道:“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你想常来城主府与楚楚相会,是不是?”
陈敬龙面红耳赤,垂下头去,嘿嘿干笑。白虎城主气笑道:“你自己说心机不够,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我城主府通行金牌,已交付于你,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陈敬龙自腰间摸出金牌,错愕道:“这个,给我了?”白虎城主正色道:“仔细保管,不可失落。进府来,除寻我议事之外,便只能去楚楚寝宫,不可任意乱闯”
陈敬龙喜不自胜,忙将金牌收入怀里,笑道:“多谢王爷”微一沉吟,又疑道:“王爷当真相信我能坐怀不乱?”
白虎城主冷笑道:“坐怀不乱?除非你不是男人”微一停顿,又正色道:“楚楚的顾虑,我早已想到。她若在城主府,我死之日,便是她危急之时。你率军起赴前线时,将她带走吧;只是……切勿深溺于女色,忘了肩上重担”
陈敬龙听他意思,分明是要将楚楚许配自己,不由着慌,忙道:“王爷,敬龙已有婚约,可……可不敢委屈郡主”
白虎城主眉头皱起,沉吟道:“原来是这样……楚楚知道么?”陈敬龙默然点头。白虎城主释然笑道:“既然她不以为意,我又何必多事?你们如何相处,由得你们,别来问我。你将她带去,若嫌不便,不妨将她置于后方城镇居住,派心腹之人保护就是,却也不与你婚约相悖”微一停顿,又沉声道:“陈敬龙,楚楚是我最最疼爱的亲人;我是不得已,才将她托付于你,你若敢有负于她,我就算死了,魂魄也定不饶你”
陈敬龙无可奈何,苦笑点头;心中暗叹:“他虽未强逼,但如此说话,分明是将楚楚硬塞给我了唉,我该如何安置楚楚?这可真是件伤脑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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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一节、寂寥极矣
白虎城主见陈敬龙点头应允,便不再继续谈楚楚之事,叮嘱道:“两天内,将你私事处理完毕,第三日清晨,来城主府见我;不得有误”言毕,也不等陈敬龙回应,扬声唤道:“来人”
那年老太监率领众人走回,到了跟前,躬身候命。白虎城主命道:“送陈少侠去挹翠轩休息”老太监恭声应是,微一招手,身后两名小太监急忙去陈敬龙身边站定。
白虎城主定定看着陈敬龙,沉吟片刻,沉声嘱道:“尽力而为,勿负重托”陈敬龙急忙拱手,郑重应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白虎城主含笑点头,不再多说,抬步行去;老太监急率众人跟上。
待白虎城主走得远了,陈敬龙方行。两名小太监在前引领,带他沿旧路而回,去到集贤阁后面的挹翠轩。挹翠轩内,自有负责接待服侍的太监、侍女。引路太监交待清楚后,告辞自去;轩内太监引领陈敬龙到房间休息,又有侍女送来香茗、点心,直到确定陈敬龙再无所需,众人方才退去。
此时已离天明不远;陈敬龙满腹心事,索性不睡了,坐在榻上,默默思索,将先前楚楚、白虎城主二人所说言语,在心中整理清楚,又考虑日后该如何行事。
正在沉思之际,忽闻敲门声响;陈敬龙只当是太监、侍女来送东西,便随口应道:“进来吧”
“吱呀”微响,一人推门而入,回手将门带上,立在当地,含笑望着陈敬龙。
陈敬龙定睛看时,微吃一惊,忙跃下床榻,慌道:“前辈,敬龙不知是您,这……实在失礼得紧”那进来之人,白衣如雪,却正是十年磨剑欧阳啸。
欧阳啸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施施然走到桌旁坐下,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端起慢慢品饮。
陈敬龙想起他曾在珠帘外听到自己与楚楚缠绵,不由的面红耳热、局促不安;缓缓移步,蹭到欧阳啸对面坐下,尴尬言道:“前辈,多谢您先前……先前放敬龙一马”
欧阳啸又饮口茶,慢慢放下茶杯,方缓缓开口,言道:“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