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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龙满怀愧疚,唏嘘叹道:“不能将众位父老救离水火,是我陈敬龙无能枉自为将一场,却不能护我轩辕黎民;我……我对不起各位……”话犹未完,喉头已经哽住,再说不下去。
那花甲老者拭泪泣道:“将军已然尽力、陈家军已然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将军为救我等以至兵陷绝境,我镛城百姓虽未脱苦海,亦永感将军大德”他话音未落,一名中年汉子叫道:“陈家军为救我等而亡,我镛城百姓不可不拼死相报今天我们与陈家军同存同亡,跟暗军拼了”
听这汉子一呼,众百姓敌忾之心大起,纷纷叫嚷:“拼了,拼了”“拼死相报,与陈家军同存同亡”“与其再受暗族**,不如拼命”……
陈敬龙见群情激昂,颇觉意动;回头问慕容滨滨:“如何?”
慕容滨滨叹道:“暗军纵不屠城,百姓无粮,亦难久活”
陈敬龙默默点头;待百姓呼声稍低后,厉声喝道:“宁为战死鬼,不做屈膝人今日我城中军民,同存同亡——陈家军将士听令:分发多余兵刃,给镛城百姓”
听闻此言,百姓齐声欢呼;许多人奔去城内呼叫传告,又有许多百姓成群结队而来。
城中死去军士所遗兵刃,很是不少;陈家军将士取来分发,不多久,城中已人人手握利器;连因刀剑过重而无力使用的黄发孩童、耄耋老人,亦握持箭支,备以戳敌。正是举城皆兵、全民备战。
军民皆已虚弱,行动自然不快;然而,直到城中布置完毕,军兵尽数散于可避马匹快冲的曲街窄巷之后,敌军仍未攻城。
诸将见敌军居然行动如此之慢,无不诧异。陈敬龙战心急切,索性传令,将四门全部打开,请敌直入。
然而,四门大开之后,过了许久,居然仍无敌军进城。陈敬龙满肚子纳闷,派军士去城上观望敌情;军士回报:“敌军确实集结已毕,也确在行进,但却是向西而去,并不是往镛城而来”
听得此讯,陈敬龙、项拓、慕容滨滨三人,面面相觑,险些把下巴都掉在地上。大惑不解之下,三将连同紧随陈敬龙而守的雨梦,急奔上城,遥望敌军动态。
果然,敌营外,长队如龙、旌旗如林,急急向西涌去;队伍虽然齐整,但以行进速度来看,却似在逃命一般,颇显急躁。但敌军营寨内,帐篷林立依旧,甚至能模糊看见些冲车、板墙等大型攻守器具,似乎敌军只是稍离片刻,不久便回,所以不用拔营起寨。
陈敬龙等人正看的满腹狐疑,猜不透敌军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时,吴旬匆匆奔来;刚登上城头,便惊奇叫道:“怪事,怪事陈少侠,真真出了怪事了城东敌军……”说到这里,已看见北城外敌军动向,不由一呆,随即叫道:“怎么这里的敌军也退走了?”
众人听他所言,已知他所说怪事,必是城东敌军也在退走。陈敬龙问道:“城东暗军,没有一兵一卒来抢城么?”
吴旬连连摇头,疑惑道:“不但没有抢城,反倒退的十分匆忙慌乱,倒象是怕我们冲出城去杀他们一样,真是莫名其妙”
陈敬龙如堕九重雾里,摸不着头脑;纳闷道:“敌军为何退兵?退兵,又为何不拔营起寨,竟连许多家当都丢弃不要了?这……这可当真匪夷所思”
在他猜想这工夫,贺腾及八营副将又接连奔上城来。贺腾简短禀道:“城西敌军不攻反退,颇为怪异”八营副将贺腾已先说明,不需再费口舌,便连连点头,指着贺腾禀道:“跟他一样,跟他一样……呃,城南情形,跟城西一样”
陈敬龙听得四面敌军居然同时退去,彻底放弃镛城,不禁疑在梦中,呆如木鸡。
慕容滨滨思索良久,恍然叫道:“我懂了敌军仍未对我军放弃警惕,所以设计相诱”
陈敬龙等人不解何意,一齐注视于她,目露询问之意。
慕容滨滨理理思绪,详细解释道:“我们撤去城上守军、大开城门,此举太过突兀,敌军定是惊疑不定,怕我们设计埋伏,所以不敢轻易入城……”
不等她说完,吴旬连连摇头,打断道:“不对,不对,慕容将军此解,全没道理敌军就算不敢轻入,只需多加观望便了,又何必退走?”
慕容滨滨冷笑道:“他们怕中了我军计策,所以反设计相诱,这又有何不解?我军断柴多日,若得机会,必以出城取柴为第一要务。敌军定是料到此节,所以暂时撤离,诱我们出城;依我猜想,敌军不久必回;我们若当真出城,便是中了敌军计策了,到时退避不及,在敌军骑兵冲击下,必被杀的惨不堪言”
八营副将点头赞同道:“敌军不拔营寨、不搬辎重,显然有回归之意;慕容将军猜测,不无道理”
贺腾不以为然道:“不可能不拔营寨、不移辎重,这回归之意未免太明显了些,只怕连小孩子也瞒不过。敌军若当真设计相诱,必要装的像模像样,让我们上当,怎会留下这样大的破绽?”
八营副将笑道:“贺副将,你这话可说的错了敌军不动营寨,正是要我军误认为其别有要事、撤退匆忙,不及收拾;正是要装的像模像样,引我军上钩这实为诱敌之策,并非破绽,不可误解”
贺腾皱眉问道:“你先说敌军留营,回归之意显然,又说留营是为引我军上钩;那这敌军留营,究竟是为回归、还是为诱敌?”
八营副将笑道:“既为诱敌,又为回归,二者本为一体,何须多言?”
贺腾正要回言,慕容滨滨抢问道:“依贺副将之言,莫非相信这敌军撤兵,是真的了?”
贺腾摇头急道:“当然不是。敌军围困多日,只想破城,怎会轻易撤军放弃?他们撤军,当然是假的”
慕容滨滨奇道:“贺副将既认为敌军撤兵是假,又认定敌军留下营寨,是个大破绽,绝不至如此笨拙行计;这不成了自相矛盾么?”
贺腾正色道:“并不矛盾。依贺腾之见,敌军不是真正撤军,亦不是要引我军出城,而是要四面散空后,去远处集结,然后突然冲至,大军从一门攻入;如此一来,其兵力集中,势不可挡,而我军又不知其重兵来向,不能提前布成有力埋伏”
他话音未落,吴旬接口道:“此解太过牵强敌军兵力是我军十倍以上,任何一面发起冲击,皆可称重兵,又何须转移集结?依我来看,敌军行去匆匆,不似装假;应该是有其缘故,不得不退”
……
四人争论不休,但都无法说服别人。
陈敬龙听他四人争来争去,却不能统一拿出个主意,越听心中越乱;终于忍耐不住,喝道:“都不要吵”
争论四人一惊,齐齐住口。
陈敬龙稍一寻思,依次指过慕容、贺腾、八营副将,道:“你们三个,都认为敌军撤兵是假,一定很快便会返回,是么?”
三人一齐点头。贺腾忙道:“但我对敌军撤兵用意的猜测,与他们不同”
陈敬龙并不回应;又问吴旬:“你认为,敌军撤兵是真?”吴旬嗫嚅道:“这个……我觉得是,但我并不敢十分确定”
陈敬龙笑叹道:“既然都不确信敌军退兵是真,依我看,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妙至于敌军会有什么诡计,其实不用去猜”
慕容等人寻思一下,均以为然,齐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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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四节、如戏如梦
三百九十四节、如戏如梦
陈家军打定以不变应万变的主意,依旧守于城中,大开四门,静候敌军归来,只是四面城头,安排了军兵瞭望,以防敌军来的太快时,措手不及;至于诸位将领,都不再分散,只聚于一处,以便同时行动,迎敌主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转移,渐过中天。满城军民静候两个多时辰,人人精疲力竭,却仍不见敌军杀回,都渐渐沉不住气。
北城门内,项拓焦躁难耐,终于再忍不住,叫道:“陈老弟,我现在很相信吴旬副将的判断了:敌军撤兵,定是真的。咱们再耗下去,不过徒费精力而已,其实没有用处”
陈敬龙见敌军这许久仍不回转,已是喜疑参半、希望渐增;听得项拓叫嚷,更觉意动;沉吟道:“难道我们陈家军,竟如此得老天青睐,于必亡中又获生机?”
慕容滨滨亦生起希望,建议道:“不如……我们派少量军士冒险进入敌营试探;若当真无事时,趁便取些木柴回来,生火煮肉;军民吃顿饱的,有了力气,再议回归大营之事”
陈敬龙深觉可行,命道:“吴大哥,请你带五十军士,去敌营……”话未说完,却见一名军士自城南跌撞奔来,拼命大叫:“敌军来了……将军,南面来了好多兵马,好多,好多……”
诸将听得军士呼叫禀报,刚生起不久的希望又都破灭,齐齐色变。吴旬惊呼:“贺副将猜测是对的敌军果然集结兵力,从一面发起强袭”陈敬龙森然喝道:“既然早有死战之心,又怕什么?敌军肯来,最好不过诸位同袍,随我去南城迎敌,决一死战”言毕,抬步便行,拄着蛇矛,跌跌撞撞向南而去。
众将齐取兵刃在手,随陈敬龙而行;埋伏在北城门内的军民听说敌军从南来,亦陆续涌出,随在诸将身后,去往南面。
赶到南城,陈敬龙立足于门下,展目眺望;果见两里之外,人马如海、旌旗密布,正往镛城行来;但行进速度,却并不很快。
陈敬龙怒笑道:“好狂妄如此徐徐而来,给我们时间布置,可见暗军已丝毫不把我陈家军放在眼里”慕容滨滨诧异道:“不,不敬龙,你仔细看,来军旗帜,似乎不是黑色,这……这不像是暗军旗号……”
众人听她一说,均极尽目力,仔细观望。
稍过片刻,待来军又近一些,已能看清,队伍中所打旗帜,皆为白底黑字,果然不是暗军的黑底旗帜。陈敬龙悲喜参杂、百感交集,喃喃叹道:“这是白虎军旗帜,这……这分明是我们白虎军旗帜”
八营副将兴奋大叫:“是援兵将军,我们的援兵,终于……来了”呼声未绝,声已哽咽,正是喜极而泣。
他这一声高呼,如春雷乍响,闻者无不动容。霎时间,无数军民自所伏街巷涌出,挤往城门处,向外观望。
来军越行越近,越行越近,渐渐已能看清人马形貌;果然尽是黑目黄肤的轩辕族人。
队伍最前,一面白底三角大旗迎风飘舞,上绣两个斗大黑字,是为“虎啸”;旗下两人并骑而行,一个四十余岁,浓眉大眼、面红如炭,神情宽和;另一个三十多岁,方面大耳、腰直背宽,颇有威仪;这两人陈家军诸将全都认得:红面者,正是监军严奇;方面大耳的,便是白虎十军中,虎啸一军的大将,李峦峰。
陈敬龙得见友军、故人,几疑是在梦中;不自觉踉跄前迎,喃喃唤道:“严将军……严将军……”
严奇与李峦峰亦看清陈敬龙样貌;急挥手止住军兵行进,一齐翻身下马,急急奔上前来,一人握住陈敬龙一只手掌;严奇激动道:“敬龙,你还活着,真是……真是好极了”李峦峰喜道:“陈将军还在、陈家军还在,真是奇迹”
陈敬龙木然点头,喃喃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陈家军还在……”忽地胸中悲痛难抑,控制不住,泪如泉涌;哽咽叫道:“严将军,后备军毁在我手里……我……我断送了你多年心血……”
严奇轻拍陈敬龙肩头,望着他身后木然呆立、形容枯槁的几位副将,唏嘘叹道:“后备军早就没了,现在只有陈家军陈敬龙还没死,陈家军便未曾彻底毁去,仍可东山再起……”口中这样劝慰,却也着实忍不得心中难过,眼角缓缓流下泪来。
他话音未落,陈敬龙身后不远处,项拓忽地放声大哭,嘶声叫道:“我们得救了……陈家军不会覆灭,仍可东山再起……呜呜,我们得救了”
听他这一叫,因惊喜太过而如陷梦中的军民全都反应过来。霎时间,狂笑者有之、大哭者有之、仰天长嚎者有之、跪地痛泣者亦有之;大悲大喜交叠混杂,人人失态,千形万状、乱成一片;军民相互紧拥搂抱以泄情绪,已全顾不得什么认不认识、什么男女之防。
陈敬龙面对严奇、李峦峰,正悲喜失控,哽咽难言之时,忽听旁边一人轻声叹道:“敬龙兄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这最后两字,吐出的十分艰涩勉强;显然,陈敬龙一手一足残废,已非“无恙”;对他说这客套之语,已不妥当,只不过惯习难改,仍说出口来,却难免生硬。
陈敬龙循声转头看去,见身旁一个身着锦袄的中年胖子,望着自己残废的手脚,眼中尽是痛惜感慨之色。
陈敬龙又生恍然若梦之感;用力一闭眼,又再睁开,疑惑问道:“三爷,是你么?我……我没有看错么?”
中年胖子微笑叹道:“你没看错;确实是我我是专程探望你来了”说着,近前握住陈敬龙手臂,轻轻摇晃,十分亲热。
这中年胖子,不是别人,正是与陈敬龙交情不浅、颇有为国之心的富商,范三爷。
陈敬龙怔怔望着范三爷,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严奇解释道:“你这三位朋友,来军中已有数日,只是苦于你被困于镛城,不能相见;今天得知城围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