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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龙连连点头,道:“楚楚,你这话很有道理。是不是英雄豪杰,我并不在乎,但无论是为了兑现我对你的承诺,还是为了洗清这不白之冤,我都会尽心竭力,去做那件大事。”
楚楚见他振作起来,含笑点头,又转对黄守家问道:“现在这件事情,能传出多远?”
黄守家思索片刻,回答道:“神木教消息传递很快,近处用快马通告,远处用飞鸽传书。各处分坛,再互相传告,一处得知,用不很久,周围分坛便都知道,绝无遗漏。我们分坛虽然离总坛较近,但得知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依小人猜想,只怕现在青龙地区的神木教众,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楚楚点头道:“与我所料几乎一样。公子,张寨主让咱们改装步行,就是料道,就算咱们骑马快奔,一下午也跑不出二百里去。必定会被前路的神木教人先得知消息,搜索拦截。”
陈敬龙道:“不错。信鸽飞行,自然要比马匹快上许多。既然神木教众都已经知道了,咱们快走慢走,也没有多大区别;不用再着急赶路,只要注意隐藏就行了。”
楚楚摇头道:“那不可以。咱们不快些走,只怕接应的人等不及,先行离开。咱们如果赶不上张寨主接应,进入十三寨的地盘,撞上别的山贼,只怕要凶多吉少。”
陈敬龙叫道:“啊哟,我怎会忘记这件事情!楚楚,咱们已经很慢了,可不能再拖下去。我杀了这人,咱们快走。”说着手臂微动,就要挥剑。
黄守家惨号道:“饶命!姑娘说过,不杀我的。”楚楚叫道:“公子,且慢动手。”陈敬龙愣道:“怎么,当真饶了他?放他回去,再带人来捉我们么?”楚楚笑道:“饶便饶了,放却不放。我脚坏了,走不了路,正好缺个座骑,这不是现成的么?”陈敬龙愕道:“什么意思?”
楚楚不答,对黄守家喝道:“张开口来。”黄守家利刃在颈,哪敢反抗?乖乖将嘴巴张开。楚楚从怀里摸出一物,塞进他口里,喝道:“咽下去。”黄守家无奈,虽明知不是好东西,也只得闭口咽下。
楚楚见他确实咽了,笑道:“公子,收起剑吧。他若想逃,便由得他逃好了。”对黄守家冷笑道:“枯木使有种药丸,叫做九虫蚀骨丹。你听说过吧?”黄守家愣愣点头。楚楚继续道:“九虫蚀骨丹,是由九种毒虫的毒液混合,再加入其它毒药制成,最是厉害不过。吃了它,如果三天之内不服解药,毒性便会发作,全身骨骼腐烂,痛苦难当,却又一时不死;直到七天之后,骨骼烂尽,全身瘫软如泥,才会死去。这种毒药,只有配制时所用毒虫的虫尸,才能配成解药,所以一丸毒药,只有一丸解药,绝对没有第二颗。”
黄守家脸如土色,小心问道:“姑娘说这些,跟小人有什么关系?”楚楚冷笑道:“我侍候枯木使,自然常常经手他的东西。那九虫蚀骨丹么,我也见过,而且一时好奇,还留下一颗。刚才你咽下去的药丸,是不是有些腥气?九种毒虫的毒液,有一、两种带有腥气,那也是免不了的。”
黄守家如被雷击,全身剧颤,愣在当地。楚楚笑道:“你也不用害怕。这种毒药,向来与解药放在一处。我留下毒药,自然也留下了解药。”黄守家回过神来,急道:“有解药?给我……给……给我……”焦急不堪,若不是有利剑逼着,几乎就要扑向楚楚。
楚楚笑道:“你急什么?毒性要三天后才会发作呢。这三天里,你乖乖听我吩咐,只要我们到达安全地方,自然会将解药给你。如果你要逃走,那也由得你,但是解药你就别想了;至于骨骼烂尽而死,也就免不了。”黄守家点头如捣蒜,连听道:“我听姑娘的,绝不逃走,绝不逃走……”陈敬龙这才放心,将利剑从他颈间移开收起。
黄守家慢慢站起身来,虽然三天后是否能得到解药,尚未可知,但至少暂时不会被杀,忐忑之余,也微有一些庆幸,苦笑道:“姑娘现在有什么吩咐?小人马上去办。”
楚楚拿起鞋袜,见已经干透,慢慢穿上,吩咐道:“先把你这两名同伴的外衣扒下来。一会儿我们要穿。”黄守家答应一声,自去两具尸体上扒衣,手脚很是利落。
陈敬龙喜道:“这办法不错!咱们穿上神木教的服饰,自然更容易掩人耳目。”楚楚站起身来,迟疑道:“这方法本来不难想到,不知为什么,张寨主居然想不到,没有给咱们准备神木教服饰!”陈敬龙笑道:“他虽然叫作‘滴水不漏’,但也终究只有一个脑袋,不可能当真事无巨细,都想得周全。有些想不到的,那也正常。”
不大工夫,黄守家已经将两套神木教衣服扒下。楚楚与陈敬龙也不脱去农家衣服,直接将青黄双色棉袍套在外面。楚楚又吩咐黄守家:“你去林外,看看附近有没有别人。”黄守家连声答应,跑出林去。
陈敬龙低声道:“楚楚,你给他吃的毒药,当真像你说的那样厉害么?”楚楚微笑,低声道:“哪有什么毒药?我给他吃的,不过是一粒珍珠罢了。”陈敬龙愕道:“珍珠?”楚楚笑道:“那九虫蚀骨丹,配制麻烦,而且用在高手身上,很容易被魔力逼出毒性,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林玄试制了几颗,用在触犯教规的教众身上,发现缺点太多,便再也没有配制,但毒药的名声却传了出去,神木教中无人不知。珍珠虽然没有药味,但圆圆滚滚,跟药丸也差不太多,他囫囵吞下,又没有咀嚼品尝,必定分辩不出真假。”
陈敬龙奇道:“你说有腥味的,他怎会相信?”楚楚笑道:“这全是心理作用了。他只当我给他吃的真是毒药,怕得要死,惊慌之际,我说是什么味道,他便会感觉当真有什么味道。我若说是臭的,他必定感觉口里有些臭气;我说是腥的,他自然感觉口里有些发腥。人都有这种心理,我正是利用人的这种心理,让他对吃的是毒药确信无疑。”
陈敬龙奇道:“你怎知道人都有这种心理?”楚楚道:“我小时候,家母趁我打哈欠时,丢进我口里一粒瓜子瓤。我糊里糊涂咽了下去,急忙追问是什么东西。家母逗我,说是一只小虫子,结果我一天都感觉喉咙发痒,似乎真有虫子爬动。后来我知道了真相,便用这样的方法去逗丫鬟,果然每个人都觉得喉咙发痒,我便知道,人都是有这种心理的。”
陈敬龙赞叹道:“楚楚,你人极聪明,懂的又多,不动声色间,便制的他服服帖帖,乖乖听你吩咐,比我这须眉男子,可厉害得多了!”
楚楚长叹口气,凄然道:“我一个女孩儿家,却不得不动尽心机,算计别人,难道很喜欢么?若能安安稳稳过些普通人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会开心得紧了!”
陈敬龙急忙岔开话头,问道:“你给他吃的珍珠,哪里来的?”
第九十七节、有惊无险
楚楚收拾心情,笑道:“林玄以前要讨我欢心,常送珍珠宝石给我,此番出逃,我自然都带了出来。他送给我的,便是我的东西,我带出来,可不能算偷。”顿了一顿,又歉然道:“我只记得带这些有价之物,却忘记你的无价之宝,真是糊涂!”
陈敬龙摇头道:“不能怪你,是我自己疏忽。”楚楚叹道:“我知道将来做大事时,要用很多钱,所以才惦着这些财物!若不是怕惹你生气,我必定将林玄房里的财宝带出一些来。”陈敬龙点头道:“你做得很对。虽然他们诬我是贼,但咱们不能自甘堕落,当真作贼。你不拿他财物,很对我心思。”楚楚迟疑道:“公子,你的性情,我是了解的,可是……可是……”连说两个“可是”,想了又想,终于叹道:“唉!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的,还是算了。”微微摇头,不说下去。
陈敬龙见她欲言又止,正想追问,却听踩雪声响,知道是黄守家回来,只得闭口。
黄守家来到二人跟前,报告道:“周围我都看过,一个人影也没有。”楚楚点头道:“那好,咱们走吧。”将藏着利剑的草捆抱起,对黄守家道:“你蹲下,背着我。”黄守家愣道:“我背着你?”楚楚皱眉道:“怎么?不可以么?”黄守家迟疑道:“这个……这个……能负着姑娘这样的美女,未免……未免太便宜小人了!”楚楚喝道:“不许胡思乱想!你知道,我这草里,是有把剑的。我在你背上,如果发现你稍不老实,便一剑斩在你后颈上。”黄守家忙道:“小人老实,绝不敢胡思乱想。”说着蹲下身去。楚楚伏在他背上,黄守家果然老老实实,只用两臂反箍楚楚腿弯,手掌不敢乱动,生怕碰到她身体。
楚楚笑道:“公子,这样你就可以省下力气,加紧赶路了。你看着他,如果他不快走,你便给他一剑。”陈敬龙答应一声,将剑悬在腰间。他此时穿了神木教服饰,带着武器,十分正常,不怕惹人怀疑。楚楚却是尝到剑藏草中,出敌不意的甜头,故意不将草捆弃去;另有一个原因,就是用草捆隔在自己与黄守家之间,免得被“灵犬”吃了豆腐。
三人出林向南,急急而行。黄守家四十上下,正值壮年,虽然形貌猥琐,力气倒还不缺,而且腿脚灵活,负着楚楚,居然走的不慢。陈敬龙空身而行,胸口不疼,自然速度增快不少。
行出两里多地,侧面远处出现几条人影。一人喝问道:“什么人?站住。”黄守家不用楚楚吩咐,主动应道:“乱吼什么?我是老黄。你是李长腿么?”那人笑道:“是我。黄老哥,你们怎会到了这里?你背上的是谁?”黄守家足下不停,回应道:“小陈扭伤了脚,我和张大哥送他去镇里寻个跌打医生。你见到坛主,跟他说一声儿吧。”那人道:“要不要兄弟帮忙?”黄守家笑道:“干好你自己的事儿吧。你又没有妹子要招夫选婿,跟老子献什么殷勤?”远处几人一齐笑起来。那说话的“李长腿”笑骂道:“就知道你说不上三句正经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真是半点不错!”引着那几条人影,搜向别的方向。
陈敬龙松了口气,笑道:“你挺机灵啊!”黄守家苦笑道:“小人性命捏在公子和姑娘手里,想要解药,只得盼你们平安无事。这机灵也都是逼出来的。”他听楚楚叫陈敬龙“公子”,便也跟着叫起“公子”,不再以“大爷”相称。
一路上,又遇到几伙神木教人,不等靠近,便让黄守家出言应付过去。行过两个多时辰,见到一个镇子。黄守家说道:“这个镇子,便是长青镇。再往南去不远,便出了我们分坛的搜寻范围。那里的神木教众不认得我,再想应付,可就行不通了。”楚楚道:“咱们小心一些,远远看见人影,便躲藏起来。”
三人不敢从镇上穿过,只得从镇旁绕行。此处既然有了人家,自然有不少道路。过了镇子,三人上了一条小路。不在深雪中跋涉,速度又快一些。
陈敬龙眼力超出常人,远远看见人影,便引领黄守家躲藏绕行,居然一直没有被神木教人撞上。
到天明时分,已经行出五十余里,楚楚与陈敬龙都觉欣慰。此时三人都已经又饥又渴,疲惫不堪,只得在路过的一家早点铺里吃些东西,休息一下,再买些干粮带上,才又上路。早点铺里人来人往,居然始终没有神木教人进入,可算运气极好。
再行一会儿,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陈敬龙提议仍走野地,楚楚却觉得野外空旷,更易引人注意,还不如在路上行走。陈敬龙觉她说的有理,便不坚持。
不料,没走出多远,便被一伙神木教人撞见。那伙人一共六个,个个眼圈微黑,神情疲惫,显是搜寻一夜,不得休息。他们见到陈敬龙三人,立即围上前去。领头的一个大汉喝道:“你们三个好面生。是哪里的兄弟?”
陈敬龙不知如何回答,暗暗运转内力,准备出手。黄守家应道:“我们是长青镇的。”那大汉皱眉道:“现在各处都在搜索贼人。你们不在自家地头搜寻,到这里来做什么?”黄守家急道:“我们正是撞见贼人,打斗起来,结果我背上这位兄弟受了重伤。我们镇上的医生都治不了,要我们到前面的黄叶镇去求医。你们赶紧让路,耽误了我这兄弟性命,我们刘坛主可不跟你们干休!”
楚楚所穿,是那陈姓教众的外衣,左后心处好大一片血渍。她伏在黄守家背上,闭着眼一动不动,脸上带些泥土,却仍能看出脸色极白,正是打斗之后,受了重伤,流血过多的模样。
那大汉听黄守家说出“刘坛主”,似乎有些信了,围着三人转了一圈,忽然喝道:“他抱着干草做什么?”黄守家骂道:“奶奶的,你脑袋里都是浆糊不成?他被人一剑剌个对穿,胸口好大个窟窿,不用草堵上些,不是要流出内脏么?”那大汉愕道:“是从前面刺进去的?”黄守家跳脚骂道:“屁话!我们跟人打斗,又不是被人偷袭,自然是正面中剑;只是刺得太狠,剑尖从后背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