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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来了。”
当杰洛冲进来的时候,由于四面的墙壁有很多倒塌且破裂穿洞,因此才不致于窒息而死,但是杰洛怀中所抱的欧伊吉司,却不仅只有烫伤,还有殴伤的痕迹,连脸蛋都像被什么打到似的满脸是伤。达夫南感到不解,为何被围在火场中的人会出现如此明显的伤口,而且还流了那么多血。
“您还活著……真是太好了。”
“啊啊。达夫南。”
两人一时无语,达夫南虽然想问欧伊吉司是不是还活著,却不忍心说出口。这时杰洛低声说道:
“我们两个人都无法走动了,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下去。”
达夫南回头看看后方,自己刚刚爬过的那道不安全的梯子,对他们两人是派不上用场的。
就算欧伊吉司还活著,他也无法自己走下去吧;如果用背的话,两个人的重量踩下去,梯子肯定马上就会垮掉,更不可能教受伤的人自己跳下去即使是健康的人,要从这里跳下去也有点困难。
“我下去请他们把这片墙凿穿。”
“那样行不通,现在我们坐的地方,算是支撑藏书馆整体墙壁的使力点,那边一凿洞,仅存的墙壁可能一次全部崩塌。这地方的构造有点……奇特吧,不过,既然是奇特的人设计的,又能要求它多正常。”
杰洛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声音中完全听不出精疲力尽的样子,而且因为是笑声,反而让达夫南更加紧张。或者也许……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所以你回去跟戴斯弗伊娜祭司报告,请求她施展魔法,虽然四面有很多障碍物,比较辛苦一点……不过要是戴斯弗伊娜祭司的话,就可以让我们先飘浮在空中,然后送我们下去。”
达夫南也曾从伊索蕾那里听过,知道空中飘浮的途中若碰撞到障碍物,就会有突然掉落地面的危险,这一点杰洛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戴斯弗伊娜祭司刚刚才施展了灭火的魔法,耗掉了很多体力,现在又要再一次正确无误地施展与刚才相当的魔法,并不容易。这一瞬间,达夫南想到了伊索蕾的圣歌,她的圣歌拥有很大的力量,曾经救过正从峭壁往下坠落的达夫南,或许可以去拜托她……
但达夫南随即又打消了这念头,毕竟这里是不知何时就会倒塌的超级危险地,不能带她到这里,即使是攸关自己的责任与挽救两个人的生命……也没办法不顾她的安全,所以他实在没办法这么做,否则他不但是罪人,还是自私自利的人啊。
这时,达夫南想到自己也有学过圣歌。
尽管还学得不够……不过试试看应该无妨,真心祈祷的话……就是圣歌最大的力量所在,伊索蕾不是常常这样说吗?
“请暂时……等待一下吧。”
在这种时刻,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把握,如果圣歌使用适当,会产生连魔法也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而且也是为了要赎自己的罪。
达夫南整理了一下心情,努力地把伊索蕾所传授的全部再回想起来;一度曾经想干脆忘掉的圣歌,就这样被他唤醒了回来。
“要让千万遍祈祷才会产生的力量,全部都聚集在这里,希望可以在这一瞬间全部实现出来,伊索蕾,你若与我的心意相通……也请为我祈祷。”
他不确信一切是否已经准备妥当,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以吾之名呼唤之尊
秃鹰之魂湛蓝眼眸
吾欲求前往停泊处
祈送至遥远海岸边
既已实现既已抵达
就有影子跟随而去
前路尽头另一端
临海碧色绿山岬
长长海岸长波涛
小鸟展翅常徜徉
回首之时归来之际
水映倒影弯曲伫立
伊人现身似欲迎接
却如全然迷糊忘怀
湛蓝眼眸茫然远杳
如何知晓哭泣与否
前路尽头另一端
临海碧色绿山岬
长长海岸长波涛
小鸟展翅常徜徉
这瞬间唱出的圣歌,并非经由达夫南的意志所选择,而是内心中不由自主的决定。由于达夫南的内心中对伊索蕾有所期待,所以从他口中唱颂出来的,也是伊索蕾很久以前所唱颂过的怀念圣歌。达夫南第一次听到这首圣歌,是他们俩最美丽的共同回忆,在那北边的海岸。
接下来,达夫南的圣歌初次在他生平发挥作用。他们三人的身体一起腾空飞起,乘著空气像游泳般,不一会儿就降下,坐在预期抵达的海岸边。
“……”
杰洛在腾空飞行的过程中,好像忘了如何说话一样,只是看著达夫南。
达夫南一面结束唱颂反覆的副歌部分,一面透过杰洛所说的“第三只眼”猛然看见自己的未来。他发觉让他这样展现圣歌力量的机会,绝对不会再轻易来临。于是,他怀抱著空虚、悲伤,但又平静的心情接受了这一切。
72、烈火吞噬
欧伊吉司命在旦夕。
即使移送到默勒费乌斯祭司家经过数日,还是陷入昏迷状态,而且情况和之前伊索蕾或达夫南昏迷期间不同,欧伊吉司像是随时就要断气一般,断断续续地微弱呼吸著,连默勒费乌斯祭司也无法保证他是否能活下来。
最令人怀疑的是他受伤的原因,虽然很明显看出他真的是被火焰纹身,最后因窒息而昏倒,但却无法说明他那布满全身的众多伤口是从何而来;仿佛在藏书馆内和幽灵们打架一般,欧伊吉司全身到处都是黑青瘀血和撕裂伤口。
特别是脸蛋,任谁都可以判断出那是被殴打所致的严重伤势。奄奄一息的弱小少年,鼻骨塌陷,嘴唇被揍歪,眼皮撕裂伤到眼珠子里面,简直令人不忍睁眼直视。默勒费乌斯祭司愤慨地说,如果是活人做出这种坏事,依据月岛律法,是足以处死的罪行。
幸好杰洛的情况并不严重,但达夫南却仍然有种奇怪的不安感。自达夫南进入倒塌的藏书馆、发现他们两个人开始,杰洛的沉着态度已经到了令人奇怪的程度,但又像是有哪儿不对劲似的。虽然想要归咎于耗费一生心血百般照顾的藏书馆,因被毁而造成的打击,却又很难压抑那种莫名的感觉。
藏书馆仍未开始收拾整顿,在渐渐变得翠绿的春晖树林之中,成为黑漆漆又荒凉的废墟,建筑物靠著仅存三分之一的内部支撑墙壁,胆颤心惊地竖立著,虽然里头还残留了一部分的书籍,但因为担心屋子随时会倒塌也没人去整理。有些人主张干脆把这地方拆除掉,但是被祭司们拒绝了,达夫南也差一点就给说出这种话的人狠狠一拳。
但一想到月岛大部分的岛民一辈子也不曾踏进藏书馆的门槛,自然不会感到任何遗憾,就比较能够释怀了。
过了三天的午后,达夫南慢慢爬上发生过火灾的山坡。想起那天与杰洛一起去秘密墓地后回来时的步伐,达夫南变得更加忧郁。当他爬上可以看到藏书馆全景的位置时,发现已有人先来了。
“你也来了。”
奈武普利温说道。原来是奈武普利温,他独自坐在山腰下,抬头看著焦黑的废墟,达夫南则默默地坐在他身旁。
“你每天都来这里吗?”
达夫南只是点点头。奈武普利温伸出手,拍掉飞来沾在达夫南头上的烟尘。两个人像这样一起坐在外面,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不擅于使用特别温柔语气讲话的奈武普利温,将草茎嚼一下吐出后,平和地说:
“总觉得你好像认为自己应该对这件事负些责任,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达夫南这次摇著头,并且望向近处草地上那一点一点被吹散的灰褐色灰烬;那其中必有一块是燃烧过后的书籍一角。
“欧伊吉司会独自一个人在藏书馆里,是因为和我约在那里见面,可是我竟然完全忘掉了。”
“为什么会忘掉?”
“我和杰洛叔叔……去了岛上的墓地。”
关于墓地,达夫南只做了简略说明,奈武普利温似乎全然不知那个墓地的存在;至于有关幽灵的事,他就没说了,因为他现在并不想跟奈武普利温讨论那种问题,只想告解似地抒发一下。
“结果回来一看,藏书馆已陷入一片火海,是吗?而欧伊吉司被关在里面?”
“门是否有上锁,我就不知道了……”
回想起杰洛那时进入藏书馆的背影,达夫南又不自觉地难过起来,紧闭著嘴巴。奈武普利温则像是在思索什么似的,说道:
“嗯……这就奇怪了,怎么会没有锁住呢?杰洛先生离开藏书馆时,通常会上锁,欧伊吉司要如何进去里面呢?”
“因为欧伊吉司知道藏放钥匙的地方……之前就曾经听他说过。”
“那就更奇怪了,自己亲手开门进去,为什么不在失手引起火灾时跑出来?并没有任何人阻止他,而且刚起火时火势不会那么大吧?”
“如果是自己不小心引起的火灾,他绝对不是会先溜走的那种小孩,因为欧伊吉司把藏书馆当成和自己的身体一般爱惜。”
这样说著的同时,达夫南突然想起欧伊吉司身上令人起疑的伤口,而奈武普利温也正好说到相同的主题。
“我想说的反而是,欧伊吉司当时会不会连逃出来的力量都没有?那孩子在著火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任何人看了都知道,那不是被火烧成的伤。”
达夫南陷入一阵沉思,然后才说:
“要是有谁殴打他的话,那会是……一起在思可理学校上学的小孩们。不过近来并没有什么理由需要那样痛殴他……就算是那样的话,难道是欧伊吉司受伤后独自进去藏书馆睡著了吗?”
“那么是谁放的火呢?”
当达夫南一时无法回答问题的时候,奈武普利温捡起放在草丛边的某个东西,递给达夫南。达夫南一看,那是一个被熏得漆黑的锁,上面插著备用钥匙,一看就知道是在藏书馆捡到的东西。
达夫南拿著那东西仔细瞧,皱起眉头,露出惊讶的表情。奈武普利温说:
“你懂了吧?”
“所以门是锁上的?会是欧伊吉司再次锁上的吗?”
“嗯,那似乎不是正确的推测,因为锁是在门外,在里面锁门是用门闩。”
达夫南垂下头,用哽咽的语气,一字一句用力说著:
“那么说来……是有人丢下他,从外面将门上锁罗?”
奈武普利温用平静而冰冷的声音接著说:
“而且那人也没有到村子来通报失火了。”
达夫南突然站起来,按捺不住的愤怒,让他涨红了脸。奈武普利温并没有抓住他,而是这样说:
“不要急躁,这并非一时冲动所犯下的过错,打从一开始,就有人有计划地殴打那孩子,虽然不知道是否连同放火也计划在内,但还是将罪行隐瞒,安全地逃亡了,并且正再次受到某人的保护。还有,那肯定不是一人所为,所以在找到确实的证据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达夫南低下头来看著奈武普利温。
“如何确认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因为我看过那孩子的伤口。”
奈武普利温蓦然自嘲地笑了。
“小时候,我也曾经受到许多小孩们的排挤,但我不像欧伊吉司那样只有挨打的份,反而经常痛打猛劈那些臭小子,因此对于那个年龄的少年们经常发生的殴打事件,我比谁都清楚。欧伊吉司的脸……是有组织又残忍的人所造成的伤口,那不是小孩在气头上随便打打所产生的伤口。而且,如果是年龄相近的人,是不可能光靠一个人的力量就打成那样。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应是成年人;而如果是小孩的话,一定有好几个人。至于究竟是那些臭小子们自己跑到藏书馆去,还是欧伊吉司跑一跑被赶进去的呢?如果照你刚才所说,一开始去开门的应该是欧伊吉司没错。不过不管怎样,那些人抢了钥匙并把他关在里面,就这样把他丢在火场里。至于是不是故意纵火,这是我最想知道的疑点,如果失火不是欧伊吉司的过失,而是其他臭小子的错……”
奈武普利温站起身来低沉地说:
“那些臭小子绝对要处以死刑。”
和默勒费乌斯说的时候不同,这话由奈武普利温说来,更是令人心惊;因为,奈武普利温就是直接执行那死刑的祭司。
如果欧伊吉司能够苏醒,就可以直接证实一切,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推理,但是欧伊吉司的情况却有恶化的趋势。
事情发生之后又过了三天,达夫南去探望欧伊吉司,并且从默勒费乌斯那里听到了令人惊讶的事在藏书馆烧毁之后,杰洛暂时住在岛民遗弃的老房子里,而且从未来探望欧伊吉司。
“真的吗?”
“不但没来这里,也谢绝访客,不过有没有外出过就不知道了。”
达夫南好几次要去拜访杰洛,也都因为看到“谢绝访问”的字条而只好转头就走。但当初不是他奋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