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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见两人手中的那领海狸皮褂顿时扯拉个直,在双方内力贯注下,这件原本就坚韧的皮短褂,更是固若钢杵。
盖雪松自信自己的“童子功”已有了相当的火候,他要借着手中皮衣,力挫对方的“女儿贞”,找回一些“黑虎”陶宏丢失的脸面。
他又哪里知道,这位谭家的大小姐,在父亲特别疼爱之下,把一身功力倾囊相授,“女儿贞”之外,另辟“素女玄功”,使得这个看上去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事实上已是武林一流的顶尖角色。
“赛吕布”盖雪松初尚无察,然而就在双方相持了片刻后,已觉出了不妙——
刹那间,就只见他那张红脸起了一阵颤抖,一双眸子怒凸着几乎要滚了出来。
再片刻,盖雪松满头长发微微颤动,瞬息之间,俱都宛若刺猬般的,纷纷直立了起来。
谭小姐脸上带出了微微的一丝笑容。
盖雪松开始淌下了汗珠。
在场旁观者虽然不少,可是眼前二人这般个比试方法,确实令人高深莫测。
坊主左大海虽然不知道双方比试的细节,却看出了厉害的内功相搏,而且由外表上观察,很显著地看出了盖雪松已落了下风。他知道内功一道多是气行五内,一个收势不住,可就难免错走玄关,就是暴尸当场也是稀松平常。
看到这里,他可情不自禁为盖雪松捏上一把冷汗。
谭小姐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只见她那只持衣的手霍地一抖,盖雪松身子起了一阵晃动,败象益加的显明!
看上去这位任性恃强的大小姐,一心求胜之下,可就顾不得盖雪松是否为此受伤了。
在大家触目惊心,眼看着二人胜负立分的当儿,谁也不会注意北角里的那位桑姓客人——
就见他的一只脚,忽然由桌子撑上改踏下地面,他的那只脚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盖雪松,忽然身子大震了一下,顿时稳了下来!
盖雪松原来刺猬似张开的一头散发,忽然恢复如常,籁籁如常地披垂而下。
紧接着姓桑的客人另外的一只脚再踏下来,谭小姐随即神色一凝——
她不愧是内功中一流高手,一觉出不妙,顿时松手,五指一松,拧身,撤身,“刷”
地飘出了丈许以外。
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双透着惊讶、锋锐的眼睛却向着左大海看过去。
眼光再转,又看向花四姑。
再转,再转——
最后盯在了北角长衣客人的身上,姓桑的客人正自仰头干了手里的酒。
“喂——”谭小姐冲着他喊了一声。
她身躯微闪,有如红云一片,“刷”地一声,已站在了长衣客人座前。
姓桑的徐徐抬起那张三分病容的清秀脸盘,木讪地打量着她。
谭小姐那张吹弹可破的嫩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一下,奇怪的是从第一眼开始,这个人就给她留下很奇怪深刻的印象——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这个人给予自己的不是像一般人那样的感触,刚才的一腔怒火,此刻在接触到对方那对沉郁深邃眸子一刹那,居然荡然无存!
对方的眼神,仍在直直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发作,可是谭小姐竟然先已软了下来。
她当然不能一句话不说,打量着这个衣着考究、仪表斯文的人,她淡淡地道:“我在叫你,你没听见么?”
“我现在听见了!”那个人用着冰冷的声音道:“莫非你对陌生人说话,一直是这么不客气?”
“你是谁?……干什么的?”
“我是我!”那人说着缓缓站起身子来,欠身道:“姑娘请坐!”
谭小姐“哼”了一声道:“刚才我与那人比功夫的时候,可是你捣的鬼?”
长衣人道:“我不知道姑娘你在说些什么?”
他那双沉郁的眸子,略略扫过现场每个人,微微笑道:“我一直坐在这里,从不曾离开,怎会捣鬼?”
在场的人下意识地都点了一下头,证明他的话没有错,本来吗,凡是有眼睛的人都可证明这一点!
“你贵姓?”
“姓桑,桑树的桑!”
“干什么来了?”
“买卖皮货!”
谭大小姐妙目一转,说道:“你的货呢?”
他指了下桌上那个行李卷儿:“这不是么!”
谭大小姐向着行李卷儿瞟了一眼,觉得好笑,可是气倒是消了。
“你这是什么货?”
“姑娘莫非是个买家?”
“我只是问问罢了!”
“那就请恕暂不奉告!”
“哼——”谭小姐手里的马鞭,用力在空中抽了一下,回身就走,大家的眼睛全直直看着她。
她一径地走到了左大海面前站下来,后者面上不胜惊愕,讷讷道:“大小姐……有什么关照?”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姓桑。我现在就去问他去——”
说着他就要向姓桑的走过去。
谭小姐嗔道:“不用了!”
“是!大小姐!”左大海好像对于这位小姐,一向服帖的样子。
谭小姐微微嗔道:“后天晚上,我父亲请客,左掌柜的去不去?”
“去!去!去!”左大海笑道:“府上每年请客,我从来都不曾缺席过,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这一次稍微有一点不同!”
“怎么不同……?”
“这一次我父亲打算请贵坊所有的皮货客人参加,帖子明天胡先生会送来。到时候也请这位桑先生过来。”
在场几个皮货商,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异采,他们巴望着能够与谭老太爷搭上这条线,直接做生意,已经不是一天半天了,难得这一次姓谭的会主动下帖子邀请,这是何等值得炫耀的一份荣誉。
只是左大海的脸上,却微微现出了失望。
过去左大海可以独占恩宠,玩一手遮天的把戏,谭老太爷只跟他一个人打交道,银钱过手,好处当然不少,现在看来这一套是耍不通了。
他心里好不气馁,可是表面上无论如何不会露出来,嘴里答应着:“是——”
一旁的长衣客人双手抱了一下拳道:“姑娘太客气了,在下此来,为的就是要与令尊作成一笔交易,自然不会错过姑娘的邀请!”
谭小姐回过身来——方才的一腔怒气似早已消失了,眉梢眼角带出一丝和谐。
“我是代家父邀请的!桑先生的大名是否可以见告?”
“在下桑南圃!”
“桑先生!你可精通武功?”
“略通一二!”
谭小姐那双美丽的眼睛在他身上一转,道:“这就更失敬了!后天再见!”
说完转身向外步出,在经过自己座前时,顺手丢下了一块银子!红影一闪,已飘出门外,紧接着胭脂马长嘶一声。
僵持在场甚久的盖雪松,直到谭家小姐离开之后,嘿了一声,转回坐位上。
“兄弟!”左大海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盖雪松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有人暗中助了我一臂之力!”
说时眼睛情不自禁地向着那边座上的姓桑的看了一眼。站起来举杯大声说道:“桑先生可肯移樽,共饮一杯如何?”
那个叫桑南圃的站了起,含笑抱拳,道:“萍水相逢,不便打扰,在下长途跋涉,想休息了。告罪,告罪!”
说完抱起行李革囊,步下座位,二管事徐立迎过去道:“桑爷,我给你留了个单间!
你跟我来!”
桑南圃点点头道:“劳驾!”
徐立要帮他拿行李,桑先生却坚持不肯,二人争了一会儿,徐立争不过,只得领前带路。
“火眼金刚”左大海眼神向盖雪松对了一眼,霍地站起来,他距离梯口最近,只一闪身,已拦在桑先生面前。
“桑先生你忒谦了,哪里有让客人拿行李的道理?”
左大海嘴里这么说着,两只手已搭向桑南圃左手所提的革囊之下,用力地向上一托。
他存心是要体量一下姓桑的路数,所以双手上力道十足,十指力托之下,其力可当千斤,小小一个皮革囊,还不是手到而起?
可是事情显然并非如此!
左大海的双手方一触及革囊,桑南圃抬头一笑道:“掌柜的——不敢当!”
只见他左手革囊向着左大海手上一落,表面上看起来,他很有意思把东西交给左掌柜的,但是左大掌柜的却有些抵挡不起。
以左大海如此武功,并自负神力的人,竟然是当受不了这小小的一个革囊,桑南圃的这具革囊方往左大海手上一落,左大海陡地觉出那看来不足三尺的皮革囊,竟然重若干钧!
这么大的力道,猝然加在左大海双手上,左大海禁不住身子打了个踉跄,只听得足下“喀喳”一声巨响,所站立的一片梯板,突地裂开一洞,左大海右脚一脚踏空,直向梯板下陷落下去——
桑先生一笑道:“小心!”
那只照顾着行李的右肘,伸出来向着左大海上身一托一架,重新把左大掌柜的身子扶直了。
左大海顿时神色一变,就像是看见鬼魅一般地打量着桑南圃。
桑先生哂然道:“贵处楼梯年久失修,该换换了!”
说完向着左大海欠了一下身子,自行向楼上步去,二管事徐立见掌柜的神态不对,停步打量他。
左大海摇摇头道:“没事,你好好招呼这位桑先生,不可怠慢!”
徐立领命跟上,左大海这才缓缓回过身来,他老婆“黑马蜂”花四姑以及几个皮货商都在直眉竖眼地瞧着他。
又低下头来仔细看着踏破的楼梯,足有三指厚的梯板竟然从中踏了一个窟窿。
左大海嘿嘿一笑道:“木头朽了,不中用了!”
弯下身来,用力把整块楼板扳了下来,隔着窗户扔了出去,仿佛不愿被人家看见似的。
花四姑心里有数,碍着丈夫的面子自然不便多问。
左大海又回到了中间座上,这桌上现在只剩下盖雪松一个人,还在喝着酒。
“掌柜的,怎么样,碰见了邪事儿了吧?”
左大海用手在脸上摸了一把,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可是一点都不错!”
盖雪松点点头,冷冷笑道:“这人可真是深藏不露,掌柜的,你伸量着他干啥的?”
“我要知道也不会丢这个脸了!”
“你一点都没摸清楚他?”
“有这个必要吗?”左大海喝了一大口酒,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嘴里。“你干你的皮货,我做我的生意,外面什么事与俺们没关系,天塌了有个儿高的撑着,我们用不着操这个心!”
“可是——”盖雪松皱着眉道:“这个人,也是干皮货生意的!”
“他干他的,赫——我们管得着?”
“话是不错!只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冰河集这个小池子里,可养不起大鱼呀!”
“你放心吧!”左大海左右瞧了一眼,见没有什么人,才压低了嗓子道:“一山还比一山高,姓桑的厉害,对面的那位也不是孬种!”
“你是说谭老太爷?”
“哼!等着瞧吧!”
“要真是冲着姓谭的来的,那可有得瞧了!”
盖雪松精神一振,好像把刚才与谭小姐比武时,险遭断羽的事都忘了——
“谭老太爷也真该露露啦!十来年,躲着都快发霉了,说真的——”盖雪松声音里充满了神秘:“凭他这么一身本事的人,还有什么顾虑?”
“兄弟!”左大海冷冷地说:“干皮货我干不过你,要讲究江湖上的阅历,你还差一码子——”
“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左大海翻着他那双红眼,道:“你以为谭老头真发了疯,把中原那么大份儿家当丢下,跑到这里来养老,十年来不动弹一步?”
“不是为这个又为什么来着?”
“是为——”
沾了点酒,在桌上写了个“仇”字,赶忙用手把那个字又擦了。
“你明白了吧?”左大海低下头说得那么神秘,仿佛天底下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是谁?”盖雪松眼都直了:“谁有这个能耐,就连谭老爷子也躲着?”
“这个我可就不太清楚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愿意说,还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所顾忌,他只是连连地摇着他的头,样子很泄气,很有点感伤。
盖雪松怔了一下,苦笑道:“外面传说,把谭老头快说成了活神仙,我本来还不相信,谁知道刚才跟他闺女一对手,才知道谭老头果然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左大海用他那双浸满了酒气的红眼瞄着他,道:“要不是那个姓桑的救你,兄弟,三个你也死了!”
“……”盖雪松怔住了。
“我内功不如你,说的是外行话!不过,刚才兄弟你那副样子,有眼睛的人谁都能看出来,谭大小姐既然如你所说练的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