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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天,他才舒了一口气道:“老天!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倒想过,这群酒囊饭袋怎会有这般能耐?可没想到是你干的!”
江浪冷冷一笑,道:
“我当时太糊涂了,竟然会误把忠门之后当成盗匪!可怜这位夏侯小姐,如今落到了这步田地!”
“你打算怎么办?”
“劫狱!”
“劫……”裘方的嗓子眼,像是塞了个东西似的。他咽了一口唾沫,道,“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这可不是玩的,”你打算上大牢里去?”
“你跟我一块去!”
“我?”裘方愣了一下,忽然咬了一下牙道,“好吧!就干他一回!”
江浪道:“这件事做完了,想必这里也不好呆了,我们也该走了!姓铁的老不来—
—他的一番恩情,也只好留待以后再报答了!”
裘方怔了一下,没有出声,半天才道:“那位夏侯姑娘关在什么地方?”
江浪道:“还在县衙门里,听说孙总兵那边,派有一小队火枪手看着,另外禁卫军那边派有人专门防守,只怕不太容易!”
裘方冷笑道:“咱们兄弟还能怕这个?大江大浪见得多了!妈的,这群狗腿子,真恨不能宰他几个,才能解恨!”
江浪道:“话虽如此,却要格外小心,一个不慎当场死了倒也好了,要是落在了他们手里,那可就苦了!”
方说到这里,只听见有人敲门道:“二位相公,衣服好了!”
门打开,进来的是上次来量衣服的那个裁缝,腋下夹着个包袱,里面是做好了的几套衣服,长短都有,还有两双鞋,料子手工都是最上乘的。
那个裁缝还拒绝收钱,说是柜上关照,所有的银子统由那个姓铁的大爷付了。
两个人无可奈何,只得道谢接过。
裁缝走了以后,裘方感慨着道:“这位铁大爷到底是怎么一个路数?”
“多半是身上有功名。”江浪眉头微微一皱,“真是奇怪,他为什么要买我们两个穷小子的帐?”
“不是的。”江浪摇着头,冷冷地道,“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看这位铁爷必有深意……”
“笑话!”裘方打了个哈哈道:“人家有钱有势,还有啥地方求咱们的?你别胡想了!”
江浪在文武两方面,显然都较裘方高得多!
他想了想,却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所谓“受人钱财,为人消灾”,既然身受了那位铁大爷这么多好处,内心早已盘算好如何报答对方。如果姓铁的有所差遣,他必然万死不辞。
胡捕头带着三分酒意,由两名捕快陪着,穿过了两面箭道,看见了正前面的这所“女监”。
原本很清静的地方,只因为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特殊而且重要的年轻女犯人,所以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女犯人夏侯芬就关在正面这座牢舍里。
其实夏侯姑娘被囚禁的地方,并不是女监牢房,而是专为看管湖海大盗的一所特别牢舍。
所谓特别,当然是指建材以及设计的式样方面而言。
这座牢房四周是用大块的大青石堆砌而成,每一块都重若干斤,看上去牢不可破!
扁长的一道石窗,加有一根根结实的铁栅,休说逃脱,即使特意拆毁也是不容易的。
从名份上说,这是属于赤峰县衙门的牢房,可是由于犯人的特殊性质,使得地方总兵、甚至于朝廷的禁卫军方面,都插上了一脚!
事实上,赤峰县只是负责女犯的收押。真正的提审过堂,竟然落到了军方势力手中。
换句话说,发审人犯的功劳,是人家的;看守人犯的苦劳,却是赤峰衙门的。
说得不客气一点,万一犯人在审判期间,出了什么差错,责任当然得由赤峰县担当。
赤峰县方面,焉能不知道这当中的厉害?
正因如此,这两天在看守这名特殊的人犯方面,作了极为缜密的安排,整个县衙门的捕役全出动了。
另外,总兵衙门派了一小队火器班,由一名姓丘的哨长负责指挥。
禁卫军方面,因为受害死者是他们的直属长官,所以自动派来了一名卫士,来牢房就近照顾着差事。
这名卫士姓姜单名一个桂字,早年绿林出身,人称“追魂镖”。他轻功极佳,擅施暗器“追魂燕子镖”,自投效大内之后,如今官位是六品带刀护卫。
他来到县衙门里一坐,论官位,县太爷还比他低一级。这名姜侍卫平素在宫廷走动,眼睛里怎会把一个小小七品县令看在眼中?
可是论职权,县太爷在自己属地之内,又有其固定的权势,是以双方相处极为尴尬!
为此,这位赤峰县令,不得不特别地赔着小心,打发自己身边的跟班儿常福,专门去侍候姜侍卫;自己前堂事毕,总得抽个空儿,到后面陪陪他。
这时候,姜侍卫被邀请到内厅待饭。天刚黑不久,县衙门里的胡捕头刚吃完饭,奉命来监房照应差事。
他多喝了两蛊酒,有点醉醺醺的,带着张、马两个捕快直来女监。
监舍前面挂着十来盏高挑灯,把附近照耀得亮同白昼。十名负责火枪的兵弁,酒足饭饱,席地而坐,正在胡扯着。
五支白木把子的火枪,高架在四周,枪上都盖着罩布。丘哨长倒自在,坐在房子里喝茶!
胡头儿远远看见这般情形,不禁皱了皱眉,与身边张、马二捕快道:“你们看看,这群子散兵……真不知道他们能干些什么事!”
二捕快一名张保、一名马常,胡捕头大名叫胡天梭,三个人都是久办案子的老手了。
胡天梭人称“鬼链子”,讲功夫在赤峰地面上数第一,就是在京城里也是好样的;只因时运不济,又爱发牢骚,所以多少年下来,依然在小衙门里守着。
他一直来到了牢房前面站定,负责女监的牢头禁子吴二娘由监舍里迎出来,老远就喊了起来:
“哎哟!今天是什么风呀,居然我们胡大头儿也到了!”
胡天梭冷着脸,像是跟谁吵了架似的,一直走进了监房。
吴二娘道:“哟!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跟谁生气呀?”
鬼链子胡天梭眼睛瞧着一旁的丘哨长,后者正把十二张牙牌摊开来,唏哩哗啦地在桌子上搓着。
胡头儿是不敢直接冲犯这些军爷的,只是指桑骂槐地冷笑道:“别不把差事当回事,要是出了漏子,我看谁也担当不了!”
吴二娘弄了个莫名其妙,可是她眼睛跟着一转也就明白了。
正在搓牌的丘哨长,把牌一推,站了起来。
他脸上老大不高兴的说道:“这三位是……”
吴二娘忙引见道:“啊,你们还不认识呀,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她先介绍胡天梭道:“这位是我们衙里的大捕头,哨爷大概有所耳闻,他就是人称‘鬼链子’的胡天梭胡大爷。”
接着,又把马常、张保二人的名字报出。
那位哨长,芝麻点大的一个小兵头,派头看上来可是不小!
一对小绿豆眼,上上下下冲着胡天梭打量着,也不吭声。
吴二娘这才又引见他道:“这位哨爷姓丘,大名叫……”
她也不大清楚,用眼睛直向着丘哨长瞧过去。
姓丘的哨长自己报名道:“兄弟丘来顺!在总兵衙门火器营当差。”说到这里咳了一声,道,“怎么,胡头儿对于兄弟布置的火枪阵,不怎么满意?”
胡天梭脸上一红,道:“那倒不是,只是几位总爷好像不大来劲,万一……”
丘哨长哈哈一笑,道:“胡头儿,你放心吧!这才是什么时候?再笨的贼也不会这个时候来劫狱,你说是不是?胡头儿。”
胡天梭勉强地笑笑,点头不语。
他转过身子来,向吴二娘道:“犯人在哪里?”
吴二娘道:“来!”
她由墙上摘下来一串大钥匙,先开了第一扇门。
丘哨长也站起来,道:“都说是个标致的大姑娘,让我也瞧瞧!”
一打开通向监房的那扇门,顿时一股子臭气扑面袭来!
丘哨长皱了一下眉。
吴二娘伸手由墙上摘下一盏灯往前面走,四个人在后面跟着她。
只看见走廊旁边是一小间一小间的牢房,不过现在都空着。
头上那一间门前挂着一盏灯。
吴二娘手一指,道:“呶,就在这里。”
大家走过去,吴二娘把大门上的小窗户拉开,可就看见牢房里的女犯人了。
四个人只看了一眼,顿时心里怦然大动!
犯人仰面睡在床上,枕着两只手。
白净的一张脸,眉清目秀,头发梳得挺整齐的,身上衣服也还干净。
大家都知道她是前总兵夏侯烈的小姐,杀曹金虎那是为父报仇。孙总兵问案子的时候。她有问必答,而且自承杀人,孙总兵念及当年与其父的一段渊源,竟然把一顿杀威棍给免了,并且私下关照不可对她肆虐。
有了这一层关系,夏侯芬才落得如此轻松。
牢房里还特别为她加了一张竹床,只是没有帐子。
这种地方蚊子多,夜里没睡好,再加上她心里难受,大概哭过了,看上去她一双眼睛肿肿的。
尽管如此,“天生丽质难自弃”,看上去仍然是那么艳光照人!
胡头儿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叹了一声。
丘哨长道:“好标致的一个大姑娘!”转过身子来,也叹了一声。
吴二娘在一旁搭腔道:“漂亮有啥用?来到了这个地方,用不着人家折磨她,自己也能把自己给折磨死!这叫做……”
胡天梭道:“一个姑娘家落到如此田地,也实在是够可怜的了……我们也爱莫能助。
吴二娘,茶水饭食上,你多尽点力吧!”
吴二娘笑了笑,道:“这还用你胡大头儿说吗?大爷早关照过了,整个房子都整理了一遍。”
胡天梭点点头,道:“对了,人家这是替父报仇,可不能太难为她。”
说着,一行人向着舍廊子另一头走过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人声一阵子喧哗!
有人高声大嚷道:“不得了啦,有人劫牢啦!”
紧接着一声巨响,像是火枪的声音。
铁沙子打在瓦面上,“唰啦啦”爆响!
大伙儿都吃了一惊!
胡天梭叱了声:“看着差事!”
他一探手,由腰里抽出了一串链子,足下一上步,向外蹿出!
他手下两名捕快马常和张保,每个人都抡了一口刀,向着牢房壁上一贴。
这当口,“鬼链子”胡天梭和丘来顺已经跑出廊外,吴二娘惊慌着由后面赶上来,刚刚要随手把门关上,猛可里一人自空而坠。
这人把一条大辫子围在脖子上,辫子梢却是咬在嘴里,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抬腿把吴二娘给踹到了一边。
吴二娘大嚷一声,叫道:“不好,贼进去了!”
那人正要迈步进入的当儿,“鬼链子”胡天梭由后面扑了过来!
他的外号既然叫“鬼链子”,当可想知这条锁链上必定有过人的技巧。
果然,只听得链子“哗啦”一响,已经套在了对手脖子上。胡天梭手上一带劲儿.,向后用力一扯,嘴里叱道:“给我躺下!”
可是,没想到对方身子竟是那般结实,就像一具埋在地下的石头人一样。
胡天梭一扯之下,只觉得手掌发麻,对方昂然的身子不曾移动一下。
他正想第二次用劲,对方却不容他动作了。
眼看着那汉子,施展了一手特殊的武功。
他仍然是背向着胡天梭,只把脖颈子用力向外面一甩,嘴里的辫梢就势吐了出去。
不要小看了这一甩之力!
“鬼链子”胡天梭那么壮的身子,竟然在他这么一甩之下,好像一只大鸟般地霍然腾身直起,足足有两丈高!紧接着,又“砰”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顿时人事不省地昏了过去。
火枪又响了一声,依然是打了个空。
这一声枪响之后,一条人影,活似怒鹰般地来到了近前,现出了裘方的身影。
紧跟着裘方身后,轻灵如同燕子般的,追来一个矮小身材、年在五旬左右的汉子。
这人穿着一袭官纱长衫,腰上紧紧扎着一根短绦,一只手上拿着一杆“万字夺”,雪亮的刃口子,闪闪有光!
他身子方落下来,抖手打出了一件暗器。
暗器出手,发出了尖锐的破空之声!
裘方刚想扑上去与江浪会合在一起,陡然闻声回头,却见黑乎乎的像是一只燕子般的物件已至眼前。
他鼻子里冷哼一声,掌中斩马刀突地翻起,霍地向外一磕,“呛啷”一声脆响调一刀之下,眼看着空中那尾燕子镖,竟然从中一分为二。乍看上去,就像是被裘方刀锋劈成两片似的。
裘方心中不禁暗奇,因为他手中钢刀虽是锋利,却是不曾有“削铁断金”之利,何以能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