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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是不知道,那醉香楼的姑娘有多美,嘿,那肤色,那体态,真是飘香绝色,不落凡尘啊!”风无候摇头晃脑,摆出一幅沉醉其中的样子。
风无言实在忍不住了,这个老四到底有完没完,整天把嫖妓放在嘴边,他难道就不怕那些御史参他一本?毕竟国法是放在那里的,谁敢像他这么招摇!“我说四弟,你也该收敛些,父皇那里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已经不少了,再这样下去,就算父皇再能容忍,恐怕也很难为你开脱。”他自知这番话和对牛弹琴差不多,但风无候那种有如种马一般的猎艳方式,他实在不敢恭维。
“三哥,你实在是太古板了,三嫂那么贤惠的人,难道你还担心她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你闹?现在京城上下,有谁不知道醉香楼的大名,有谁不知道长袖善舞的翠娘,三哥,小弟可在这提醒你,再不见识一回,以后那些外官们可会瞧不起你。要不,小弟为你安排一下,呵呵,那翠娘爽快得很,定能给你个美娇娘做伴……”
“够了,老四!”看着风无候还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风无言霍地立了起来,“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你今天来如果就为了这些事情,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三哥,稍安勿躁嘛!”刚才还半眯着眼睛,一脸迷糊样的风无候双目猛地睁开,瞬间精光大现,“三哥难道不想知道那醉香楼的生意为何如此红火?这可是京城显贵求之不得的秘密噢!”他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意。
风无言疑惑地缓缓坐下,这个老四忽显精明之态,究竟是为了什么?虽说此人平日一向纵情酒色,不理政事,但要他相信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没有丝毫野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天家骨肉,只有提防才是正理,此时此刻,他有些相信这位四弟确实发现了什么。“老四,不要卖关子了,说吧,到底什么意思?”他沉声道。
“三哥可知道,我们的二哥出事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几乎将风无言骇得跳了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四在开玩笑。这么多兄弟争斗了许久,个人的秉性他还不清楚?老二虽然说外援不够强大,但皇长子早逝,他好歹占着个名义上的老大位子,经营的时间又较长,尽管不得宠,却还是牢牢把持着几分力量。“四弟莫非在和我开玩笑?此等大事,朝中无半点风声,传扬出去可是要惹祸的。”他还是决定再试谈一下。
“三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谨慎!”风无候不满地撇撇嘴,“父皇是想藏着掖着,二哥也想藏着掖着,可是,这京城的大小官员,倒是有一多半知道了,没想到三哥您还蒙在鼓里。”
风无言终于感到了事情的严重,倘若他们皆知而自己却依旧懵懂,那朝堂上应对起来就必定落于下风。可是,这个四弟,宫里的请安经常是点个卯,上朝也是时去时不去的,怎么也不像消息比自己灵通的样子,那究竟是……想起风无候起先那些暧昧的言语,风无言脑间灵光一闪,难道说,这消息是从那里得来的?
“三哥,你算是猜对了。”风无候有些得意地对上了这位贤王疑惑的眼光,“没错,就是那地方传出来的消息。想来那些风尘女子周旋于权贵之中,还是有些心得的。”
“不对!”风无言摇摇头,“如此隐秘之事,你我尚且不知,她们又怎可能轻易知道?”
“三哥是说,背后有人?”风无候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这些头牌们往往和京城里的大佬联系颇深,那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干系,委实让人不知从何着手。“三哥倘若不嫌弃,可否和小弟一起共游这红粉温柔乡?”思来想去,风无候还是打算撺掇这位道貌岸然的兄长去那走一遭,或许能有所发现。
不好办啊!风无言痛苦地揉了揉头,这一年多来,他几乎是规行矩步,唯恐被旁人再抓了些什么把柄,可是,如果弄不清楚此事背后的虚实,他又实在不甘心,没有人比这些仰望着御座的皇子们更加在意那珍贵的情报,既然如此,那就去逛逛吧。好像除了王妃和府里的几个姬妾外,他很久没有碰过其他女人了。
醉香楼的门前,已经和一个月之前大相径庭,衣着稍稍差些的普通商贾士子之流,几乎都被拒之门外,用翠娘的话来说,就是她压根不想等这些人付不起帐后再把人扔出去,那样太麻烦。饶是如此,那些慕名而来的人还是挤满了醉香楼的大堂,哪怕只是听那些红姑娘们弹唱一曲,然后留下平民百姓一年所需的十两纹银。至于楼上和幽雅的后院甚或南风阁,那就是只有对大人物开放了。
踏进大门的风无言一扫大厅的人流,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旁边的风无候知机地唤过一个侍立着的龟奴,扬手就是一锭银子,“给我们安排南风阁!”
这龟奴显然是第一次做大堂这稍上台面的营生,先是一喜,随后又满脸为难的样子,“二位爷,南风阁只有夫人点头才能启用,后院的听琴小筑也幽静得很,不知……”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脸上遭到火辣辣的一击,随后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你瞎了眼了,连四爷都不认得,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干什么,快去通知南风阁的姑娘们,让她们打点精神,给我伺候好了!”翠娘暗自庆幸自己眼尖,否则被这傻瓜一搅和,那位尊贵的四爷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傻了眼的龟奴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撒腿就往后院奔去,这份差事他好不容易才弄到手,可不想就这么白白丢弃。
无痕篇 第二卷 展翅 第九章 赞襄
师京奇住进这豪宅已经是第十个日子了,虽说衣食无缺,下人们也一个个很殷勤,但主人避而不见的做法仍然让他颇有些不满,总不成自己就这么被养着,作个名副其实的食客吧?幸好府中的那位总管比三皇子那的赵祈客气得多,藏书典籍尽可阅览,日子倒是过得舒心惬意。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至今仍未知晓主人家的身份,这里的下人个个讳莫如深,言谈不涉及那位少年公子的只言片语,他就是有心想套些话也难如登天。这样过了两天,他仍是一头雾水,也就索性不闻不问,连求见也懒得设法,只是等着主人自己挑明,
这天,他一如既往地捧着一本《古周易订诂》津津有味地看着,丝毫未注意一个人影缓缓走到自己的面前。半晌,他才感到光线似乎暗了些抬头一看,只见那仅有一面之援的少年正笑吟吟地立在自己面前。
“先生好雅致,手不释卷,又有香茗佐伴,似乎只差美女添香了。”风无痕打趣道。
饶是师京奇平日里再镇静,此时也略有些慌乱。不是吗?自己在这里好像和白吃白喝的客人没什么两样,就怕主人家认为自己不过如此那就糟了。他偷眼瞧去,看主人家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着恼,心也就定了。“我一个闲人,自然只有读书解乏哪敢奢想什么美人相伴。倒是公子这几日颇为繁忙,师某欲求一见而不可得啊。”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风无痕洒然一笑,欣然坐下,只留了小方子和总管范明随侍。范明如今已换了一个叫做范庆丞的体面名字,这个龟奴出身的男人如今已没有了那一脸谦卑样,无论神色还是气度,与往昔已是天壤之别,即便故人也很难认得出来。
“先生似乎有些言不由衷,您既然向那些下人打听我的事情,又为何不当面相询,难道我就这么可怕么?既认为我这主人有避而不见之嫌,又为何不让下人代为转达?难道这也是读书人口不对心之故?”这几句话说得颇有些重了。
师京奇的脸不禁微微发红,他没想到这少年出口就是如此诛心之语。读书人么,自矜骄傲自是有的,哪怕他这种碰了半辈子壁的人。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在真正的贵人面前,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他长身而起,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师某蒙公子收留,本不应作此之态,无奈陋习已久,倒让公子见笑了。不敢请问公子名姓,只是担心太过唐突,别无他意。至于相询下人,也是担心自己连累了公子,如此而已。”
“既然我能收容先生,自然就不会在意那些事情。”风无痕示意小方子递上一个信封,“三哥那里,我已经替你通融过了,毕竟我这个七弟的话还能顶上那么点用。这是慕容先生给你的书信,他倒没想到你会为几句话被逐出王府。慕容先生乃父皇也极为器重之人,你轻易开罪了他,自是不能容于三哥。自古士子相轻也是常有之事,但做事太过孟浪,累及家人亲友便不妥了,师先生以为是否?”
师京奇悚然而惊,如此一来,这位少年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居然又是一位皇子!听到后来,他已是羞愧万分,自己多年狂傲,一事无成,累得老父抑郁而终。平日即便有人劝导,却及不上一位皇子说话的分量,他又哪敢再露癫狂本色?“多谢殿下优容,学生感激不尽,今后如有差遣,定当尽犬马之力。”言必恭恭敬敬地从风无痕手中接过那封信,此话从他口中说出,已算得上是难得至极,毕竟他一直以为自己身怀治世之学,寻常人并不放在眼中。
风无痕含笑点了点头,“先生既然屡试不第,欲取功名就不必执于科考一途了。君不见各省督抚之流,不是名门望族,皇亲国戚,就是皇子门下出身,像那一等贫寒门第的,能做到藩台已属难得,更枉论朝廷中枢。我这里虽不能说是能让先生尽展所学,但想必也比四处流落好。我也不想以适才之事相胁,如何取舍,任凭先生自主就是。”
话已说得如此清楚,师京奇自然不会再犹豫,“师某既已归门下,请殿下勿以先生称之,直呼名字即可,不知殿下有何差遣?”
“很简单。”风无痕朝小方子微微颔首,后者递上了一个颇为沉重的匣子,悄然放在了桌面上,“不知绪昌对如今大势看法如何?”
师京奇一阵苦笑,大势,如今的大势就是盲眼人也知道皇帝是蓄意拖着不立太子,但他现在对诸皇子之事仍然知之甚少,又摸不清这位七殿下的意思,又怎敢直言。沉吟半晌,他开言道:“依在下之见,皇上春秋鼎盛,似乎不欲早立太子……”
“不是不欲,而是不能。”风无痕打断了师京奇的话,“绪昌无需顾忌,诸兄弟皆有意逐鹿,独我作壁上观,这是朝中大臣皆知的。我既不能明里结外援以自保,就只能剑走偏锋,从这些东西里寻出些蛛丝马迹来。”他轻轻用手指敲了敲那匣子,“这里的邸报都是今天刊印,还未发到各部和各省去,虽然那些重要的东西可能早已为人所知,但里面兴许还有些价值。你要做的就是为我分析这些东西,我会让小方子随时把其他信息送来,至于服侍的人手,我会让范庆丞挑选几个可靠的童子进书房。”
范庆丞躬身应是,心底盘算着从府里的哪处调人。自己的主子虽未正式开府,但此处的人手颇杂,各皇子那边荐来的人更是多得无处分辨,论及可靠,可就不易了。但这等事情自不能麻烦主子,否则自己这个总管岂不窝囊?他略一思量,便有了主意。
师京奇的眼睛已经完全亮了,风无痕分明是已委了他赞襄之职,虽说不十分明白以这主儿不参与逐鹿的性子,又是从哪里弄来的最新邸报,但骤得重用,欣喜还是占了上风。“殿下放心,只是这些官面上的玩艺,恐怕用处极少。”他可不想自己一番辛苦白费。
“你仔细看看,这是专供二品以上,各省督抚级官员参考用的邸报,和寻常那骗人的玩意可不同。”小方子突然插嘴道,随即醒悟到主子还未发话,不禁吓得脸色苍白。
“小方子,你越来越多嘴了。”风无痕面露不豫之色,出口斥道,“你在我这里没规矩不要紧,若是被父皇和母妃见到你如此,恐怕一顿板子都是轻的,去,给我把《训则》抄上一百遍!”
小方子这才彻底苦了脸,他不由跪下哀求道:“殿下,您就赏奴才一顿板子吧,千万别让奴才抄那劳什子《训则》,那东西比天书还难呢!您就大发慈悲,饶奴才这次吧!”
“饶你?”风无痕狠狠给了他一个麻栗子,也不管这小子抱头呼痛的样子,“你再这么被你姐姐惯下去,迟早得爬到我头上来,一点规矩都没有。一百遍,要是实在不会抄,找别人设法吧!”说到后来,他的脸上已满是笑意。
小方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主子偷笑的样子,这才醒悟到自己上当了,欢喜逃过一劫之余,也陪着干笑起来。
师京奇早看出风无痕的游戏之意,但天家之内,主仆分际甚严,像风无痕这样真心礼贤下士的已属难得,连对一个小太监也能如此随和的,那就真的是异数了。但是,如此上下不分,恐怕将来会有隐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