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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昭被这位皇叔刺人的目光灼得有些心慌,但后面那几句话却让他勃然大怒。自他来到西北起,风寰杰就对他淡淡的,丝毫没有这位皇子就是准皇太子的意识。碍着他的兵权,一向自负的风无昭只能忍着,可是如今既然下定决心,就绝不能对这位皇叔示弱。
“端亲王莫非想抗旨?”风无昭回敬以一个阴森的笑容,“如果皇叔认为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朝廷,那就不妨试试!”
段致远心叫不妙,对于风寰杰这位大将军的性格,他了解得一清二楚。虽然说不是完全没有城府,但绝经不起激将。现在风无昭摆明了是要他撩出狠话,若是风寰杰一上当,在场的其他将校就全是铁证,一个目无君王的罪名就难逃脱了,得赶紧把这位王爷的注意力集中到密旨的真假上来才行。
“大将军息怒!”段致远乘势起身劝道,“您战功彪炳,皇上一向多加褒奖,从未有片言斥责,还望将军深思。”他转过头来盯着风无昭道,“五殿下,如果末将所料不差,您这密旨恐怕就是这两天到的吧?”
风无昭心中一紧,段致远本就是武将中出名的老狐狸,莫非他看出了点什么?可是若不理睬他的话,到时这些已经投靠自己的将校也会心生疑虑。风无昭勉强镇定一下心神,“段将军此话何意,若是本王早接到了皇上密旨,又岂会拖到此时宣布?”
“那五殿下是否同样听说了最近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废后之事?如果末将没有记错的话,似乎连殿下母家也一起牵连了。”段致远轻描淡写地点了一句。
风寰杰立刻现出了疑惑之色,皇后失势?倘若真是如此,那这所谓的密旨就大有问题了,难道风无昭竟然敢大胆矫诏?“五殿下,皇上既然让你代传密旨,你能否借给本王一观?兄弟多年,皇上的字迹本王自信还不会认错!”
风无昭心道不妙,段致远竟似乎看到了破绽,虽然手中的密旨乃高手伪造,旁人很难看出破绽,但对于精明人来说就不同了,无论是用玺还是书法格式,恐怕都能看出点微妙之处来。一定要速战速决,他目视霍叔其,轻轻给了一个眼色,随即肃然道:“段将军,你竟敢置疑圣旨的真伪?本王乃皇上钦口御封的亲王,此次西北之行本就担着钦差的身份,既然你如此大胆,那本王就只好宣皇上的另一道密旨了。”他装出一副惋惜之色,厉声喝道,“奋威将军段致远接旨!”
段致远不情愿地跪了下来,刚才趁一刹那间的慌乱,他脱手将一个纸团掷出窗外。偷眼看见作普通百姓打扮的段达接过了东西,他的心这才放下,且听听所谓的圣旨又给自己编排了些什么罪名吧。
“奋威将军段致远,勾结外族,欺君罔上,罪在不赦,着令其自尽,钦此!”这道简短得不能再短的旨意顿时激起了所有人的议论,皇帝居然以一个含糊不清的罪名要赐死段致远?不少人都在怀疑是不是风无昭宣错了旨意,亦或是他们听错了,然而,风无昭斩钉截铁的声音宣布了一切的真实,“段致远,若非是你苦苦相逼,本王原来还想上书为你求情,如今可是你自找的!”
段致远脸色丝毫不变,依足了礼数谢恩完毕后方才立起身来。风无昭的宣读了皇帝旨意后,两个彪形大汉便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了当中。段致远似乎没感觉到身旁两人的杀意,犹自带了几分讥诮开口道:“五殿下确实算无遗策,依照常理,末将是不是应该立即仰药自尽,以报皇恩?哈哈哈哈,只不过凭着一道矫诏就想取我性命,夺大将军兵权,殿下实在是太自负了!”话音刚落,他手中寒光一闪,袖中的匕首直中左边那人脖颈,右拳直取右边大汉的小腹。两声痛苦的闷哼后,段致远朗声道:“五殿下的那些伎俩,末将领教了,恕不奉陪!”
只见段致远略略用手一撑桌子,轻盈地从窗口跳下,竟无一人反应过来。“好个段致远,居然敢抗旨!”风无昭一拍桌子喝道,“来人,吩咐下去,拿住段致远者,赏银千两,官升一级!”他怒的不仅仅是段致远的反抗,更是那种骨子里的轻视,然而,他还没有发现,立在他跟前的风寰杰,目光已经变得锐利而冰寒。
楼下顿时响起震天杀声,风无昭事先在聚宾楼周围伏下了不少人,就是怕事情有变,谁料想段致远也不是省油的灯,足足三百精锐亲卫的反击岂是等闲?若不是风无昭事先已得到了统领三万精锐的破击营统领展破寒的襄助,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刀剑相击间,原本份属袍泽的军士们一个个身染鲜血,犹如九幽厉鬼般毫不在乎地取人性命。风无昭的赏格早有人高声喊出,这些人哪个不想独占鳌头?
段致远脸色铁青,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一向立场不偏不倚的展破寒居然会投靠了风无昭,只这一步棋走错,今天就不见得能平安脱逃。“段达,你们带了弓弩吗?”他厉声喝道,“如此纠缠下去,弟兄们的伤亡恐怕更大!”
“回将军,您想在这里用驽箭?”段达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朝廷可有明令……”
“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段致远掀开外袍,露出了贴身穿着的一袭软甲,“风无昭显然是矫诏发难,只要能逃得出去,便是大功一件,管他什么朝廷律令!”
“属下遵命!”段达立时心领神会,随即吩咐了下去。他们这次前来,除了人马还带了不少披挂刀剑,弩弓也准备了五十具。倘若不是城门领乃是他的同乡,免去了检查那道关口,这些东西决计带不进城来。
用上了驽箭,战况顿时发生了转变。城中的激斗原本就是短兵相接的场面,段达一声呼哨,训练有素的亲卫们顿时都极有次序地退了回来,后头早有准备的其他人就是一阵驽箭压了上去,无敌军的军士躲闪不及,十余人立时中箭倒地,其余的也四散避开,谁也不愿意成为靶子。
虽然聚宾楼被保护得严严实实,但风无昭见下头战况胶着,心中焦急不已。谁料风寰杰也在此时发难,“只凭着一道矫诏就想夺本王兵权,五殿下,你可否为本王解释一下这是何意?”毕竟在大将军任上多年,风寰杰也察觉到了身边诸将校的尴尬神情,不少人在对着他的目光时甚至有畏缩之意,不禁让他大起疑心。
无痕篇 第四卷 乱局 第五章 僵持
“难道皇叔也会相信一个叛逆的话么?”风无昭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装作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父皇只是暂时褫夺了皇叔的兵权,而段致远则是一个叛逆,赐其自尽已是父皇的格外隆恩。谁想此獠居然丧心病狂地指责本王矫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风寰杰的脸色,唯恐这位亲王也跟着发难。
风寰杰已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多带些心腹随行,下面激斗的双方他都很熟悉,段致远竟把自己压箱底的一千亲卫中调了几百人过来,而另一方则是在西北赫赫有名的无敌军,而且人数上占了绝对上风。风无昭究竟要干什么?原本还以为是皇帝忌惮自己的功劳,但经段致远那番话,他已是了然风无昭有了不臣之心,至于缘由恐怕就是京城的宫变了。尽管风无昭犹自强撑着不承认,但风寰杰知道,又一次的夺嫡之争已经正式开始了,甚至,比当初的那次更血腥,更残酷。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进去好了,横竖那份所谓旨意只革去了大将军职衔而已,只要还有端亲王这个爵位和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在,风无昭就不敢再动自己。
风无昭见风寰杰面色如常地坐了下来,才真正放下了心。毕竟在座的将领很多都是他的部属,若是来一个临阵倒戈,就是他再拿出个十道八道圣旨都不管用。他焦躁地看着下面的战场,见霍叔其匆匆进来,立即问道:“怎么回事?城门那边是作什么吃的,居然放进了这么多携带兵器的人?看段致远的样子,似乎早有准备,各位,现在你们还相信他不是叛逆么?”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这些拿了风无昭颇多钱财的将领们连忙点头哈腰地表示唯殿下之命是从。
尽管稍稍扭转了局势,然而无敌军的人数远远超乎段致远的想象,此时他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多带人马来。在事先的算计中,谁也不会料到展破寒会倒向了风无昭这边。此人手下的三万军队是西北大营中最为精锐的一支,向来冲杀在前,不过由于其他将领与他不和,兼之风寰杰也颇为轻视他的出身,因此并在营中饱受冷眼,连赏赐军饷也比别人的少。不过展破寒的破击营能够号称无敌,善战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士卒对主将的盲目崇拜和忠诚,因此即使有人想拔掉展破寒这颗钉子,也从来不敢轻易动手。
段致远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心中却有一种荒谬和诡异的感觉。即使能够出城,恐怕城门口早已伏有大军,凭自己的这点人马,绝对抵挡不了一次骑兵冲击,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么?他几乎是绝望地向身旁的敌人狠狠劈去,颇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意味。
“将军,城门打开了!”段达高声叫道,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身边的士卒也都精神大振,毕竟生路就在眼前,更是人人拼命,转眼间便杀出一条血路来。段致远夹在人群中,身不由己地向城门冲去,他万分希望这段距离能顺利一些,只要能逃出生天,那风无昭的阴谋绝对不可能得逞。
然而,愈是迫近城门,段致远的心就愈发阴沉。作为身经百战的将领,那股无言的杀气让他浑身汗毛直竖,持刀的右手也有些僵硬。外面的是无敌军,绝不会错,没有别的军队能有这样的杀意和寒气,跟随他的百多名士卒也仿佛感受到了压力,一个个的脸上都挂满了严霜。但是,这些都是段致远从军中千挑万选才拣出来的精锐,心志无比坚毅,领头的看了一眼主帅和上司的脸色,高呼一声便冲了出去。
待到所有人全都出了城,方才见到破击营统领展破寒冷冷地坐在马上,身后的血色旗帜高高飘扬,弥漫着一种难言的杀气。“段将军,末将劝您还是弃械投降的好,这些士卒虽勇,不过是血肉之躯,绝难抵挡末将部下一击之威!”原本令人难堪的劝降之语自展破寒口中吐出,平添了几分残酷,段致远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杀神嘴边露出的阴寒笑意。
“哈哈哈哈!”段致远突然出列,仰天长笑道,“展将军不妨试试!只要我这些人能支持得了半个时辰,援兵就会到来,到时胜负尚未可知。倒是展将军蒙受皇恩,居然敢领兵投靠五殿下,难道你就不怕圣上诛你的九族么?”
“成王败寇,我从不考虑将来的事情,何况我也没有九族可诛。”展破寒回敬道,“我只知道五殿下乃是奉圣旨行事,我身为臣子,自当遵从。皇上为何要加罪于我?反倒是段大人先是抗旨不遵,而后竟是意图叛逆,罪在不赦!”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牢牢指定身前的那百多个人,大喝一声,“杀!”
上千铁骑瞬时冲了过来,照这个势头,段致远区区一百多士卒几息之间便会被践踏成肉泥,然而,在最危急的时刻,后方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号角声。是自己麾下的人马,段致远脸上既喜又忧,喜得是援兵来到,忧得是万一展破寒不计后果地进攻,这边肯定坚持不了,只有全军覆没的结局。而展破寒最多是损兵折将而已,至不济也能退守城内。
尽管只有几息的功夫,但展破寒立刻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长枪斜举,身后的骑兵立即转向,不偏不倚地在离段致远等人几步之遥处掠过,惊起阵阵呛人的烟尘。那群骑兵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一次回旋,这才严阵以待,丝毫不顾忌两边有敌的窘境。
援兵行到近处,段致远才真正松了口气,那些都是自己军中真正的精锐骑兵,虽然看上去只有不到千人,但断不会输于展破寒的那些骑兵。只见一员年轻的将领突于众人之前,长剑已经出鞘,肃杀之气显露无疑。
“竟是宣儿!“段致远失声惊呼道,他万万没有想到竟是爱子率军来援,心中暗自庆幸将麾下精锐的左营交给了他统领。看来当初力排众议选中儿子还是有道理的,毕竟父子连心,否则今天这条老命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尽管很想迎上去,但段致远不想冒这个险,军旅生涯多年早就让他谨慎无比。早在展破寒在发现援军后列阵相迎时,他就命段达等人沿着城门退开,和破击营形成了一左一右的局面。他最怕的就是展破寒趁己方急于上前和援军汇合之际来一个突击,因此一直保持着相当的退势。
“父亲!”段宣虽然年轻,但毕竟也在军中浸淫多年,远远地就停下了人马,“孩儿来迟了!”他恨恨地盯着展破寒那群人,大喝道,“我父所犯何罪,展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