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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饱餐一顿,精神大震,纷纷解开拴着的骏马,上马试鞍。张寻对田三怒道:“田大哥,下一步我们该往何处去?”
田三怒道:“按地图指引,我们从‘毒泉’应一直往西北碰到一座大山后再折向西南。我们虽未碰到大山,但向西北走的路也够多的了。我看现在应往西南,沿这串脚印走最好。”
张寻点点头,道:“田大哥说得有理,往西南走大致不会有错,说不定还能碰上赠我们衣物、食品和马匹的那些人呢?”
杨清惠和秦小丛也无异议,于是四人往西南方向打马而行。这次他们食物充足,马力绵长,快速地走了四日,竟出了雪地,进入了沙漠。
沙漠的气候特异,白天热得炽人,晚上冷得凝霜。张寻等四人白天只穿单衫,晚上却需套上皮衣,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人也容易疲倦。
这一日,他们正在一个沙丘的背阴处休息,谈论以前所说沙漠上有“围着火炉吃西瓜”的奇事,忽见远处有一支驼队“叮当、叮当”地跋涉而来。他们已经许久没见到人了,看到这些骆驼上的商人,不禁大为亲切,欢呼着奔了过去。驮队却似乎颇感意外,叽哩咕噜地厉声喝斥。他们四人到得近前,张寻向田三怒道:“田大哥,你久历江湖,见多识广,能听懂他们的话吗?”
田三怒摆摆手,笑着道:“他们这般叽哩咕噜像说梦话似的,我又怎能听懂。”
这时,驼队中闪出一人,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原来你们是中国人,想抢劫吗?告诉你们,我们一共有十六个人,你们却只有四个,我们十六个打你们四个,还有两个女的,一定能赢。所以我们还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这人汉语学得不怎么样,却爱掉书袋,不伦不类地冒出一句歇后语。张寻颇觉好笑,硬忍着笑说道:“你们误会了,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旅客,并不是行凶抢劫的强盗。不过我们迷失了方向,想问一下路。”
那人仔细打量了张寻、田三怒、杨清惠和秦小丛,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原来如此,这样我七上八下的心可以像吊桶一样放下了。好叫各位知道,我们从波斯来,要到西安去采购丝绸,虾有虾道,蛇有蛇道,不知你们要到哪里去啊?”
田三怒听他们说得可笑,竟把他们比作虾和蛇,不禁有些气恼,想反击几句,却一时又找不到词。只见张寻朝对方一拱手,道:“原来诸位是波斯客商,失敬!失敬!你们既然到西安采购丝绸,想必这条路常走,这一带也很熟悉。却不知我们如何才能走到这条路上去?”说着他取出宝石谷的地图,指着“药泉”之后的那一条路问道。
那男人接过地图,仔细看了半天,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波斯话,将地图递给身旁一个满脸白须的老头,这老头似波斯客商的首领,研究了一番地图,和周围的人交谈了几句,便又将地图递给能说汉语的那个波斯人。他上前几步,指着地图对张寻道:“这条路离这儿已经不远了,你们再往东南走两天就可到达。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两天前我们刚从那边经过。你们若走得顺利,今日天黑就能到达一个凹谷,正可休息,然后千万别往前走了。那儿夜晚风沙很大,会把你们埋起来的,而凹谷正可躲避。”
他刚说完,那白须老头似有些不耐烦,催促驼队赶路,张寻谢了波斯客商,目送他们远去,然后问道:“你们觉得他的话可靠吗?”
田三怒沉思片刻,道:“我想总不会有错,他们与我们素昧平生,又怎会无缘无故地骗我们呢?”
杨清惠道:“只是方向不对,怎会拐向东南呢?”
田三怒道:“这不必奇怪,我们在沼泽和雪地上走了那么久,或许已过了头了,得往东南拐回一点。”
秦小丛有些焦急,道:“他们刚从那边经过,又怎么有错,快点走吧。”
张寻略一斟酌,仍有些迟疑地道:“好吧,就往东南走吧。”于是四人策马沿着波斯驼队的足印往东南而去。到得傍晚,他们果然见到了波斯客商所说的凹谷,四人便下马休息不再前行,因为,既听了波斯商人的指引,就该相信他们所说的所有的话。
恶劣的自然环境,连续的赶路,使得他们四个都倍感疲倦,喝过水,吃过食物,天还未黑,他们却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小丛突然惊叫道:“你……你是谁?”张寻、田三怒和杨清惠顿时从睡梦中醒来,张寻一眼瞥见迷朦的月光下,一条黑影往西南方向一闪就不见了。他见秦小丛没事,就发足往西南追去。张寻追了一会儿,未能追上,不禁有些惊异,因为以他现在的轻功,全力追赶而仍能逃脱的,当世只怕也没几人。正思索间,却见田三怒、杨清惠和秦小丛骑着马,带着所有的东西奔了过来,大为惊奇,问道:“你们都出来干什么,不休息了吗?”
秦小丛有些惊魂未定地道:“我……我刚才睡得正沉,忽听有人在唤我。这声音轻柔温和,仿佛就在我耳边一般。可我醒来,却见你们都睡着,周围并无旁人。”
说到这里,秦小丛敲了敲脑袋,十分茫然地说道:“咦,奇怪,真奇怪。这声音突然又在我耳边响起,说什么我们白天所遇到的波斯客商不是好人,因为张大哥杀了那个叫玉鸠上人的藏人,他的同党库力古、干婆罗、阿梨耶和徒弟达尔桑等人就一心想报仇,自知武功不行,打不过张大哥,就买通那几个波斯客商把我们骗到这里。这个声音还说我们休息的那个凹谷其实叫‘风沙谷’,因为每天夜半子时都会从西到东经过这儿刮一次巨大的风沙。等风沙过后,‘风沙谷’会被沙子全部埋住,直到第二日已时,会再刮一次风将沙都卷走,如此循环不息,很有规律,若我们不赶紧离开,就要被沙子埋住的。”
她微微一顿,调整了呼吸又道:“当时我见周围没别的人,声音却就在我耳边,很是害怕,只道遇见了鬼。可那声音很友好地安慰我让我别怕,他匆匆赶来是救我们是因为他不久前偶然得知了库力古、干婆罗等人的阴谋,可……可我还是感到有些害怕,结果就叫出声来,后来你们就都知道了。”
田三怒接着道:“你去追人,秦姑娘对我们讲了此事,我估摸着此事虽然古怪,但也必有其用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就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翻谷追你来了。”
张寻点头道:“正应如此……”,话未说完,忽见凹谷之地刮起一阵遮天蔽日的巨大沙暴,连数里之外的他们,都被无数卷起的细沙击得脸颊生痛,强烈地感受到了这沙暴的威力。不一会,沙暴平息,凹谷却已被完全填平,刚才若不是有人示警,四人必将命丧沙底。他们四人虽都是豪侠之士,但面对如此情景,仍不免脸色微变,心中震慑。
田三怒道:“救我们那人是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和秦姑娘说话,武功可高得很,会是谁呢?”
张寻道:“我也正在奇怪,以他的轻功,当世也仅数人而已。但绝不会是我义父,一则他不会突然在此出现,二则他若救我,也不会不露面,也不会是‘影子会’星爷,他恨不得杀我们而后快,又怎会来救我们呢?唉,到底是谁呢?”
杨清惠道:“会不会是况大叔?他在绍兴突然失踪,或许便是探得什么消息,先到西域来找你父亲了。正巧听得库力古等的阴谋就救了我们。”
张寻一拍大腿,恍然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况大叔?他行事一向古怪,独立特行,救了我们不露面也是很正常的。”
田三怒道:“如此说来,只怕雪地中送我们皮衣、食品和马匹的也是他了。”
众人都觉这猜测有理,不禁精神大振。总觉得有况寂在暗中保护,那是什么困难都不用怕了。
炽热和冰冷轮番袭击,干渴也时刻作祟,他们在漫漫沙漠上又艰苦跋涉了四天,历经风沙和烈日,皮肤都已经干裂、褪皮。
第五日上午,走在前头的杨清惠突然惊喜地叫道:“绿洲,前面是绿洲!”
三人立刻奔上杨清惠站的沙丘,果然见到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绿洲,不禁大为兴奋,他们知道,沙漠上只要有绿洲便必定有人,有人就可以问路、休养,也可以补充食物和水了。
四人策马急奔,进入绿洲深处。傍晚时分终于在一片清如明镜的湖边找到了一个蒙古部落。
这一天绿洲上异常热闹,到处是欢笑的人群,如同过节一般。张寻上前询问,可蒙古人听不懂汉语,都只能友好地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四人无奈,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希望碰上一个会讲汉语的。
这时,一场射剑比赛开始了,由上午选出的两个优胜者最后决一胜负,他们骑上马,带上自己的弓,准备用一支箭,看谁先射中至少百步之外专门设置的一个目标。
两个箭手骑在马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密切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其中一个魁伟的大汉臂力雄强,早早将弓拉满,以求目标出现时能抢先射出,另一个略显清秀的小伙却面带微笑,只将箭虚搭弓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他们身后转出一人,将手捧的一只鹰往空中抛去,两人听到动静,迅速地掉转马头,魁伟大汉箭在弦上,立时发出,直向那头鹰射去。就在同一时刻,那略显清秀的小伙张弓,拉弦,松手,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箭如流星般离弦而去。这时,魁伟大汉的利箭去势凌厉,已近老鹰,眼看就将透胸而过,谁知小伙子那一箭后发而先至,疾如闪电,竟一下撞在魁伟大汉的利箭之上,将其撞歪,失了准头。而他自己的这一箭,一撞之下箭锋偏斜,正好射入老鹰的脑袋,那鹰被抛到空中,未及展翅高飞就被射中,只扑腾了两下,便跌落在草地之上。
周围人众顿时欢声如雷动,齐声高喊,“丹巴,丹巴。”张寻等心想这定是小伙子的名字了。他们四人虽有三人是武林高手,但见了这小伙子射箭的劲力和准心,仍不禁暗暗地赞叹。
张寻正看得出神,忽听一个声音道:“你们是汉人吗?从哪里来的?”
张寻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蒙古服装的小个子问他们,便惊喜地道:“你会说汉语?”
那人道:“在下郎云瑞,老家在山东枣庄,从小读书,但屡试不中,后来家道中落,已不能继续闭门读书,便铤而走险贩运丝绸。谁知在沙漠中迷路,差点干渴而死。所幸被蒙古人救起,想到中原人心险恶,世道艰难,而蒙古人则心地坦荡,待人真诚,便留了下来。”
张寻喜道:“在下张寻,也是山东人氏,从小在曲阜长大,真没想到在西域会碰上老乡。”
郎云瑞道:“我也是久未见过汉人,心中闷得慌,见到你们就想多说几句话,多问些中原的情况。”
张寻指着田三怒等道:“这几位是田大哥,杨姑娘和秦姑娘,与在下一起去西域找人,不幸迷了路,还望郎兄指点途径。”说着拿出宝石谷的地图递过去。
郎云瑞接过地图一看,道:“我到这里也才一年,对路途不熟,这样吧,现在这些蒙古人正在忙着参加‘那达慕大会’,等晚上,‘唱诗会’结束后,我带你们去请教他们的大汗,如何?”
张寻听了只能点点头道:“好吧,这太谢谢你了。”
一旁的秦小丛有些奇怪地问道:“什么是那达慕大会。”
郎云瑞道:“我在这里住了一年,不仅学会了蒙古话,对他们的风俗也了解不少。你们看那边。”
四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是一个巨大的碎石堆,郎云瑞解释道:“这叫‘敖包’,是蒙古人用来祭奠山神、路神等神灵的地方。每次祭奠之时,他们就要举办这‘那达慕大会’。‘那达慕’在蒙古语中是‘娱乐’和‘游戏’之意,集会时,要进行摔跤、赛马、射箭和歌舞等比赛,有时还顺带着交换些商品。平日蒙古人住得很分散,难得有这样相聚的机会。因此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也就成了他们最大的节日。”张寻等人这才明白今日绿洲上为何这般热闹。
吃过晚饭,天色渐黑,湖边的篝火已经烧旺,蒙古人陆续围坐到篝火边,静待“唱诗会’的开始。张寻等四人对蒙古民俗颇感兴趣,也随郎云瑞一起坐在人群之中。
待天色黑透,只见一个老头手执马头琴走入圈内,身后跟着几个小伙子,也是人手一把马头琴,不过其中二人还抬着一个香台,将香台摆于空地中央,点上佛灯,焚上香,然后由老头率领五个小伙磕头祈祷。
杨清惠颇为不解,问一旁的郎云瑞道:“郎先生,唱诗为什么要烧香拜佛呢?”
郎云瑞道:“这些蒙古人属于土尔扈特部,他们唱的诗叫《江格尔》,是歌颂蒙古族大英雄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