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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子沉默不语地看着金田一耕助,不久,她羞赧地说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就老实告诉您。星期六傍晚五点半左右,我打电话到星野温泉时,我的确是想这么做……我不是意气用事,因为那天中午过后铁雄打电话回来,他说有事情走不开,所以当天晚上不能回来。之前的星期六他也是说好要回来,后来又爽约,不过那时候他好像真的有事,因为爸爸那阵子也很忙……可是前天晚上他未免做得太过分了,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您知道铁雄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吧!”
“嗯,找听等等力警官提过这件事,可是樱井先生不是很爱你吗?”
“你是说他迷恋我?是我不好,我怀有身孕却没有把自己照顾好,以至于发生交通意外,导致流产,我因此无法再生育,铁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
“你不能生育?”
看到金田一耕助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熙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不起,因为看到你这么担心,我忍不住就笑出来了,可是,这实在是很奇怪……发生交通意外之后,医生说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无法生育,铁雄因此开始在外面胡来,后来我渐渐回复健康,医生说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受孕机会,不过铁雄并不知道这件事。”
“你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我并不是没有告诉他。我对他说,医生说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怀孕机率,希望他能全心全意对我一个人,不要再到外面花心了,可是我们努力半年还是没有任何成果,这下子我真的没有自信了,于是我对他的花心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他快乐,因为铁雄真的非常喜欢小孩,可是我们却连一丝希望都没有。”
“这件事飞鸟先生知道吗?我是指你有百分之五十受孕机率的事。”
“爸爸不知道,所以才特别担心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你应该把这件事明明白白地告诉飞鸟先生,让他好好训斥你先生一番,让他回头……”
“那么就麻烦金田一先生告诉我父亲一声,请他去问K大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吉村医生。”
“好的,K大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吉村医生是吧……”
看到金田一耕助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名字,日比野警官不禁露出诧异的神情。等等力和山下两位警官神情严肃地互看对方一眼之后,再度看着金田一耕助和熙子。
“这么说,你不可能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因为你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怀孕机率?”
“五点半左右,我打电话去星野温泉的确是想引诱津村先生。铁雄一旦在外面打野食,总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因此我立刻就能察觉出来。星期六中午他打电话回来时就是这个样子,因此当时我便下定决心——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我们互不相欠。”
“请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津村先生交往?”
“这个……昨天晚上铁雄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在去年秋天的一个画展上见到他,我们还和朋友一块儿喝茶、聊天。那次见面后,某天我们在某一个画展上碰面,又一起去喝茶、聊天,从那次之后不是他打电话给我,就是我打电话给他,我们总是约在咖啡厅、画廊或百货公司见面。”
“这些事你没有告诉樱井先生吧!”
“我一点也不觉得内疚,可是我不喜欢别人认为我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津村先生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我们都没有告诉任何人。”
“换句话说,你并不是因为内疚而隐瞒这件事,而是在隐瞒这件事之后越来越觉得内疚。”
熙子加强语气说:“金田一先生,您说的一点都没错。”
“现在请你说明一下前天晚上的事情。”
熙子轻轻点点头,然后说:“前天晚上五点半左右,我打电话给津村先生时,真的觉得非常内疚。我告诉津村先生说,我先生今天晚上不回来,女佣也去参加盂兰盆会的舞祭,大约十一点左右才会回来,我一个人在家非常寂寞,希望你能来我家陪我。我讲这些话时非常紧张,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么等演奏会结束后我再赶过去。’他还说八点半以后会到我家,之后有点事情要去办。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发抖,担心会被别人听见我们之间的谈话……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不过说不定他也喜欢这样的见面方式。”
“接下来呢?”
“我们大约有一个钟头左右的相处时间,我打算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所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时我的确是个相当邪恶的女人,心里不断呐喊着:‘铁雄,请你记着我,铁雄……我现在真的非常高兴。’”
“这么说来,你还是深爱着你的丈夫?”
熙子心情沉重地说:“金田一先生,这件事令我非常伤感,所以我只说出事情的大概。七点左右,笛小路家的女佣——里枝来我家找荣子一起去看舞祭,对了,盂兰盆会就在我家不远处举行,所以只要听见扩音器传来的声音就表示非常安全,因为她们两人绝不会在舞祭结束之前回来。”
“等一等,停电的时候也可以听见扩音器的声音吗?”
“啊!这个呀……”
熙子笑了笑说:“事后我问荣子,她告诉我举办这场活动的人员中有一个是电气行的儿子,听说他准备一个蓄电池,虽然停电了,却不影响活动的进行。我想,这件事日比野警官也知道。”
“一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因为用电池就不需要电线了……停电时,我抽空到活动现场去看了一下,公园里有三个金属制的垃圾桶,大伙在垃圾桶里燃起火堆,围个圆圈跳舞。当时我还大骂:‘这样不是太危险了吗?’他们说:‘放心!我们已经把消防队员叫来了。’说完便继续跳舞。”
日比野警官收起犀利的言词,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原来如此,看来大家都非常尽兴、忘我。”
“因为是一年一度的活动,加上那位电气行的老板酷爱此道,他站在前面带领大家跳舞,我只说了句小心火烛,然后就回去了。”
“扩音器的声音连浅间隐也听得见吗?”
大家一听,都吃惊地转头看向发问的金田一耕助。
“听得见,那一带的地势比较高,而且那里的地形是朝我们这边敞开,不过还是跟当地居民打听一下比较妥当。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日比野警官听到这条新线索,马上说:“是,我一定会向当地居民询问这件事,请你继续说下去。”
熙子的内心开始动摇,她努力抑制心中的不安,继续说道:“刚才我说荣子和里枝大约在七点左右出门,没一会儿,就听见扩音器里传来音乐声,之后我也开始弹钢琴。尽管我知道津村先生最快也要八点半之后才能赶到我家,我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就停电了,我立刻点起腊烛……”
日比野警官插嘴道:“对了,据说因为停电,电气行的老板才开始活跃起来,当时他立刻打电话到电力公司查询是不是真的停电。停电的时刻是八点零二分,利用蓄电池让扩音器运作的时间大概是八点十五分左右,我是在八点半的时候去看活动进行得怎么样。”
“停电之后,我觉得非常困扰,因为如此一来,舞祭不就会很快结束了吗?而我又不知道演奏会那边的情形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然后……津村先生就来了。”
“津村先生是不是带了一把手电筒?”
“是的,他在旧道的商店买的。这里我要说的是,昨天晚上在我听大家的谈话之前,我根本没注意到津村先生是一副杀手装扮。”
“津村先生有没有戴着一副蜻蜓型的太阳眼镜?”
“没有,他没有戴那种东西。”
(或许津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在前往熙子家的途中便把眼镜摘掉了。)
“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们两个说了一大堆话,就是没有做出拥抱、亲吻的事?”
“这毕竟是我们两人头一次单独相处……”
“停电反而让你们两个不知所措,这就是两个不擅于谈情说爱人的表现吧!”
“津村先生不会利用自己在艺术这方面的才华欺骗女人,我也没有这个本事左右他。后来我说:‘津村先生的钢琴弹得真好,能不能请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津村先生就弹了一首月光小夜曲。”
“津村先生喜欢贝多芬的音乐?”
“是的,他在烛光中弹奏这首曲子,我们两人都陶醉在当时的气氛中。津村先生一口气弹完月光小夜曲……对了,当他开始弹钢琴的时候,我听到扩音器传来声音。”
“月光小夜曲全部弹完需要多久的时间?”
“二十分钟,因为一共弹了三个乐章。后来我又要求津村先生弹别的乐曲,于是他弹了三首萧邦的梦幻曲,弹奏的过程中,风势越来越强烈,接下来,他又弹了萧邦的练习曲枯木和革命。”
“这些是什么样的曲子?”
“都是非常激昂的乐曲。最后津村先生弹的是李斯特的爱之梦,津村先生前后大约弹了一个钟头的钢琴。”
“那你们不就没有很多时间谈话了?”
“在更换乐曲之间我们还是有说话,只不过不是恋人之间的对话,我们谈的都是一些音乐方面的话题,谈着谈着就九点半了……津村先生说:‘你们家的帮佣快回来了吧!’我回答:‘是啊!’他又说:‘那么我也该告辞了。’因此津村先生就回去了。”
“九点半?这个时间没有弄错吗?”
日比野警官为了慎重起见,于是再确认一次。
“没有错,因为他问我几点钟,所以我特别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当时正确的时间应该是九点二十五分。津村先生听了之后便说要告辞,我说:‘不好意思,津村先生特地来我家,结果却没有好好招待你。’我先生喝威士忌,所以我事先准备一些小菜和威士忌,可是却忘了拿出来。”
“这么说,津村先生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弹了一个钟头?”
“是的。津村先生还跟我说谢谢,他说那天晚上的气氛实在太好了,所以才能一首接一首地弹下去,因此特别感谢我,我说:‘我也深有同感,希望下次有机会,我先生也能有这个机会聆听津村先生的演奏,他一定会非常高兴。’津村先生则说:‘我真羡慕他能拥有你这位贤内助。’”
“津村先生开始弹琴之后,你们便陶醉在美妙的旋律中,一直到曲终人散吗?”
“金田一先生,你说的没错。”
“当时津村先生有没有提到浅间隐那里有人在等他?”
日比野警官提出这个问题。
“没有。我送他到玄关的时候,他只说:‘我回去之后,你又是自己一个人了。’我回答他:‘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你刚才说低头看手表是九点三十五分,之后你送津村先生到玄关,又说了一些客套话,那么差不多是九点四十分了吧!”
“是的,但是,后来又发生一段小插曲。”
“你说的小插曲是……”
“津村先生是个大而化之的人,昨晚我也听见你们这么说他,他真的是很容易丢三落四……他离去后我便收拾一下客厅,结果发现他的琴谱还留在我家的钢琴上,于是我赶紧去追他,一直追到要转向浅间隐方向的转角,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影,我以为是津村先生,因此轻喊一声津村先生,那个人在黑暗中回过头来,但是却慌忙跑进高原饭店,当时虽然停电,但四周还不至于那么暗,多少可以看出那个人的轮廓,我当时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就是我父亲……”
熙子说到这儿,随即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
一阵沉默之后,金田一耕助问道:“令尊是为了想确认那个人是谁才追上去……”
“我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来的,不过他的耳力非常好,定知谁在弹钢琴,加上房子又不大,所以爸爸定有听见我和津村先生间的谈话。金田一先生,黑暗真的是罪恶的根源。”
“怎么说?”
“我和津村先生不过谈论一些萧邦、李斯特之类的话题,可是我们两个都害怕被周遭的人听见我们之间的谈话,也难怪爸爸会担心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下父母心吧!令尊希望你好好反省,所以把打火机放在你家走廊上的扶手处,然后自己再尾随津村先生一探究竟。”
“应该是这样。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