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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风华(出书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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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云修讶异:「这倒是为何?连你母后皇后娘娘也不让知道。」 
赵玄哲看向笑容满面的宁皇后,冷笑一声:「你看她连我先前病着都忘了,告诉她又有什么用?」 
褚云修不再说话。 
赵玄哲登基帝,褚云修成为太医院的院长,是六年后的事。 
然而此时赵玄哲站在洋溢着喜悦气氛,节日般热闹的栖梧宫,浑身冰冷。 
小玄钰穿过人群,拉拉赵玄哲的手,一脸委屈:「五哥,父皇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你也说我长得像猴子。」 
赵玄哲就笑了,他抱起小玄钰:「不是猴子,是一只好看的猴子。」 
小玄钰摇摇头:「我没有五哥好看。」 
赵玄哲看着小玄钰认真的表情,想着这块牛皮糖一天到晚粘在身边的模样,突然竟有些心酸:「钰儿,以后不要再跟着五哥了。钰儿也做哥哥了,以后要常带着弟弟,总陪着五哥怎么行呢?」 
「有什么关系,我和弟弟一起陪五哥啊!」 
赵玄哲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如果将来会早死,也绝对不是因为体内顽疾不治的缘故。但是他终于还是耐下心来,准备解释:「钰儿,你听着,以后五哥不能总带着你了,五哥有许多事要做,你也长大了……」 
「你们兄弟俩在谈些什么呢?」武烈帝远远看见赵玄哲和小玄钰正谈些什么,便也走了过来。 
赵玄哲看了看钰儿,看了看宁皇后,又看了看武烈帝,心一横,双膝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父皇,母后,儿臣想要搬出栖梧宫,恳请父皇母后恩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惊讶,楞在那里。 
「玄哲?」宁皇后刚吐出两个字,眼中已经嚼着泪水。 
「怎么突然想要搬出去?」倒是武烈帝显得很平心静气。 
「父皇,儿臣听说雏鹰若不离巢,就永远学不会飞翔,儿臣如今也已年满十二,本就不便再留在母后身边。何况现在小皇子降生,栖梧宫人手多有不足,从其它的地方加调人手又不熟悉环境,儿臣搬出去母后也好专心照顾小皇子和九弟。」 
「可是……」宁皇后还想说些什么,武烈帝却一挥手打断了她。 
「也罢,玄哲,大燕朝的太子的确不该长久留恋母亲的羽翼,东宫景熙殿本就是储君的居所,你让他们收拾收拾东西,这几日就搬过去吧!」 
「谢父皇,儿臣遵旨!」 
「五哥五哥,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搬过去吗?」赵玄哲刚站起身,小玄钰就兴致勃勃开了口。 
赵玄哲还没说话,宁皇后却已温声斥道:「钰儿,不得胡言,东宫是储君所居,你怎么能住进去。」 
小玄钰不服气:「不要,我要和五哥住一起,五哥一个人搬过去,一个人,谁陪他?」 
一个人?赵玄哲苦笑没有说话,小玄钰不经意说出一句大实话,以后的路,本是只有他一个人。 
武烈帝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也并不轻松,他知道童言无忌,但是他该如何告诉这个孩子,东宫,对于普通的皇子是一个禁忌,是他们不该去想的地方。 
宁皇后叹了一口气:「钰儿,不要闹了,景熙殿和这里不远,以后你还是可以常常去看望皇兄。」 
「我不要!我要一直陪着五哥!」小玄钰大喊了一声,跑了出去。小皇子被吵醒了,也突然在奶娘怀中大哭不止。 
不久后,赵玄哲离开栖梧宫,搬入景熙殿。 
【第二章 逐鹿篇Ⅱ】 
三年后 
这一天是赵玄哲的生日,前来东宫道贺的朝臣自然不少,赵玄哲在书房一一打发,正觉无聊,外边的侍卫却突然来报,说是太傅谭翊来了。 
谭翊是武烈帝为赵玄哲钦点的恩师,渊博持重,行事为人都是一派严谨清明。赵玄哲素来对他敬重,视为良师,二人师生之谊甚笃,但赵玄哲也知道谭翊性情高傲,平日里巴结逢迎之类的事务,他是决然不屑为之。这样的人专程前来,难免让赵玄哲讶异,连忙让人去请。 
「老臣见过殿下。」谭翊走进景熙宫大殿,恭恭敬敬地对赵玄哲下拜。 
赵玄哲愈发惊讶,忙上前去搀扶:「太傅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行此如此大礼,学生受不起,快快请起。」 
然而谭翊磕足了三个响头,这才缓缓站起来,整了整衣袍,对赵玄哲言道:「殿下,今时不同以往,先前殿下是孩子,是老臣的学生;然而今日过后,殿下已然不是不通世事的少年,而是东宫的邵阳太子,大燕朝未来的君主,老臣身为大燕的臣子,自当恪守礼法。」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太傅不是前来道贺,倒是让学生松了一口气。不然,学生倒真不知该如何应对。」赵玄哲听了,浅浅一笑,扶着谭翊在一边坐下,「不知太傅今日专程前来有何教诲。」 
谭翊摇摇头:「教诲不敢,老臣前来只是前来提醒殿下一句,为君者,以国为本,以民为本。」 
赵玄哲点点头:「学生记下了。」 
谭翊又问:「殿下可明白其中含义?」 
「为君者,凡事当以民为先,君为后,国为先,己为后,勤政,戒奢,施仁政,忌暴虐。」赵玄哲谦恭答道。 
谭翊大笑:「殿下只说中了一半。」 
赵玄哲奇道:「太傅先前所言,学生不曾忘记,怎么还有一半?」 
谭翊不答,却是顾左右而言他:「知己知彼,就殿下看,几位皇子各长于何处?」 
「几位皇子?」赵玄哲愈发讶异起来,「平王勇烈,越王淡泊,博王宽宏,庄王英武,陵王多才,离王狡黠,而谨王玄钰年幼最得宠爱,心思单纯凡事也最是倔强执着。」 
「龙生九子,尽领风华。」谭翊点头叹道,语气竟是有些伤感,「先前的昭明太子又何尝不是一代英才。」 
赵玄哲闭口不答,昭明太子先前是以谋逆罪被赐死,谭翊正在触及的是宫中的大忌。而一个谨慎的老者这么做的唯一目的,是在暗示他的诚意。 
谭翊似乎看穿了赵玄哲的心思,一笑带过先前的伤感,随即正色道:「七位皇子确各有所长,然而论及一个君主的资质,他们都不及殿下您。」 
「太傅何出此言?学生今日入主东宫不过机缘巧合而已,哪有什么资质之说。」赵玄哲淡淡带过。 
谭翊哈哈大笑:「太子便当这是老臣的疯话,听听也无妨。殿下在几位皇子中,神情最是温和,性情却最是冷漠,殿下的心中没有感情,却有责任。敬仰皇上是责任,侍奉皇后是责任,照顾谨王亦是责任,对老臣的尊重也是责任。殿下,这种责任感正是一个君主所必须具备的。」 
赵玄哲冷笑,这是一种习惯,一种感到危机时,就会自然出现的盾牌:「太傅今日说得似乎多了,别忘了您效忠的该是当今武烈帝,而他是我的父亲。」 
「殿下,我效忠的是大燕朝,而大燕朝现在急需您的责任感。」谭翊毫无惧色,「恕臣直言,前皇后的儿子平王与博王本不该留在世上,但是他们活着,不久之后,他们会不可避免地成为您的敌人,一个国家内部的混乱远比最强大的外敌还要危险,您必须现在就明了自己要不惜一切阻止这一切。」 
「这些您也曾对我父皇说过,他并没有采纳它们。」 
「所以,今天我以忠心臣子的身份来晋见殿下,希望殿下能重新考虑这一切。」谭翊站起来,深深揖道。 
「太傅,本宫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赵玄哲做了各送客的手势。 
「还请殿下记住,今后的日子,作为大燕朝将来的主君,背负万里江山的责任,如果有必要为了天下大局,而变得冷酷无情,即使受人谴责,都是不应该退缩的。」谭翊言罢,又行了个礼,「老臣告退。」 
***** 
原本,「累了」总是逐客的托词,然而赵玄哲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累了,他不曾有过如此重的压迫感。赵玄哲于是决定大吃一顿,尝试放松自己,什么也不去想。然而当他走进餐厅,却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问一边的宫女,「这个时候,九殿下是不是该在门口候着?」 
「殿下吩咐过九殿下来了,不能让他进来,所以……」 
「我是问你九殿下呢?」 
「奴婢不知,今儿下午一直没看见九殿下。」 
赵玄哲叹了一口气,大声喊道:「钰儿,你躲哪去了,出来吧!」 
没有动静。 
赵玄哲转了一圈,桌子底下没有,柜子里没有,房梁上……也没有。那个牛皮糖真的不在? 
就这么突然清净了,难得就这么突然清净了,异常古怪地难得就这么突然清净。 
赵玄哲对着一大桌子菜,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吃饭,生怕那个小家伙突然冒出来破坏这得来不易的清净,让他胃口不良,结果一路的提心吊胆,这顿饭还是没有吃好。 
很久很久以后,人们提出了一种理论,如果一个人长期受到某种势力的压制影响,那么这个人会反过来对这种势力做出认同。 
赵玄哲当然不知道这种理论,或者说他知道了也决不会承认这点。所以他将自己的这种不安变成一个简单的推理:小家伙应该会来粘他,但是小家伙没来粘他,有什么让小家伙不能来粘他,除非栖梧宫那边出事了。 
「你去皇后娘娘那里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赵玄哲指着门口一个侍卫吩咐。 
「遵命!」 
「等等!」侍卫刚走,却又被赵玄哲叫住,「算了,我自己去一趟好了。」 
话未落音,就听外面大喊:「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赵玄哲的感觉没有错,栖梧宫真的出事了。排行第十的小皇子,过早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也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赵玄哲赶过去的时候,宁皇后已经哭得晕过去三次,武烈帝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今儿下午都有些什么人,来看过小皇子?」 
「回殿下,只有几位太医,还有林昭仪来探望过。」 
「抓起来,统统抓起来。」武烈帝怒道,「这么个婴孩都不放过。」 
「殿下,太子殿下。」赵玄哲发现有人在拽他的衣袖,小心唤他,一转身却是褚云修。 
「你怎么在这?有什么事?」赵玄哲问。 
「整个太医院的人现在都被搬过来了。」褚云修苦笑,「殿下,你能不能劝劝皇上,我看小皇子,他实在不像是人为,倒是像极了早产婴儿常出现的自然猝死,原因可能有很多种,可是……」 
赵玄哲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也只苦苦一笑,喃喃道:「没用的,没用的……那是母后的孩子,他死了又怎么能是自然猝死呢?母后不会让他那样白白死掉。」 
「我不太明白……」褚云修皱起眉头。 
「你不用太明白。」赵玄哲说,「你只要记住,我们这里的人,生有生的价值,死有死的价值。而你永远不要拦在我们追求价值的路上,否则你会后悔那几颗救命丸你给了我,而没有自己留着。」 
「这倒不会!」褚云修很认真地说,「师父说过,不管给谁治病都该是竭心尽力,否则不配为药王谷的弟子。」 
赵玄哲看了这个年轻的太医一眼,他并不知道药王谷在江湖上的显赫地位与神秘传闻,但他有些欣赏这个地方。 
「哦,对了,殿下,您还是去看九殿下吧!」褚云修突然惊呼一声,「发现小皇子出事的就是九殿下啊!」 
赵玄哲瞬间怔在那里——怎么是他? 
赵玄哲满栖梧宫跑了一遍,最后找到玄钰却是缩在原来自己的屋子的一个墙角。 
「钰儿,你怎么在这里。」赵玄哲轻轻唤他,「没事了,随我出去吧。」 
「五哥。」小玄钰转过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弟弟……他不会动了,也不哭也不笑,我去看他,他浑身都冷冰冰的,好凉啊。我问他们弟弟怎么了,他们都不告诉我。」 
赵玄哲叹了一口气:「钰儿,十弟是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是死了?」 
「死了就是我们以后只有在很想很想他的时候,才能在心中看见他。」 
「那么五哥会死吗?」 
赵玄哲一楞,点点头:「以后会。」 
「哦。」小玄钰眨眨眼睛。 
就这样?赵玄哲多少觉得这种感觉多少有点出乎意料:「你好象一点都不伤心嘛!」 很希望我死啊? 
「因为无所谓嘛!」小玄钰认真地回答,「五哥你死了,我肯定会常常看见你,比现在见到的时间还要多。」 
「……」赵玄哲无语,总觉得自己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威胁到自己性命的莫名其妙的威胁,他有些沮丧地拉起小玄钰,「我们还是出去吧!」 
「钰儿要到五哥那里住!」小玄钰显然很有趁火打劫的潜力。 
「不行!」拒绝牛皮糖的唯一办法,是在他粘上你的时候,彻底断绝这种可能…… 
「要去嘛!」小玄钰显然相当固执。 
「……绝对不可以!」一旦被牛皮糖粘上,你就永远别想甩掉…… 
「求你了嘛!」 
「……」 
不过通常,你还是会无意中就被牛皮糖粘上…… 
「记住,七天就只有七天,七天后,无论如何都得乖乖回来。」赵玄哲走在前面。 
「好!」小玄钰乖乖跟在赵玄哲后面。 
「对了,五哥。」 
「还有什么事?」 
「钰儿也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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