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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气势下,除了周晋材等人经历过实战,并不慌乱外,很多舍人已经紧张起来。
周晋材怒喝道:“稳住,不准后退,按训练的办法,给我顶上!”
这么一来,事情明显不能善了,抚宁侯府中间的几个主心骨都是手里不少条人命的,中间最有名的是山东道上的响马,绰号顶金梁,犯下好多桩人命官司,原是该凌迟的恶棍,后来逃到京郊躲藏,居然被朱岗看中了,收在府中,专门负责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今日要打这么一场群架,顶金梁也是浑身热血,将身上褂子一脱,露出身上十几条刀疤和精肉,怪叫一声,挥刀道:“想睡小娘的,想拿银子的,只管随俺上,侯爷什么脾气你们也知道,后退的没好下场,上前和俺砍人的,侯爷重重有赏!”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刺杀
顶金梁一边挥刀,看似神勇,一边却是站着不动,只是很注意对面的阵势。
候府门前的大街不是寻常地方,十分宽阔,寻常的小巷子,最多三四人并排,大一些的,五六人到七八人并排,御街就不同了,可以数十辆大车并排而行,侯府门前的这条大街当然不能和御街比,但也足够宽阔了。
但对面的舍人们是排成了四排,只占了街心很小的一块地方,当前的四个人,每人手中持一顶极大的圆盾,两手持着,并没有拿木棒。
“用东西砸正面,冯三李四,你们各带三十人,从边上包他们,这些都是半大娃子,一近身,砍翻几个,准保乱,一乱就完事了。”
顶金梁脸上都是左一道右一道的刀疤,他能活下来全是朱岗,现在家人都被接到京郊的庄子上住,今晚闹这么大,朱岗是最讲面子的,自己若是丢了朱岗的脸面,准定活不成,所以不如放胆砍杀,哪怕砍死人多了被治罪处死,朱岗念自己拼死效力的忠诚,也会善待自己的家人,所以,只能拼了。
和顶金梁一样心思的不乏其人,当下几十人一声吆喝,从怀中掏出亮闪闪的小斧,或是短刀,向着对面的舍人阵营投掷过去。
同时还有一些人掏出精心制作的弹弓,瞄准着,射出铅丸。
京城是绝对禁止私人拥有强弩的,上次在大街上伏击张惟功时,朱国器出动了私藏的强弩,所以事情闹的很大,也引起内廷和外朝极大的不快,这件事的余波并没有完,只是当事者还并不知情。
看到抚宁侯府坚决还击,唐御史两只眼珠都要弹出来了,但在这种时候摆御史的驾子也没有用了,他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听到天空中呼啸声起,然后是弹丸和短刀小斧之类的大杀器落在圆盾上的声响,乒乒乓乓,十分热闹。
唐启年汗如雨下,他一个文官,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唐大人,抚宁侯跋扈不法,无视国法,蔑视御史,纵容家人动武抗拒御史,请大人稍候,我等会替大人破开抚宁侯府,将相关人等带出。”
在唐启年惶然之际,惟功策马至他身边,笑意吟吟的将预备好的话大声对唐启年说出。
四周这么多人,自己刚刚还吃了闭门羹,唐启年明知道是被眼前这小子利用了,却也只得朗声答道:“一切有劳张大人,明日一早,本官便会上奏朝廷陈说此事。”
“好,请大人稍退替我等督阵。”
“也好,本官就在后不远替张大人督阵。”
两人这么一对答,好像是在战场上,武将拼命,文官掌总督战的格局,唐启年一时意气风发,颇有几分指挥若定的样子。
但就这么一会功夫,形势已经为之一变了。
乒乒乓乓的声响下来,也有几声闷哼,朱府的这些家伙打群架是打惯了的,要说起来也是笑话,京师的营兵一年也不练一次,十年也不曾上过战场一回,偏这些喇虎无赖,几乎是天天都打架的,就临阵反应,虽然没有阵形,但出击迅速凶猛,投掷武器密集有效,颇有点“集中火力打击一处”的感觉,第一轮投掷下来,舍人这边虽然靠着密集纵队和四大盾牌挡住了大多数攻击,但还是有五六人被利器投在身上,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害。
伤者很快就退了下去,与此同时,看到几十个影子从对面往前斜拐,隐然有包抄之势,周晋材在阵中猛然令道:“散开,纵队成横队!”
就在顶金梁等人的对面,四个大圆盾后面闪过无数条身影,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摆成了队列密集的横阵,动作之快捷,简直是令人目不暇接,就在众人眼前,戏法很快就变完了,密集长纵队变横队,顶金梁等人目瞪口呆,包抄的人手也停住了脚步,原本是打算正面和两翼一起包抄,迅猛破敌,现在对面这样的密集横队,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纵队快速转换横队,这是舍人营的最基本的科目之一。鸳鸯战接敌和防御时都可以使用纵队队形,用前排圆牌或长牌防御掩护全队,遮挡远程攻击,待接近敌人在有效攻击范围之内,再由纵队迅速变横队,这种转换法是十分先进的,而且鸳鸯阵还可以转变为大小三材阵,每个小三才阵都有单独接敌做战的能力,在南方水网密集的地形对阵个体悍勇的倭寇,这种战术打法有奇效,戚继光的部队对倭寇的那种自己死伤几百,斩首几千歼敌数万的战绩,就是靠着这样的打法硬生生打出来的。
但这种打法也有严重的缺陷其实也不算缺陷,就是要有常年不懈的训练,一训练,就要有优厚的待遇,待遇差了,兵士是不会卖力训练的,训练不精,这种打法就玩不转了。
听说戚帅后调到蓟镇的大量浙兵,因为思乡和待遇不高,战力已经直线下降了,只有少量浙兵还算是有当年在南直隶一带打倭寇的战力远离乡土作战,保卫的不是自己的家乡和乡邻亲人,战斗力和训练热情当然要大打折扣,这也是大明客兵计算战功翻番的原因所在。
舍人营此时是来救战友,加上年轻好胜多事,士气已经爆棚了,当然不存在士气低落的问题。
在周晋材的命令之下,四列纵队以最快的速度变成了横阵,原本的盾牌手被留在了横阵的中间位置。
如果是用正经的兵器,盾牌身边应该是四把长枪,分别在中间和两侧,然后前面是鸳鸯小队的队长,镗把手和长刀手,盾牌手在正中继续吸引火力,四个长枪手是杀手,长刀手和镗把手也是杀手,同时兼顾策应和保护长枪手的责任,队长在前方正中稍微拖后的位置,手持旗枪,枪头饰小旗,可以刺杀敌人,同时又在战场上履行指挥的职责。
在训练时,每个小队都是这样列阵,一个个小队组成了大阵,同时每一个小阵又能自行做战,这就是鸳鸯阵的精义所在。
在队长旗总局总们的吆喝声中,大队的舍人疾步上前,两边相隔原有十余步,横队迎击,十余步距离转瞬就到,在两边接触之时,舍人营的横阵竟是丝毫没有波动,仍然十分整齐。
“全体长枪,刺!”
周晋材将手中的长棍一挺,却是标准的长枪刺法,他看中了一个手中拿着朴刀的汉子,一棍疾速向前,正中对方胸口。
那汉子提防着的却是别人,对面一排排的长棍,看起来密密麻麻,他头也晕了,哪里能防的过来?中了这么一棍,却是眼前一黑,身上疼的都叫他喘不过气来,当即呃呃连声,两眼翻白,在地上不停翻滚,手中的朴刀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人已经晕翻了过去。
周晋材冷笑,他跟随惟功几年,身手为最强的一个,不论是发力出力还是技击的技巧已经趋于完美,刚刚一刺,看似简单,其实是大巧若拙,不论是自己的姿式还是发力的技巧,选择的点,都是没有一点儿瑕疵,他刺中的是对方的胃部底部,这里是神经从所在的地方,一刺过去,人当场就会疼晕,会不会死掉,得看那个汉子的命数了。
其余人等,也是怒吼一声,大步跨前,手中长棍一起递了出去!
前排刺,后排亦刺,一时间但见长棍翻飞,对面呃呃连声,几十人一起翻着白眼,要么疼晕过去,要么就是在地上不停的来回打滚。
要知道,舍人营练枪是技击第一,毕竟惟功深知,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战场上,杀敌致胜,不论是土匪还是官兵,都知道刺杀是最要紧的技巧,现在边军中轻视长枪,重骑兵,重亲兵家丁,也就是重刀牌,同时营兵中只讲火器,训练又不多,长枪又荒疏,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的。
舍人营练枪,每日光刺杀训练就要数百次,出枪,收式,用力,蓄力,这些都是每日苦练不缀,什么挑刺扎抡砸等枪术招式,更是练的每人手中都出茧子了,而且,训练时还要在手脚上绑扣重物,以锻炼力气,现在没有那些重物,这些小子们又不知道什么是留手,一个个手黑的很,专门往训练时标明的要害地方刺过去,一轮戳刺过来,对面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的人。
在呻吟声中,二百人不停脚步,继续向前。
顶金梁搏斗经验丰富,此时一群悍勇之徒都聚集在他的身边,众人手持长刀,不停的在棍阵面前扭来跳去,寻找机会,但不论是盾牌手还是长棍手,每个人的步伐都是整齐划一,不论攻击哪一个点,四周都会有长棍袭来,根本找不到半点空隙。
他们就这样扭来跳去,一边左支右挡,疲于应付,等一个人被身后的石阶绊倒之时,众人才恍然大悟,眨眼功夫,他们已经退到侯府大门前了。
“拼了!”
顶金梁面对几十支长棍,悍匪气息大发,挥刀便是冲上前去。
“啪!”
十几支长棍一起递出,击中了他的面门,脖子,胸前,小腹,甚至是脐下三寸的要害之处。
虽然只是训练用的无枪头的长杆,这么多刺在身上,全中要害,顶金梁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当场就了帐,一缕冤魂,往奈何桥方向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余波
这就是负责去送朱尚峻“上路”的那几个朱府下人没能见着的情形,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
任谁也想不到,朱岗想不到,就是顶金梁等一众悍徒也想不到,一百来号抚宁侯府的壮汉,被一群不满十八的半大孩子,不到一顿饭功夫就打败和驱散了。
门前是死尸累累,刚刚最后一击打的太狠,最少死了十来人,加上此前有几个受伤甚重的,这一番群架打下来,怕是要死小二十个,在京城,算是绝大的一场风波了。
不过冲进侯府里的这些小子们可是没有什么忌惮的,一个个嗷嗷叫,手持火把,先后将朱府大堂,二堂,别院,分别围住了,又拿住一群人拷打,很快就问出了朱尚骏被关押的地方,时间不久,便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朱尚峻搬了出来。
看到前天离营时还生龙活虎的伙伴变成了这般模样,所有的舍人都是红了眼,如果不是知道朱岗这样的侯爷不是容易惹的,怕是宰了这厮的心都有。
国初时,侯伯能出任地方,任都司,或总兵,麾下兵马将领武职官员,都是气焰嚣张万分,和如今被压制的情形又是两个极端,杀人越货,凌辱文官,甚至武职官当待将文官拉出来鞭打的事都是极多,侯伯之流,更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存在,今日之事,换了一百多年前,在场的人怕是都能被砍了脑袋。
堂堂侯爵,还是赐给一等铁券,祖上曾经受封为国公的侯爵,这等身份,就算是现在勋贵气焰远不如以前,也是一般人不可触碰的存在啊。
等朱岗出来,铁青着脸看自己府中的情形时,舍人营中的这些小子们,一个个也就蹑手蹑脚了,当然,也有胆大包天的,还是用仇恨的眼神射向朱岗,至于朱侯爷能不能感受并领悟其中的风情,那就是两说了。
“很好,很好。”朱岗没有爆跳,阴着脸道:“今日之事,将来必有所报,你们都等着吧。”
“侯爷不必威胁别人。”
和死了老子娘一样的朱岗不同,惟功却是满脸春风,事实上就是他占了大便宜么。他笑着道:“所有一切,记在在下身上就是。”
“呵呵。”
朱岗冷笑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事实上张惟功的身份虽然低,但“势”并不弱,且不说随时可能承袭英国公这个第一等的爵位,就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那种情份,也不是一般人“碰”的了的,再有张居正的加持,一干边帅的支持和友情,虽然只是个三品官儿,却绝不能当成普通的武官来视之。
今日之事,就好比是惟功抡圆了胳膊,在朱岗那白净而刚愎气息十足的方脸上来了一个脆的,打的是十分干脆利落!
就是杀你的门客,闯你的府,在你府里把人救了回去,你能怎么着?
还真不能怎么着
朱岗算来算去,自己可以上告,但对方一定也会反驳,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