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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这厮居然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李青和朱尚骏都是诧异的扭过头,又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郭宇好一会儿,直道郭宇怒道:“行了,我只是懒得想太多,编出来的话你们莫要相信。”
众人低笑一阵,这才按既定的路线图出门,既然有了朱尚骏的提醒,李青等人并没有直接扑到唐宅下手,而是潜行到唐宅外围。
“当,当当,当”
一阵嘹亮明显的响声刺破宁静的夜空,在唐府院墙一侧,突然传来剧烈的响动声。
“有贼,拿贼!”
“好家伙,真来了!”
就在响声起来的时候,在唐府四周猛然出现了大量的人影,有一半打着刚点起来的松油火把,虽然都是穿着便装,但很明显的,这些人都是纯粹的军人,从他们手中的制式腰刀,制式弓箭,还有紧急之下的队列队形,不仅能瞧出来是军人,而且是训练有素,身手十分了得的军人。
“晦气,大家快退回去,是一只猫儿窜上了墙,尾巴上不知怎地拖了半个夜壶,这才惊动了大伙。”
众人均是大叫晦气,不知那猫怎么将夜壶残片穿在尾巴上乱窜的,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呵欠转回埋伏的所在地方。
火把也是渐次熄灭,这些人总有四五十人,埋伏的地点几乎是将唐府的易于翻入的地点都看住了,如果刚刚不是猫而真的是人被发现了,此时已经被堵的严严实实了。
夜色之中,一小队黑夜人疾速返回,晦暗的月色之下,李青轻轻对着朱尚骏道:“多谢你提醒。”
“就算没有我,亦会有贵属下会提出疑问的。”刚刚开会的时候,朱尚骏已经注意到有人欲言又止,可能就是想对此事提出疑问,当然不一定有他说的那么详细备至,不过总的来说,他对今晚的结果,感到十分的满意。
就在广宁城中龙争虎斗的时候,一艘乌篷船在江南河中轻轻摇晃着,虽是逆流而上,因为河水是十分轻柔和缓,所以并不困难,借助船帆和木浆,船家很轻松的操控着船身,不停的向前航行着。
在八月时,江南的天气仍然是十分炎热的,早晚的暑热仍然十分叫人难受,只是在这碧绿的河水之上航行的时候,带着河水湿气的微风不停的吹拂在身上,叫人感觉一阵阵舒爽。
宋家是松江府华亭县的望族,在这里除了少数的官绅世家之外,就算宋家这样的大商人世家根基最为雄厚了。
在宋府所在的华亭县北的城关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下人在等候,载着宋钱度的航船一停,便有不少下人拥了过来,先赶紧将宋钱度的行李给搬运下船。
“大少爷,这是什么东西好沉!”
“那是辽东来的土物,我带回给太爷们的。”
宋家现在当家的老爷子就是宋钱度的祖父,不过这么一个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自有一套运作的规矩,当家人也不能独断专行,与宋钱度祖父同一班辈又一直在家族做事的长辈们很是不少,这一次宋钱度带的各种土仪自是有这些老爷子们的一份。
码头距离宋钱也是不远,很快的,便是抵达一处白墙黑瓦,郁郁葱葱的大宅之外。
宋家的主宅不是在县城之中,县城太拥挤了,普通的县城有一两户大户人家是很正常,修大宅,盖园子,地方尽够。可华亭的世家大族,不管是官绅世家还是豪商世家都很多,大家如果挤在县城修园子盖房舍,方圆才几里的县城全给他们也不够使宋家的宅邸修在县城与北关之间,占地三十余亩,宅院之中郁郁葱葱,有一股生气蓬勃而生,进门之后,那些假山怪石,长满青苔,树木都有几人环抱,房檐石阶,也是一看就知道颇有年头,住在这样的地方,才能鄣显家族的底蕴,只有暴发户才会住那种新墙小树的新宅,叫人好生瞧他们不起。
“叩见太爷。”
“叩见二太爷,三太爷,四太爷”
一群皓首老者端坐在堂上,正中的是宋钱度的祖父,然后是其余的堂祖父们,这些老者神色各异,有的平淡,有的欣慰,有的从容,也有一些面带冷笑,对宋钱度的辽东此行,显然是十分的不以为然。
“好了,起来说话。”
“是,太爷。”
起身之后,宋钱度还不忘向两边站立的父亲,堂伯父,叔父们目视行礼,祖父们在此,他只能这样打打招呼就完事了。
“钱度,此番辽东之行,到底怎样,说说看吧。”
“是”
宋钱度已经代表宋家在外行商多年,口才不消说得,在众多人的目视环绕之下,仍然从容不迫,将与惟功见面的经过,商谈的细节,包括怎么加入股本,分红,怎么提供南货给顺字行,怎么帮对方在松江苏州南京建立分行等等,一应细节俱全,而且层次分明,说的头头是道。
在宋钱度的描述下,整个事情就渐渐清晰起来。
待他说完之后,整个大堂寂寂无声,有不少中年商人模样的男子神色十分激动,数次有人想说话,喉咙痒痒的要死,但上头太祖公们没有讲话之前,下头的人是不能随意乱说的,只能强忍着。
“嗯,钱度这一次倒不算是瞎跑”一个太祖公先说话,他是刚刚面露冷笑的,在宋钱度往辽东的时候,他便极力反对,认为远在松江的宋家最多有生意到京师,而且规模不大,得要的市场在江南和往闽浙,连福建和江西都很难到这是当时的正常状态,除了晋商之外,很少有商人能把自己的货物行销数省之外,沿途的物流有多困难是后世的人难以想象的,就算几百年后,货物的物流费用仍然是转嫁在百姓头上的,何况在明朝这种时候,就算是物廉价美的货物,在一路被牙行税卡盘剥过后,面临道路的艰苦难行,到地头还有地痞无赖的勒索,除非是逆天的晋商,不然的话,只能做转手生意,江南的商人将自己的货给江西商人,江西商人购买回去自己销售,想吃遍天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惟功是北京官场里的超级存在,对宋家在北方的发展来说,还是太冒险和跃进了一些。
所以这位叔祖公的反对也不能说是完全的错误,就算是此时,老人家也没有认错的打算,肯定了宋钱度几句之后,便是一脸不屑的道:“那位英少国公,打仗很行,行商看来也不是完全的外行,和钱度谈的股本和分红的事情也算内行,但他那个以后不走运河,专走海道的想法,实在太叫人不可置信。海上波浪有多大,行程多险恶,现在我们江南商人合买的大船,一出海就回不来的,三艘里总有一艘,你摊上了就算倒霉,所以各家都不**办船,而是合买,按张惟功的说法,以后大船他一个人包圆了,不要说这份力量难得,其实造船的银子还不是我们先投?这倒是真能取巧这也罢了,重要的还是船行海上不保险,他的船沉了倒是小事情,我们的货物全沉了,那怎么处?”
以惟功与宋家和李家商谈的合作条件来说,宋李两家能入股顺字行,将顺字行无限做大,辽商也是如此,而辽商自己的土物生意,南商们原本的生意都能保留,这是很大的胸襟,也是对顺字行发展的极大自信,就是无论投入多少股本,肯定要比现在的形式赚的多出无数倍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也正因如此,辽商也好,南商也罢,都被惟功的计划所吸引,最少感觉这个计划之下,有赚无赔。
第455章 荐人
现在被这个叔祖一说,宋钱度脸上也有尴尬之色,毕竟他是没有办法保证船行海上而不沉,这话谁也没有办法去说。
而如果经运河航行往北,再从天津过海到辽东,虽然比陆上的线路要简省不少,但从南到北的运河航线,一路上税卡众多,费用极高,而且受制于枯水季节和漕运季,一量遇到大规模的漕船,则商船必须退避,不论货物有多紧急。
不能走海路,所谓的大规模的南北交融,货物流动,都是空话。
这个叔祖一说,在场的宋家商业精英们都沉默了。
虽然很多人都是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但面对现实的难题,在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之前他们是不会说话的。
在场的可以说都是商业精英,对惟功提出来的合作计划一眼就看出来是一次极大的商机,一旦抓住,宋家可以成为真正的望族,在江南,宋家这样水准的世家到处都是,和惟功合作,是一次真正壮大自己的最佳契机。
可惜,海路风险确实太大很多人在咬牙切齿,脸上阴晴不定,眼前这事,给他们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之下,宋钱度的祖父缓缓道:“七弟,你所说的未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忘了一件事。”
“大哥请说。”
两位老者,虽然语气和缓,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是十分明显了。
“我家是什么出身?”
“大哥在说笑么我家已经是七世经商”
七叔祖说到最后,话突然打了一个顿,大约是想到一件事,自己后悔不迭,只是现在想下台却是有些难了,他的一张老脸,顿时就变的十分的难看。
“大家看来拜祭祖宗时,都漫不经心啊。”
宋钱度的祖父抓着老七一个痛脚,心里十分舒服,趁机又敲打了在场众人一句,然后才吩咐道:“随我到祠堂来。”
祠堂不是整个宗族的大祠堂,是在家里祭祀祖先神牌的小祠堂,众人移步,没有多会功夫便到了。
打开门,告罪上香,再看正中牌位,除了姓名之外,边上小字赫然写着:大元平江海运万户府副万户。
“至元十九年,大元朝廷敕造海船六十艘,试行航道,至元二十年,在平江府成立海运万户府,除了达鲁花赤是蒙古人之外,两个万户,三个副万户,全部是我们江南人。我宋家创业之祖,便是副万户之一。”
“原来如此。”在场众人,平时倒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官职,主要是宋家行商已经七世之久,除了少数子弟能够读书应试成为官员之外,多半的身份都是商人,主要是大明的商人世家虽然也有大量土地,肯定也有宗学,但在科举的底蕴上不能和真正的读书世家相比的,因为这种潜意识,倒是把祖宗创立基业的本钱都给忘记了。
元朝划定民族为四等,南人是最末一等,而元朝一年的田赋一千二百零一万石,其中腹里地区,也就是北京和河北等地是二百二十七万石,剩下的大头江浙行省就占了四百七十九万石,占了一半左右,是以漕粮北运,对元朝不仅是维持统治,而且是性命交关的大事。
初始时也是河运,不过元时运河没有大规模的疏浚工程,运力十分有限,为了解决难题,海运被提上日程,到至元二十年时,成熟的海运路线已经被确定下来了。
即:从刘家港入海到崇明岛三沙进入深海,北去经成山角折向西北行,经刘家岛,沙门岛过山东半岛的莱州湾,最后抵达直沽港口,然后经短暂的内河河道,直入京城城下。
当时的北京,与后世完全不同,城门口就有运河河道和码头,十分繁富,每日都有大量的漕船和普通船只到达,与宋之开封相差仿佛。
到大明底定天下,重开运河,废海漕为河漕,主要原因不是海道的不保险,事实上这条海道没有风浪,漕船的损失不比运河大什么,而且一路通畅,不存在枯水季,也不需要大量的纤夫和卫所军来提供人力帮助明朝对运河大动脉也是下了血本的,沿途布置了几十个卫所数十万人,这些人到明末时已经彻底成为纤夫和漕船船夫,清朝接手,卫所就直接转成大大小小的漕船帮派了。
当时的河运和海运之争,无非就是这些人的生计问题,从明到清,一直有所争议,而事实上是铁路大修,河运彻底废除之后,虽然如淮安这样的城市萧条了,几十万船工纤夫和他们的家属也并未因此而无法生存,所谓的担忧,只是僵化体制下的怠政的借口和理由罢了。
对宋家来说,朝廷的海漕和河漕之争对他们是无所谓的事情,但祖宗这个官职的存在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再拿来家谱中的一些记述,前事就十分明显和确定了。
“这么说来,”有个叔祖十分兴奋的道:“海运之事可行?”
“自然可行,”宋钱度的祖父很笃定的道:“我看没有什么不能谈的,那个叫唐志大的辽商已经出了二十万,我们宋家岂能连一个爆发户也不如?我的意思是我们家出五十万,你们看怎么样?”
宋家虽然是累世经商,但手头可随时拿出来的银子也就是五六十万左右,这么一投,等于是近期内所有的可移动的资本都投在这件事里了,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反对,包括老者和中年人在内,全部都是在不停的点头,连开始打击宋钱度的七叔祖,也是默然点头,他虽然想和大房别苗头,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