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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局的新兵中全部是老兵军官和士官,再有一个局的老兵,以老带新,训练时几乎是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所以新兵成长的也很快,三个月队列训练期过后,最少从表面上来看,辽阳镇兵彪悍劲厉,队列齐整的叫人感觉可怕,只要稍微知兵的人一看辽阳兵的模样,便知是十分难打的劲旅,有这么多强兵压境,杨绍先走到哪里想必都是气息不畅,金州的事,纵是他想管亦管不了了。
“总之!”张猪儿带着总结意味,最终道:“若无我们兴建的这些院落,这一场冬雨,不知道要冻死俺死多少人,我前几天去看过,一些没来做工的人还在地窝子或是草房里,这雨十来天没停过,房子塌掉的不计其数,淹掉的也不计其数,我们临时腾出一部份营房和民宅,收容这些倒霉蛋,总不能叫他们白白冻死。不过,料想他们以后也不可能再死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了。”
中左所这里近海多山,土地资源并不充裕,最多的就是在南城北城土城子这三城四周,一千一百二十正丁构成的千户所加上余丁家人超过万人,现在开垦出来的土地根本就不够种,没有来船厂和港口做工的多半就是家里还有几亩地的,又顾忌着上官刁难,宁愿放弃丰厚的收入,躲在家里受穷。
这一场大风雨,对已经住进好房子的人来说是幸运之事,对那些后搬迁来的也是幸运之事,毕竟除了百户千户这些武官能住在城中,能有好房子住,他们这些军户都住在茅屋草舍之内,今次这次风雨,算是叫他们平安度过。
自此之后,如何取舍,想必他们有自己的决断了。
这个时代,民众固然能读书明礼的少,甚至读书人中只知读死书的人多,但越因如此,只要事实摆在眼前,就胜过千言万语,不似后世,人心成为世间最难把握之物。
“好了,我们去船厂,此来最重要之事,是在那里。”惟功扬扬马鞭,指指烟水朦胧处的诺大的船厂,白色的雨水在前,蓝色的咆哮的海水在后,灰褐色的船厂建筑横亘在中间,犹如一只亘古以来便存在于其中的巨兽。
众人随他的马鞭看过去,脸上的神色都是变幻莫测,其中建筑司的人最为骄傲,在他们的主导之下,这座建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被建了出来,而很多通晓船厂的江南籍贯和福建籍的技术人员,脸上更是骄傲与震惊等各种色彩来回的交换着在江南也有大型船厂,建造商船也是要搭建船台,慢慢将龙骨与木板,钉索等物件交合,最终建成大小不一的船只,而除了传说中当年修筑宝船的所在,估计整个江南所有的造船厂加在一起,亦不如眼前这船厂的规模十分之一大。
在亲眼看到之前,他们对图纸上的船厂有不敢相信之感,只觉得本镇大帅做事,太过求大,有些好高骛远之感,他们不信,这么大的船厂,数月能建成厂基,而无数的大木,居然在数月之后,已经进入到船厂之内,被妥善的储存了起来。
现在只要等雨停之后,木工到位,先大量授徒,然后先开始木作工程,然后就是索具与铁具的制造,只要三个月后,首批的千料大船,便可以造成下海。
惟功急,太着急了。
虽然这样急造出海的船只质量没有问题,但大木暴晒的时间不够,将来船底会慢慢变形,这样的船只最多能用两到三年。
但他急着开展顺字行的南北贸易活动,山海关到宁远和辽阳的路被卡住了,一时半会的还没太大的问题,关内的顺字行能自行其事,店掌柜和大伙计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忠诚可靠,但时间久了,人心最为善变,若是关内的顺字行如断线风筝一样飞走,等于断他一臂,虽然有辽阳可发展,但没有充足的财力,他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得偿所愿?
好在现在木料充足,将来也会源源不断的供应过来,后买的木料,挑出最好的放着暴晒,等木料中的湿气被彻底晒干后最少两年,然后再用来造船就十分妥当了。
黄敬此时正躲在中左所北城之中,倚在城楼栏杆上,用呆滞的眼神看着雨中巡行的惟功一行人。
惟功此行只有三十多护卫随行,更多的是建筑司将作司屯田司等各司随行,参随处也有几个参随跟着,宋老夫子年纪大了,这般的冬雨天气当然不会跟出来。
至于孙承宗和张思根等人,年轻体壮,中左所这里的港口和造船厂都是十分要紧,还有十分要紧的就是在中左所附近要开辟的几个屯堡。
土地早就买了下来,不是买的真正的田骨,而是田皮。
明时的土地分为田骨和田皮两种,田骨就是土地的所有人,地契的持有者,他们手中的地就是田骨,然后租种他们土地的人,再拿租种权出来出售,这就是田皮。
有时候田皮可以转手好多次,最后种地的人根本不知道原主是谁,时间久了,扯皮的事就很多,除非是强势的世家,不然拿不回自己地或是只有田骨,却拿不到租金的地主,大有人在。
屯田司在中左所已经购买了万亩以上的田皮和少量的田骨,一个千户所一户按洪武三十五年规矩是给田一分,计五十亩,中左所这里的全部土地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开垦也就是十万亩左右,屯田司会继续购买,现在除了黄敬等武官之外,军户的地大量可买,还有几家官绅的地也可以购买田皮,这里官绅力量很弱,也是能开展军屯的重要原因。
有司各司其职,此行南行,只要有重要职司的才会跟随,否则就各行其事,每隔一段时间,军事向中军部汇报,民政向侍从室总务处汇报,最终汇总到惟功的案头。
在黄敬眼中,大量的穿着盘领吏服的吏员,还有少数的戴乌纱的官员跟随在穿着油衣的惟功身边左右,他的心中一阵阵的冲动,恨不得带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部下,现在立刻冲出去,将那可恶的少国公斩成碎块。
但他知道,自己连发梦也发不成,虽然惟功眼前的护卫不多,但在不远处船厂右侧就是军营,七百多辽阳镇军人就是黄敬的恶梦,他那十来个家丁根本连人家的零头都及不上,原本还能控制百来兵丁,现在走散的人越来越多,只剩下几十个流气太重人家根本不收的无赖还留在北城里头。
中左所的南城就是一座大仓库,几乎没有什么人居住,南城的居民也不太多,有一些外来的民户,海商,行商,还有几家官绅和依附他们的族人,再就是百户以上的武官也都住在城里,城中一共只有十来家商行,布行米行杂货铺一类,有一些物资,需得行商隔一阵时间送来,物资商品数量和种类都十分有限,总之,这是一个很贫瘠的小城和很穷困的千户所。
现在黄敬就算临时起意想多养些兵也是养不起来,虽然镇兵千总隔两个月就送二百银子过来,黄敬也不好一人独吞,还要分给下面的人,还要养家丁,现在他家的地已经没有人来种了,杀人他不敢,辽阳驻军肯定也不会允许,用鞭子打根本打不服,那些军户这几个月在港口和船厂做工,吃的好,住的好,身上的疙瘩肉都暴起来了,心气也高了,有几次城里的无赖兵丁出去找麻烦,结果他们瘦弱的小身板没做过什么苦力,原本欺负人是因为军户不敢反抗,而且军户普通营养不良,也无甚力气,现在好了,这些找碴的无赖被军户们联手打了个满地找牙,不仅军户们出手又狠又重,而且打赢了之后,那些建筑司的吏员们居然开赏,动手的就有赏,表现优异的记录在案,给予重赏黄敬简直想不明白,这样管小工,鼓励这些军户打架,吃的又好,岂不是给自己找事?他觉得快要疯了。
“千户大人,要不然还是去找杨参将?”
“屁!”
黄敬回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啪啪两耳光过后才骂道:“上次就是你狗日的李三说什么杨参将有办法,辽阳也不能不卖杨家面子,老子送了上百两的礼,指着杨参将到金州和中左所给我们撑腰,结果怎样,杨参将自己都被打了脸,还叫人来痛骂了老子一顿,弄的老子里外不是人,你狗日的现在还敢乱出主意。”
第465章 海盗
被打的李三是个城中无赖,人面倒是极广的,他眼底深处藏着怨毒,却是不敢显露出半点,平时就是指着跟黄敬混饭吃,黄敬倒了他也就没了饭碗,虽然城外的船厂和港口还在大量招募工人,月饷丰厚,但李三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去吃那种苦力饭的。
他想了想,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新主意,当下又跑到黄敬身边,低语片刻。
“这主意还有点意思”
黄敬这一次没打人,他的眼一直盯着在田埂和道路间纵马奔驰的惟功一行人,那雨中的百多骑不停的奔跑着,颇有气势,但每一次马蹄翻飞时,似乎就是在敲打在他的心上。
短短几个月,一切都改变了,他家从千户所的世袭千户,一方的土皇帝,现在已经变成了谁也不鸟的破落户,黄敬不敢想象,再过几个月,几年,他黄某人和黄家,会落到什么地步去?
“干了,李三你狗日的,这事就交给你去做。”
“请千户大人放心,就算事情败露,小的也一肩膀扛了,不会给大人招祸。”
“嗯,你小子要是知事,你一家子的事都是老子的事。”
两人都是虚情假义的互相做着承诺,李三的主意便是与城中的几个海商联络,看看能不能将在北方海域活动的大大小小的海盗勾引到中左所来。
当时中国的北方海盗已经渐成规模,虽然没有南方曾一本和林凤,后来的李香和郑芝龙那样的巨盗,但大股小股的加在一起,力量已经颇为不小。
一直到建奴兴起时,海盗还在沿海地方给建奴找了不小的麻烦,后来因为东江军和海盗双重的麻烦,建奴开始严格禁海,沿边数十里地全部肃清,对不迁的汉民实施屠杀,代善在海州和盖州等地执行了几次大规模的屠杀,一直到几十年后这里的人气都没有恢复。
而明军加强了北方水师,由黄龙等将领先后统管,加上觉华岛和皮岛军事力量的存在,北方的海盗群渐渐被打散或收编招安,此后就不复存在了,没有发展成郑家那样的拥兵十万,战船千艘,可以与殖民者在海上争斗战争的超大海盗集团。
中左所这里和复州沿海经常有海盗光顾,他们有时劫掠,更多的时候是来贸易。
其实明朝的海盗,更多的时候干的是海商的活计,半商半盗,很难分清楚。
李三的想法,就是借助海盗,突然来几千人突袭,打掉军港,烧掉船厂,这样辽阳镇遭遇重创,可能会从中左所这样的危险地方撤走。
这样一来,黄敬就能从容恢复以前的态势,重新做这一方的土皇帝。
至于过程中死伤多少,被海盗将中左所的元气打伤多少,这当然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小的去办事了。”李三眼神深沉,他也想借助此事,慢慢成为有影响力的人物,不再是一个走狗形象,连大号也没有。
“去吧。”黄敬眼中满是疯狂之意,他当然知道辽东现在分成两大势力,辽阳这边还处于弱势之中,如果海盗在他的地头干成了事,就算是对李成梁的投名状,要是侥幸再杀了张惟功,自己的大富贵就到手了,就算事败,也能逃到广宁,托庇在李成梁势力之下,好歹也不会丢了性命。
“既然你们不给老子活路,那老子就要你们的命。”淅淅沥沥的雨水顺城楼屋檐不断流下,雨水之中,黄敬咬牙切齿的叫着。
正月到二月的时候,草原上仍然是积雪皑皑,放眼看去,一片纯白,天地之间,几无杂色。
纵使奔上最快的好马,一连不停的奔驰上多少天,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之中都会是一样的景色,没有树木,没有城郭,没有高山,没有大河,只有偶然一见的小型湖泊,散发着象牙一样的光辉,蒙古人不敢用这水洗浴,这是神水,他们只在蜿蜒流淌的小河里饮马,喝水,对这些海子敬若神明。
在这样的天地之中,人和野兽样,遭遇着最严酷的考验。
去年秋天,因为速把亥的被杀,蒙古各部都没有敢去打草谷,除了一路打到耀州地界的黑石炭和他的部落,其余的各部,都是度过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冬天。
秋季没有蓄积足够的粮食,茶,盐,到了冬天大雪遍布草原的时候,各部的部民都是十分的难捱,这也是草原上最困难的时期,除了贵族头人之外,没有人能够例外。
在这个时候,天刚晴好了几天,草原上就召开了一次大会。
头人们在正中,哨骑放出去好几十里远,周围是那些挺胸凸肚的护卫,也有一些身份相当的部落中的贵人跟随着,大家彼此大声说笑着,嘴里不停的呵出白气来。
看到这些人马,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