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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的,你是智囊团的骨干呀!记不住小学三年级被同学打碎保温壶的事情有可原,如果是我
忘了,就不能原谅。”
大家都说那是那是。
米小旭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很失望,对于胡敬这样的名人见小学同学时,要么都认不
出来,要么都认出来。我觉得我抬起自己的左手启发胡敬认出我属于不正当竞争。
“她姓米,姓米的人不多。”我对胡敬说。
胡敬作恍然大悟状:“我想起来了,米小······”
米小旭见胡敬说不出她名字中的第三个字,她只好自己说:“米小旭!”
胡敬说:“没错,米小旭!”
其他同学赶紧自报家门。
“我是庄丽。”
“我是窦娟。”
“我是代严。”
“我是白京京。”
“我是乔智。”
“······”
胡敬和每一个同学握手。
吴卫东说:“入席吧,咱们一边吃一边聊,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大家围着大圆桌坐好,我有意挨着米小旭。我没经历过这样排场的用餐,我得随时向米
小旭请教规矩。
女服务员把杯子里的餐巾拿出来铺在每个人腿上,另一个小姐挨个问我们喝什么。她先
问胡敬,胡敬说喝橙汁。吴卫东说应该喝点儿酒。胡敬说他开车,不能喝酒。吴卫东说意思
一下。当服务员问米小旭时,米小旭说要啤酒。服务员问我,我说喝可乐,我几乎没喝过可
乐。儿子偶尔喝过几次可乐,让我尝过几口,我很喜欢。
冷拼被几名女服务员轮番端上来,随着每盘菜的落桌,服务员还要报上菜名。
胡敬说:“现在这菜名,越起越离奇。上个月我去南方一个城市开研讨会,晚上当地的
地主蓝我声请我上街吃饭,其中一道菜叫玉女沐浴,你们猜是什么?就是几根削了皮的黄瓜
泡在奶油汤里。”
大家笑。蓝我声也是著名经济学家。
康巨峰说:“你这还算文明的。我去年去西部采访,也是在街上一家小店吃饭,菜单上
有道菜叫‘伟哥可爱’,我挺好奇,点了这个菜。你们猜是什么?”
“药膳?”涂夫说。
康巨峰说:“一根黄瓜,两边各有一个煮鸡蛋!”
大家狂笑。
吴卫东端着酒杯站起来:“为咱们曾经同班上小学,干一杯!”
大家都站起来举杯相碰。
吴卫东一饮而尽。他喝完了审视别人。
胡敬抿了一口。没等大家兴师问罪,他先说:“我开车,实在不能多喝。”
“除了开车的,都干了。”吴卫东说。
“我也开车。”涂夫说,“但我要干这杯。”
“我开车。”康巨峰说,“我能喝。你们今后谁行车走路出了事找我,交通管理局的罗副
局长是我的铁哥们。我每次跟他吃饭他都劝我的酒,他说你出门开车谁敢管你酒后驾车我就
炒谁鱿鱼。”
“现在谁还稀罕吃饭?都吃腻了。”吴卫东说,“在一起吃饭就是说说话,喝点儿酒。”
大家附和,都说确实吃腻了,什么都不想吃了。
我像到了另一个世界。看着满满一桌山珍海味,我什么都想吃,可我的尊严和虚荣心不
让我吃,每逢有人动筷子,我就赶紧伸筷子搭车趁火打劫。
胡敬坐在我的斜对面,他和康巨峰、吴卫东侃侃而谈,涂夫时不时插两句话,其他的人
包括我基本上不说话,只是听他们说。我们这些不说话的人并没有动筷子,只是当胡敬或吴
卫东对大家说“吃呀,这个菜味不错!”时,我们才吃上一口,然后继续洗耳恭听。
昔日的同学聚会时,谁的事业最成功,聚会就成了谁的论坛,其他人都是听众。
康巨峰对胡敬说:“咱们班,算你最有出息了。”
吴卫东说:“别说咱们班,就是咱们学校,甚至咱们市那拨学生里,也数得着胡敬。”
“听说六班有个当演员的。”乔智说。
“叫什么?”吴卫东问。
“好像叫关南,专演特务。”乔智说。
大家都表示不知道。
康巨峰对胡敬说:“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
胡敬用吃补药的表情看康巨峰。
康巨峰说:“你接受电视采访时,从来不说‘我个人认为’这句话。我最讨厌这句话。
如果这人有职务和身份,他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的每一句话只能代表他的职务。如果没有职务,
他接受采访时说的每一句话只能代表他个人,即使他不说‘我个人认为’,谁会以为他在代
表国家说话?”
胡敬说:“是这样。”
吴卫东说:“没错,越是没身份的人越爱说‘我个人认为’,以此暗示别人他还可以代表
某个机构说话。”
涂夫问吴卫东:“你在街道当书记,很忙吧?”
吴卫东说:“做具体工作,大事小事都得管,很杂。计划生育、失业救济、选举······事
很多,一级政府嘛。”
胡敬说:“说到选举,昨天我看英国一部权威辞典,上面对儿童辞条的解释是:没有选
举权的人。”
康巨峰说:“没有选举权的人是儿童。照此标准,有些国家的人到死都是儿童,孩儿国。”
胡敬问涂夫:“你在法院什么部门?”
“专审贪官的法庭。”涂夫说,“很忙,贪官太多。”
胡敬说:“实在应该将某天定为‘无受贿日’,全国官员在那天都不能受贿。这比艾滋病
日植树日爱牙日有意义多了。”
庄丽说:“应该搞无受贿年。”
涂夫说:“那我该下岗了。”
胡敬笑着说:“怎么可能定了无受贿日就没人受贿了?”
吴卫东对涂夫说:“依我说,最该改革的是法院。前年,我管辖的一家小企业租用了一
间店铺房,房主和我们的企业签约时,他和原租户的合同还没到期,结果原租户将我的企业
和那房主一起告上法院,人家在法院有认识人。法院送传票时真够凶的,非要我亲自签收,
当时我兼着那企业的法定代表人。法院的人说如果开庭时我们不到庭就冻结我们的账号。幸
好开庭前我们街道劳动科的一个干部在单位大便时无意间瞥见纸篓里的一张被擦了屁股的
报纸上有工商局吊销企业营业执照的名单,名单里有告我们的那家公司。我得到信息后,立
刻向律师咨询,律师说那公司被吊销营业执照就没资格告我们了,这叫丧失诉权。开庭时我
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出庭,9平方米的法庭满地是烟头,法官敞着怀。我对法官说,原告没
资格告我们,法官说你闭嘴,有没有资格由我们决定,我们受理了,就说明原告有资格告你
们。我从公文包里把那张被蹂躏亵渎过又恢复了青春的报纸递给法官。法官看了一眼,其实
他马上就明白原告没戏了,可他还是嘴硬。走了一通开庭的形式后,法官说,休庭。什么时
候再开庭,听通知。三年过去了,再没下文了,你也得给我个说法呀,严格说,这案子还没
结案呀。原告丧失诉权,法院不该通知被告结案?”
康巨峰对吴卫东说:“你得奖励那个在厕所发现了擦屁股报纸的干部吧?”
吴卫东说:“那当然!我奖励了他一千元。从那以后,我们街道的干部上厕所时都养成
了翻纸篓的习惯。”
涂夫说:“法院是要改革。首先是法官的素质要提高。像吴卫东说的那种法官,现在肯
定下岗了。”
胡敬他们就这么谈笑风生,我们就这么聆听。
米小旭小声问我:“看得出,你很缺钱。”
我说:“特缺。儿子今年考大学。说实话,我挺怕他考上的,考上我真没钱供他上大学。”
米小旭说:“跟我学炒股吧,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再细聊。”
聚餐快结束时,大家互相留了电话号码。胡敬除了刚见面时和我说了句话,此后再没和
我说话。表面看我们这些小学同学是围坐在一张餐桌旁边平起平坐地吃饭,实际上等级是绝
对存在的。我们是坐在大学阶梯教室那样的地方共进午餐。
合影时,我们簇拥着胡敬。他的确是我们班的骄傲。
离开紫禁城时,餐桌上剩了很多食物,而我的肚子连半饱都算不上。
在黄帝酒楼门口,大家告别。胡敬驾驶一辆奥迪走了,大家站在两旁夹道欢送他。康巨
峰、涂夫、白京京、乔智和窦娟也陆续开着私家车公家车公私合营车走了。
其他的人坐出租车走了。
吴卫东对我说:“我派车送你?”
我说:“我骑自行车来的。”
吴卫东说:“把自行车放在汽车上,我给你派辆面包车。上小学时,我老欺负你,我得
向你道歉。”
米小旭说:“这就算道歉了?欧阳,得让吴卫东专门请你吃一顿。”
“没问题!”吴卫东说。
我对吴卫东说:“我和米小旭还有事,就不用你送了。谢谢你。”
吴卫东说:“过些日子我请你吃饭。”
我问米小旭:“你怎么来的?”
“我坐出租车。你的自行车在哪儿?今天我没事,周末股市休息。”米小旭说。
我和米小旭同吴卫东告别后,朝存放我的自行车的地方走去。
我找到我的自行车,我和米小旭站在自行车旁说话。
米小旭向我介绍中国大陆的股市。说起炒股来,她眉飞色舞。米小旭说在咱们这儿炒股
一般不会把钱赔光。上市公司一旦破产,国家为了保持社会稳定会出面补救股民的损失。
“拿什么钱补救?”我问。
“当然是纳税人的钱。所以说,在咱们这儿,不炒股的人很吃亏,等于拿你的钱补给炒
股的人。”米小旭像个行家。我不知道她说得是否正确。
“那干吗不是所有人都去炒股?”我问。
“都去炒股,亏了由谁出钱补?再说,也不少了,好几千万人炒股呢,听说每十个中国
人里就有一个人炒股。这种上市公司破产有国家给兜着的好事也不会持续太久,听说过不了
多久,破产就没人管了。”米小旭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有那么多人炒股?”我觉得有很多人干的事不会是傻事。
“把钱存在银行是傻子和懒人才干的事,你得拿自己的钱投资,让钱生钱。”米小旭教
导我。
我很想把我家的三千元积蓄变成三万元。
“有多少钱才能炒股?”我问。
“一般来说开户需要五万元保证金。”
我凉了:“我没那么多钱,我家总共只有三千元。”
“我借给你五万元开户,开完户你还给我就行了。”米小旭慷慨地说,“股市外边我还有
钱。”
“这······”我发现小学同学这种关系含金量很高。
“你别跟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似的,就借给你一个小时,开完户我就转走了。你将来
真的炒股发了,别忘了我就行。”米小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