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吧。快。——把鞋脱掉。”
“长官?”
“脱掉。就穿着袜子进手术室。”
他们从观察室注意看着,一秒钟一秒钟地计算着那冗长的时间,穿着袜子的士兵终于进手术室去了。他从这个医生跟前走到一个护士跟前,又走到另一个医生跟前,手里拿着那张纸,翘起一只大拇指向控制室摇晃着。人们一个接一个严肃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岗位。这一阵,似乎有一种集体麻痹症使室内每一个人都瘫痪了。
“显然,即使没有指示,他们也都懂了。”里德说道。
“我恭喜他们。”卡特狠狠地说。“注意听着,你跟所有那些管监控仪表的人员联系一下。不许峰鸣器发声,不许摇铃,鸣锣,什么也不许响。就连灯光闪一闪也不许。我不想让谁吓得那怕只哼一声。
“几秒钟之内他们就通过了。”
“也许是这样。”卡特说道:“但也许不是这样。开始干吧。”
里德开始忙开了。
☆ ☆ ☆
《海神号》已经进入一个充满纯净液体的广阔区域。除了间或有少数几个抗体在眼前掠过,和一路上透过黄色淋巴液的船前灯的闪光之外,看不到什么别的东西。
传来了一阵擦刮着船身的低于听觉阈的微弱声音,船好象是在洗衣板上滑过去似的。以后又是一阵。又是一阵。
迈克尔斯喊道:“欧因斯,把艇内灯闭掉,好吗?”
外面的景象马上变得清晰多了。“你看到那个东西没有?”迈克尔斯问道。
大家瞪大了眼睛。格兰特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们进蜗管里来了。”迈克尔斯说。“在内耳那个帮我们听声音的小小螺旋管里面了。宾恩斯的这个蜗管帮他听声音。声音使它振动,产生不同的图形。看到了吗?”
现在格兰特看清了。它在液体里几乎象是一个阴影,一个巨大、扁平的从他们旁边一闪而过的影子。
“这是大声波。”迈克尔斯说。“至少,不妨这么说吧。这是一种压缩波,好歹被我们通过微缩光线看出来了。”
“这是不是意味著有人在讲话?”科拉问道。
“哦,不是。如果有人讲话或发出某种真正的声音,那么这个东西就会象发生了地震似的弄得海啸山崩。然而即使在绝对静寂时,耳蜗也会听到远方砰砰的心跳声和血液流经耳部微小的静脉和动脉的轰隆声等等。你曾经用贝壳把耳朵盖起来听海洋的声音吗?你听到的主要是你自己的海洋声,也就是血流被放大了的声音。”
格兰特问道:“这有没有危险?”
迈克尔斯耸耸肩说:“不能比现在这样更危险——只要没有人说话。”
杜瓦尔这时已回到工作室,又在埋头修理激光器了,他问道:“我们为什么放慢了速度?欧因斯!”
欧因斯说:“什么地方出毛病了。引擎堵住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当《海神号》降到蜗管底部停下的时候,大家都有着那种象是慢慢加强的,乘电梯下降的感觉。
随着轻轻的一震,他们撞上了管底,杜瓦尔放下了解剖刀。“现在又怎么呢?”
欧因斯焦虑地说道:“引擎过热,因此我只好把船停下。我想……”
“怎么?”
“一定是那些网状纤维。那些倒霉的海草。它们一定是把进气管堵塞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引起这个故障。”
“你能把它们喷出来吗?”格兰特紧张地问道。
欧因斯摇摇头说:“不可能,这是进气管。是朝里吸的。”
“那么,好吧,只有一个办法了。”格兰特说:“必须从外面加以清除,这就是说还要进行潜游。”他也皱着眉开始套上潜水装备。
科拉在焦虑地望着窗外。
她说:“外面有抗体。”
“不多。”格兰特简短地说。
“可是如果它们进攻,怎么办呢?”
“不太可能。”为了使她放心,迈克尔斯说。“它们对人体形状还不敏感。而只要不损害组织本身,那些抗体就很可能不会主动进攻的。”
“明白了。”格兰特说,但科拉却摇了摇头。
杜瓦尔已经听了一会儿,这时低头观察着他在刮着的那根金属丝,沉思着拿它同原件进行比较,然后把它拿在手里慢慢捻着,试图测量一下横断面是否平整。
格兰特从船身腹部的舱口降下,落到柔软而具有橡皮弹性的蜗管底壁上。他望着船身发愁。它的金属船身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么干净和光滑了,而象是披着一张兽皮,上面长满租毛。
他两脚一蹬,游进淋巴液中并向船头游去。欧因斯是对的。进气阀门给纤维堵塞了。
格兰特抓了两把向外拉。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拔出来,有许多纤维在进气管过滤器表面就折断了。
通过他那小小的无线电接收机,传来了迈克尔斯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够呛。”格兰特说。
“你需要多少时间?计时器现在的读数是26。”
“得要相当长的时间。”格兰特持命拔着,但粘稠的淋巴液使他动作缓慢,同时柔韧的纤维似乎也很不好对付。
科拉在船上紧张地说:“如果我们有谁能出去帮帮他,岂不好得多吗?”
“嗯,呃。”迈克尔斯斯斯文文地说着,表示怀疑。
“我现在就去。”她把她的游泳衣抓到手上。
迈克尔斯说:“好吧,我也去。欧因斯最好留在船上管机器。”
杜瓦尔说:“我觉得我最好也留在这里。我已经差不多把这东西弄好了。”
“你当然留下,杜瓦尔大夫。”科拉说。她调整着游泳衣面罩。
这个工作几乎并没有起色,尽管很快这三个人就围着船头扭动着,三个人都一齐拼命去抓纤维,把它们找出来,让它们在缓慢的液流中漂走。过滤器的金属开始显露出来,格兰特把一些弄不出来的往进气管里塞。
“我希望这不会有什么坏处,我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弄出来。欧因斯,如果有些纤维进入进气管——我是说,进到里面,——会怎么样呢?”
欧因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它们就会在发动机里炭化,拥塞发动机。这就意味着等我们完成任务之后要进行一次令人恶心的清洗。”
“一旦完成了任务,你就是把这艘臭船报废,我也管不着。”格兰特把紧贴着过滤器的纤维塞进去,把其它的往外拔。科拉和迈克尔斯也照着这么干。
科拉说:“我们这办法还行。”
迈克尔斯说:“但是我们在蜗管里呆的时间比我们预想的要长得多。如果什么时候,有一点声音……”
“闭嘴。”格兰特烦躁地说。“快把活干完。”
☆ ☆ ☆
卡特把手抬起来,好象要撕扯自己的头发一样,但随即又把手放下来。“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他喊了起来。“他们又停下了。”
他指点着在一个电视荧光屏那里,朝他的方向举起来,写在纸上的那句话。
“至少,他记住了不说话。”里德说。“你猜想他们为什么停下来了。”
“我怎么会知道呢?也许他们停下来喝咖啡。也许他们决定停下来进行日光浴。也许那姑娘……”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们只剩下二十四分钟了。”
里德说:“他们在内耳呆的时间越长,那么某位仁兄弄出点声音——打喷嚏,或者别的什么——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肯定就会更大。”
“你说对了。”卡特心里想,然后小声说:“哦,真正谢天谢地。解决问题的简单办法往往被忽视。把那个传今兵叫进来。”
那个保安人员又进来了,他没有敬礼。
卡特说:“你还没有穿上鞋吧?很好。把这纸条拿下去给随便那一个护士看;你还记得开膛的话吗?”
“记得,长官。”
纸上写的是:用棉花塞住宾恩斯的耳朵。
卡特点燃一支雪茄,透过控制室的窗户进行观察,看到那个保安人员进入房间,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迅速、小心地走到一个护士眼前。
那护士微笑着,抬起头来看了看卡特,用拇指和食指做成一个小圈,对他做着手势。
卡特说:“什么事儿都要我来操心。”
里德说:“这只能使声音减弱。对制止出声,管不了多大事儿。”
“你是知道有关半个面包的说法的。”①卡特说。
①指英国谚语Half a loaf is better than no bread。(半个面包比没有面包好。有比没有好。)
那个护士也把鞋子脱了,两步就走到一个桌旁。她小心地打开一盒新脱脂棉,解开一大卷,取出两英尺。
她用一只手扯了一把,另一只手也去帮着扯。棉花一时弄不下来,她就使出更大的劲去拉,突然,她的手一下向外飞出去,碰着桌上一把剪刀。
剪子从桌上掉下去,撞在硬帮帮的地板上。护士提起一只脚挤命去拦截,剪子被她一脚踩了个结实,但是已经为时太晚,它当嘟一声发出响亮刺耳的巨响,就象从天而降的天使发出的打呃声一样!
那个护士的脸胀得通红,吓得要死;其他的人都转过头来瞪着她。卡特,把雪茄一扔,颓然倒在椅子上。
“完了!”他说。
☆ ☆ ☆
欧因斯把引擎开动起来,轻手轻脚地检查着操纵机械。温度计上的指针,从他们进入蜗管以来,本来早就上升到了危险区,现在在下降了。
他说:“看来很好。你们在外面都准备好了吗?”
格兰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准备启程。我们马上回船。”
然而就在这时候,整个宇宙似乎都翻腾起来了。就好象有人从下面捅了《海神号》一拳,把它掀起老高。欧因斯为了有所依托,死命抓住仪表板不放,他听到了远方的雷鸣声。
在下面,杜瓦尔也在同样拼命挣扎,他紧紧抱住激光器,试图缓和一下它在这个发了狂的世界里受到的冲击。
在外面,格兰特觉得自己好象在受一阵排山倒海的潮浪的摆布,被抛到了高空。他翻了好几个筋斗,然后一头栽进耳蜗的管壁。他被这层壁反弹了出来,这层壁似乎是向外弯曲一样的。
在他那奇迹式地保持着镇静的头脑一角里,格兰特明白蜗管壁是在对某种响亮的声音作出反应,按照正常的比例,产生着振幅极为微小的、迅速的振动,但是想到这里他吓坏了,他没敢多想下去。
格兰特拼命想找到《海神号》在那里,但他只在一瞬间看到船前灯照到远处一段壁上的灯光,一闪就不见了。
科拉在振动开始冲击的时候,正抓着《海神号》上一个突出的地方。现在她本能地抓得更紧了,有一阵功夫,她象骑在一匹弓着身子、发着狂,想把她摔下来的烈马背上似的,同船一起上下起伏。她被震得气都透不过来了,而当她实在抓不住而把手松开以后,就沿着《海神号》停在上面的那段蜗管壁膜滑走了。
船前灯照亮了她前面那一段路程,她虽然恐惧地试图刹住滑动,但无济于事,就好象把脚后跟踩进地里以图阻止一场雪崩,不会起任何作用一样。
她知道她是朝听觉基本中心——螺旋器某一部分滑去的。这个器官是由包括一些毛细胞所组成的,一共15,000个。有几个她已经能看清楚了,每个细胞上柔软细小的纤毛都向上高耸。其中有一些在按照被传到内耳、并且在那里放大的声波的音高和音强在轻轻振动。
然而,这些话是她在上生理学课时可能要想到的说法,也是在正常比例的世界上用得上的术语。在这里她所看到的却是一道悬崖,悬崖下边是一排高大、优雅的圆柱,在庄重地摆动,动作并不整齐一致,而是先后交替进行,好象是一片起伏的波涛在沿着整个组织结构翻腾。
科拉连滑动带旋转地翻过悬崖掉进了振动着的圆柱和管壁的世界。在她翻滚下来的时候,她头上的照明灯发出的光线也跟着乱晃一气。她感到什么东西挂住了她的潜水装备,于是使劲转过身去,靠上了一个坚实的有弹性的东西。她头朝下倒悬着,不敢挣扎,唯恐这个把她挡住的、突起的东西松开她,让她一直摔下去。
她抱住的这根柱子——螺旋器里毛细胞上的一根微细纤毛——继续不断庄重地摆动着,她也就随着一会儿朝这边,一会儿朝那边旋转。
她现在已经能正常呼吸了,同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人在喊她。她叫了一声“救命”。听到自己还能说话,她很受鼓舞,于是尽可能地大声尖叫喊道。“救命啊!”“大家来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