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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也许要明智一点。还有件事,那个姑娘——科拉·彼得逊——怎么啦?”
“没什么啊。怎么啦?”
“刚才你的嗓音够大了,就在我走进会议室之前,我听到你在说话,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不应该让她上船吗?”
“她是个女人。在紧急关头她可能不可靠,另外……”
“怎么样?”
“跟你讲实话吧,杜瓦尔摆出他那种惯常的‘我是法律和先知’的架势,我就不由得要反对。你在多大程度上能信任杜瓦尔?”
“你说‘信任’是什么意思?”
“你把梅兰特派来参与这次的使命,你的真正理由是什么?你让他监视谁?”
卡特用低沉、抄哑的声调说,“我没有告诉他监视任何人。现在乘员们在消毒走廊,差不多消过毒了吧。”
☆ ☆ ☆
格兰特嗅着空气中微弱的药味,对于能有机会赶快把胡子刮掉,他感到很满意。船上有个女士,不尽可能使自己显得俊俏是不行的。这套《CMDF》制服也不坏;一件头,系腰带,是科学精神和漂亮裁剪的奇特混合物。他们给他找来的这件,腋窝下边稍微紧了一些,但是他也许只需要穿一个钟头哩。
他和其他乘员排成单行,在阴暗而充满紫外线的走廓里走过。他们都戴着黑色护自镜,防止这种辐射带来的危险。
科技·彼得逊就在格兰特的前头走着,这使他暗自埋怨他眼前的眼镜片太黑,埋怨这两片东西,不该把她那引人入胜的步态弄得昏昏然看不清楚。
为了找点话说,他问道:“这样走一趟就真正足以使我们灭菌①了吗,彼得逊小姐?”
①英语中“使……消毒,”和“使绝育”都用同音异义词“sterilize”,因此造成了误会。相应的形容词“sterile”也有“无菌”和“不育”两个意义。
她很快地转过头来说:“我想你用不着为灭种不安。”
格兰特瘪了瘪嘴。这是他自讨没趣。他说:“你低估了我的天真,彼得逊小姐。你曲解我的原意,然后倒打一耙,是很不公平的。”
“我不是存心要得罪你的。”
走廊尽头的门自动打开了,格兰特也同样自动地赶紧走到她前面,把手伸了过去。她避开了他的手,跟在杜瓦尔后面跨过门去了。
格兰特说:“别见怪,我的意思不过是说,我们实际上并非无菌,就是说,没有细菌。搞得最好,也不过是我们的表面是无菌的,里边呢,我们到处都是细菌。”
“这么说的话,”科拉回答道:“宾恩斯也不是无菌的,就是说,没有细菌。但是我们消灭一个细菌,就少带进一个细菌。我们身上的细菌将同我们一起被微缩,这是很自然的,而我们不知道这种被微缩的细菌进入人体血流之后对人会有什么影响。另一方面,一小时以后他血流中所有经过微缩的细菌都将扩展到正常的大小。而这种扩展可能产生危害,这是大家都了解的。越少让宾恩斯碰到一些未知因素就越好。”
她摇摇头说:“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这真不是做实验的办法。”
“但是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彼得逊小姐?顺便问一下,我可以管你叫科技吗?在执行这次任务的过程中,这么叫行吗?”
“我不在乎。”
他们走进了一间大圆房间,房间四周围着玻璃。地上全都铺着三英尺左右宽的六角形砖,表面磨成一个接一个的半圆球泡沫形,全部用乳白色玻璃材料制成。房间中央单独有一块砖同其它的一样,只是颜色是深红的。
房间大部分地方被一条白色的船占据着。这条船大约五十英尺长,成马蹄形,上面有个气泡,前面一部分用玻璃围着,顶上还有一个完全透明的小一点的气泡。船放在水力起重机上,正在被吊到房间的中央来。
迈克尔斯已经走到前面,站在格兰特旁边了。“《海神号》,”他说。
“在以后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这就是我们离家以后的家了。”
格兰特向四周打量着说,“这间房真大。”
“这是我们的微缩室,曾经用来对大炮和小型原子弹进行微缩,也可以用来容纳经过解除微缩处理的昆虫——你知道,为了研究之便,蚂蚁被膨大到象火车头一样大小。这种生物试验还没有得到批准,虽然我们在这方面悄悄地搞了一两项非正式试验。——他们在把《海神号》吊到“零位座”上面,就是那块红色的六角形砖。然后,我想,我们就上船。紧张吗,格兰特先生?”
“可不!你怎么样?”
迈克尔斯愁眉苦脸地点点头表示有同感。“可不是吗!”
《海神号》已经在艇座上安放妥贴,把它吊装好的水力起重机被拉走了。船的一旁有梯子通到入口。
这条船,从它那平凡、短促的船头到船尾的双喷气发动机和笔直的鳍板,浑身洁白,一菌不染,闪闪发光。
欧因斯说,“我先上。等我发信号,你们其他人再上来。”说罢,他就走上梯子。
“这是他的船嘛,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先上呢?”格兰特喃喃地说。接着他对迈克尔斯说,“他好象比我们还紧张哩。”
“他就是这样。他老是显得紧张。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有原因的。他有老婆和两个小女孩,杜瓦尔和他的助手都是单身。”
“我也是。”格兰特说。“你呢?”
“离了婚。没有孩子。这你就明白了。”
现在可以在上面那个气泡室里很清楚地看到欧因斯。他似乎全神贯注在他眼面前的物件上。过了一会儿,他挥手做着“上来”的手势。迈克尔斯回答了信号,走上梯子。杜瓦尔跟在他后面。格兰特挥手让科技先上,他自己殿后。
大家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以后,格兰特猫着腰走进了供人进出的、仅容一人的舱口,上面,在顶层的独座上,欧因斯在掌握着操纵机器。下面还有四个座位。船尾的两个,一边一个都紧靠船边,被科技和杜瓦尔占着。科拉坐在右边靠近进入气泡室的梯子的地方,杜瓦尔坐在左边。
另外两个座位在船头,彼此相距很近,迈克尔斯早就占了左边那个座位。格兰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船两边各有一些工作台和看来象是辅助操纵器的一套东西,台子下面有根。船尾有两间小房间,一间是工作室,一间用来贮藏东西。
艇内还很暗。迈克尔斯说:“我们要让你干活了,格兰特。在一般情况下,我们要在你那个位置上安排一个通讯联络人员——我是说,一个我们内部的人。既然你有通讯方面的经验,无线电就由你来掌握。希望没有问题。”
“这台无线电现在我看不太清楚……”
“喂,欧因斯,”迈克尔斯朝上面大声说。“电机怎么样?”
“马上好。我在检查几个机件。”
迈克尔斯说:“我不相信电机会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这是船上唯一非核动力器件。”
“我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啊!——那就慢慢来吧,还有几分钟我们才能被微缩。别人都在忙着,如果你不介意,我要讲话。”
“讲吧。”
迈克尔斯在座位上坐好了,“人们在紧张情况下,反应各有不同。有的人点香烟——顺便告诉你,船上不许吸烟……”
“我不吸烟。”
“有的人喝酒,有的人咬手指甲。我讲话,当然,这只是在还不是完全讲不出话的时候。就在现在,我就差不多讲不出话来了。你问起过欧因斯。你对他感到不安吗?”
“有必要吗?”
“我肯定卡特是希望你这样的。这位卡特,他是个多疑的人啦,有偏执狂的倾向。我猜想卡特考虑过在出事的时候,和宾恩斯在同一辆车上的人是欧因斯这个事实。”
格兰特说,“甚至连我也有那种念头。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事件很可能是欧因斯安排的,那么在那辆汽车里头待着,可真不是味儿呀。”
迈克尔斯使劲摇着头说:“我想说的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分析卡特是怎样推理的。设想歇因斯是个故特,是在某一饮出国参加科学会议期间变节投到对方去的……”
“真富于戏剧性。”格兰特冷冷地说。“船上还有别人参加过这种会议吗?”
迈克尔斯寻思了一会儿,“事实上,我们都参加过,就连那姑娘也在去年参加了一次短会,在那次会上,杜瓦尔提出了一篇论文。但是,不管怎么样吧,设想变节投敌的是欧因斯。假定给他的任务是去监视有人想要干掉的宾恩斯。他很可能有必要冒生命的危险。开那辆冲撞车的驾驶员知道自己是要死的;那五个步枪手也知道他们要去送死,人们似乎对死不在乎。
“而欧因斯现在可能准备去死,而不让我们成功。他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而感觉紧张呢?”
“啊,不对。你现在提出的想法,简直令人难以相信。我可以设想——为了进行辩论——欧因斯有可能为了某种理想,而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我不相信,他会愿意让自己的船第一次执行重大任务就遭到失败,而使船的名声蒙受玷污。”
“那么,你认为我们可以把他排除在外,同时也不去考虑交叉路口可能有人捣鬼的情况罗。”
迈克尔斯轻轻笑着,圆脸上露出亲切的神情,“当然罗。但是,我敢打赌,卡特对我们每个人都考虑过了。你也这么考虑过。”
格兰特说;“考虑过杜瓦尔,比方说吧?”
“为什么不呢?无论哪个人都可能是对方的人。或许不是为了报酬,我敢肯定我们这儿谁都收买不去;而是为了错误的理想。比方说吧,微缩技术在目前主要是一种战争武器,对于这个情况这里很多人都坚决反对。为了表示反对,几个月以前,曾经向总统递交过一份签了名的声明,呼吁停止微缩技术竞赛,并与其它国家建立一个为了和平目的,特别是为了生物和医学的目的的联合研究计划,以探索微缩技术。
“哪些人参与了这个运动呢?”
“很多人。杜瓦尔是叫嚷得最厉害,最直言不讳的领导人之一。事实上,我也在声明上签了名。我可以向你保证,签名的人是诚恳的。我过去是这样,现在也这样。可以提出这样的论点:宾恩斯有关无限期微缩的发明,如果付诸实施的话,将大大增加战争和大规模屠杀的危险。要是这样,我想,杜瓦尔或者是我,就很可能巴望宾恩斯在能说话之前就死掉。关于我自己,我可以否认我有那样的动机。至少,不会那么极端。至于杜瓦尔,他的大问题就在于他的个性讨人嫌。有很多人热衷于怀疑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迈克尔斯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身子说:“还有那边那个姑娘。”
“她也签了名吧?”
“没有,只有高级人员才能在那个声明上签名。但她为什么到这儿来了?”
“因为杜瓦尔坚持让她来。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们在场啊。”
“是啊,但是为什么他一坚持她就愿意来呢?她既年轻,又很漂亮,而他比她大二十岁,并且对她不感兴趣——他对什么人都不感兴趣。她这么急于一起来,可能是不是为了杜瓦尔?或者是为了某种更有政治意义的原因呢?”
格兰特问道:“你妒嫉吗,迈克尔斯大夫?”
迈克尔斯好象吃了一惊。慢慢地,他笑了。“你知道,我真还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哩。我肯定是护嫉的,我不比杜瓦尔年纪大,如果她真正对年纪比较大的人感兴趣,让她挑中我,肯定要惬意些,——但是即使考虑到我有偏见,也仍然有理由怀疑她的动机。”
迈克尔斯笑容消失了,再次变得忧郁、严肃起来。“但是毕竟这条船的安全不仅要靠我们自己,也要靠外面那些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控制着我们,里德上校跟我们其他人一样,他对这个请愿书也表示过赞同,尽管他作为军官不能从事政治活动。可是虽然请愿书上没有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少说话,他同卡特曾经为这事吵过架。他们以前是好朋友。”
“太糟糕了。”格兰特说。
“还有卡特本人。他有严重的偏执狂。这儿工作的紧张程度,足以使神智最清醒的人变得动摇不定。我怀疑有谁能放心大胆地说,卡特还没有变成有点阴阳怪气的人……”
“你认为他变了?”
迈克尔斯把双臂一伸说:“不,当然不,我告诉你——我讲的是关于治疗方法。你难道宁愿让我坐在这里,光淌汗或者低声尖叫吗?”
格兰特说:“不,我想我没有那个意思。事实上,我巴不得你继续讲哩。只要听你说,我自己就没有时间感到惊慌了。我觉得,你好象每个人都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