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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方恕三岁,我离而立之年也还有些久远,却常常伏案沉思,思这一路走来的点滴、一路而来的欣喜和困惑。
与我相反,少陵从来都鲜有烦忧,他推门进来,看我们两个半醉不醉的样子,皱了眉笑:“只说是吃饭,倒喝起酒来了?”
与他的声音一起到来的,还有一阵风,夹杂了些许冷意,尽管接着就闭了门,我仍旧打了一个寒颤,本来喝酒也没多少,瞬间便清醒过来。
他浑身有些湿气,发尾还带了水珠,这一顿离别之宴确是有些长了,我看向窗外方知下起了雨。
桑采青美目一转,眼神清明,看向我似有责备之意,她似乎有些不愿意面对少陵,还没等我说完那一摞银票的来历,她已经说着要走。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已经略显昏暗,雨虽然淅淅沥沥得也不密集,但起了风,甚至盖过了雨声。
“你看这天,今晚就留这儿住吧,我们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明天再一块儿出门。”我礼貌的提议。
她叹一口气,却不肯答应。
少陵也顺着我的话邀请,被拒绝后倒是利落,直接叫了武志强相送。
我递了把伞过去,她抿了抿嘴,平静的道谢,眼里早已不见了适才的迷惘和质问,我放心下来,目送她消失在雨雾里。
桑采青其人,不甘于人下,聪慧勇敢,想要通过努力得到想要的东西。她怒叱社会不公,想要改变些什么,一步步在世俗里寻找着希望。
我以前常常猜测她的用意,如今她借着酒意道出这番心路历程,我才终于明白。
可是现在,她既然已经说出这些,是不是又代表着已经放下了?
唉,认识一个人,真真正正一个难题,更难得是,认识自己。
少陵却从背后绕过来,挑眉道:“想什么呢?”
“想咱们离开这里是不是对的。”我叹口气,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扰,事实上,我曾经在心里勇敢的承认对自己国家的逃离,心里却未曾轻松。
“你……想留下?”
“不。”我不想留下,而且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奔往新的家园,但是……
这一年,1923,蔡元培辞去北大的校长职务;修习政治经济学的张君励游欧归来,在清华大学发表了名为《人生观》的演讲……诸多“文化人”用自己的行动愤怒着,却一直坚守着国家,而我,也自诩是读书之人,并且以此沾沾自得,就算逃离的时刻也不曾羞愧,却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就好像有一种矛盾,我明明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明明心安理得,却似乎被这乱世之中的“勇者”衬托出一种莫名的自私自利来。
可我明明就有着悲悯情怀,明明……
我似乎陷进一个走不出的窠臼里,不断循环往复。
少陵见我不语,伸手探我皱起的眉头:“又胡思乱想了?你不是也说,活着不容易嘛,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上,作出的决定怎么都得对应自己的心。”
他说着,拉起我的手放到他的心口上,不忘一番表演:“现在告诉我,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一个平和的地方平静的生活吗?”
他把重音砸在“平”字上,我心底里的疑惑在触碰到他的眼睛时不由一滞,也许我不该去纠结大面上的个人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博弈,因为我是一个人,是活生生的一个,而不是某种类别。我只是我,如果留下能使我心潮澎湃,我就留下;如果离开是我的愿望,那就离开。
少陵见我展眉,眼角飘过桌上的狼藉,笑道:“等到了法国,请你喝正宗的葡萄酒。”
他的脑袋探过来,却被我一把抵住——
“这不就是正宗的吗?”我疑惑地指着桌上的酒。
“傻瓜,”他笑,“没看清上面的‘原产地’吗?再说了,法国葡萄酒一般是用墨绿色的玻璃瓶,这个是人造水晶呐。”
“……”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好像连人的心理都有了完满的结局,但这时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风声鹤唳,却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呶,最近喜欢上胡乱起标题~~~
☆、我愿意为你朗读
武志强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湿透了,雨虽然越下越大,但也不至于像他那样,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本来就要走了,见我取笑他,又停住了脚步。
雨已经很大,哗啦哗啦倾盆而落,他的神色之间挂着水雾,还有略微的犹豫,不过终究还是把话说完整:“采青姑娘中途脚一滑掉进了池塘。现在虽然没事了,我送她到家,可是回来的时候越想越觉得蹊跷,落水……不像是落水,倒像是故意……”
听了他的话,本来似乎了了一桩心事可以痛痛快快离开的我,突然又紧张起来。等到一路来到采青的家里,这种紧张变成了事实——
桑采青——我这个刚刚承认的朋友,正一脸平静得躺在床上。面目柔和,笑意盈盈,却是在等待死神的降临。
她似乎料到了我会来,居然用着最后一点生命的力量叮嘱——她希望她是失足掉落湖中而死的,而不是后来吞药自杀。
“为什么?”为什么竟选择这样的方式?就算厌倦了这个世界,就算已经不能担起这个时代加于自身的沉重,也总能找到合适的方式避免。只要活着,总会有幸福的办法,不是吗?
我心中万马奔腾,吐出口的却是简单的平平一问。
她抿了抿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年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辜。她腹中似有千言万语,但终化成了一声轻叹:“你不是我。”
她说,你不是我。
春雨绵延,仿似整个世界都被水淹没了,少陵被采青以‘再说几句体己话’的理由支开在外间,我只有一个人,面上也正努力作出同她一样的微笑,但终究徒劳——我在面临今生似乎是最沉重的选择。
本来我已经下了决心救人,我只需要朝外间做一个手势,等武志强唤来的医生到了,少陵便会立刻引人进来。
可我犹豫了,知道了她正在面临死亡,我却没有立刻抬起手臂,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过来,让这本该简单的一切变得艰难……
她仍旧笑着,只是一句‘你不是我’,便突然击溃了我准备好的已经在腹中的所有劝慰。
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着笑意,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这般样子让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年在法庭上毅然决然承认所有罪状的汉娜——只是因为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文盲,当法庭让她当庭核对笔迹时,她直接承认了所有的罪行。为了不当众出丑,为了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她将在监狱里度过未来的二十年……
这只是一个电影,一个法学家笔下的故事——我愿意为你朗读,放在纳粹之后的时代,讲主人公如何试图逃离时代加予的一切。纳粹已然过去,可是一些不可触摸的伤痕却无可避免的留了下来……
采青一直微笑着,而且坚定,她们此刻是多么相似啊,有人跟遥远时空的汉娜说‘我愿意为你朗读’,而我此刻,又该对面前的人说些什么呢?
看过了很久,故事似乎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女主人公汉娜为了隐瞒自己是文盲的事实,欺骗自己的小男友说自己喜欢听他朗读……一切从这里开始,又从这里结束。它留下的问题却在这时,在隔了不只是千山万水的动荡中国,响彻在我的耳边——
如果一个人有意自我毁灭,而你可以拯救他,你会挺身而出吗?如果有个手术就要进行,而病人是吸毒者,毒品与麻醉剂是不相容的,但病人耻于承认自己是吸毒者,不愿告诉麻醉师,你会去告诉吗?如果有个同性恋者,他不可能犯下某项罪行,但耻于承认他是同性恋者,你会为他说出真相吗?
作者有话要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偶羞愧地爬回来码字~~
☆、桑采青之‘死’
成年人与未成年人的区别是,前者清醒地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所做的决定,并能为它负责。
我曾经就这样想,如果一个成年人做出了他的决定,无论这决定是什么都应当尊重;但如果是未成年人,他的心智还未成熟,或许还不知道这决定的后果,我们就应该竭力帮他挽回。
可是在此之外,我还曾经分出过第三种——那就是我的亲人、朋友。如果是他们做出了走向毁灭的决定,无论是怎样绝望的境地,我都愿意去阻止。毕竟活着才有希望,我可以慢慢帮助他重新找回这希望。
至于最亲密的人反而更应当尊重之类的反而没有想太多……
我自以为犹疑纠结到上天入地,但时间其实过得很缓慢,仿佛它也知道这逝去的不仅仅是时间。
桑采青似乎累了,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不再紧紧盯着我,只在头顶上方的小小空间里游移着。
我闭了闭眼,然后向外打了一个手势。
一切都和约定好的一样,有个医生模样的人进了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终究是个胆小的人,不论是事业、爱情或者别的什么,一遇到不如意之事便开始鸵鸟般逃避。
就比如现在,任我心中明镜,终究还是向外传递了信号,把难题丢给了身边这个人。
他从来不会令我失望,约莫里面的人快醒了,他握了握我手,推我进去……
眼睛仍是那双眼睛,神情仍是那般神情,声音却似乎梦游一般飘忽不定。
桑采青醒来,看到我,疲倦地低喃:“桑采青……怎么还活着啊……”
她自己说着自己的名字,脸色苍白声音暗哑。
我却可以直视她的眼睛,温和地道:“你愿意的话,她其实已经死了。”
她愣了一下,没能明白我的意思,询问似的看我。
“桑采青已经死了啊,你也叫桑采青吗?”
我本来想一本正经的解释给她,可说着说着眼泪便慢慢淌下来……
桑采青——这个我始终不肯承认的妹妹,这一生经历过贫穷、饥饿、失去、背叛以及灾难,一生都在不屈地,努力着,企图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终究不能摆脱时代的阴影。
春寒料峭,我早早退去了厚重的夹袄,如今似乎感觉到了侵入肌肤的凉意。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同我一样,努力着进步着,希望寻到想要的生活。
我信手得来的东西,实在承继了太多上天的眷顾。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却有人只为寻得这幸运,便收获了累累伤痕。
如今,她用骄傲来掩饰她的落魄,在这个春天里,奋不顾身地放弃了一段人生……
奈何,奈何。
奈何人要离别,从此山高水长?
我和少陵又逗留了几日,心思复杂地参加完桑采青的‘葬礼’,然后就是道别。
曾经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里的人,可如今我是如此庆幸我这短短的人生中可以遇到他们。
人生,或者生活,不就是与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组成的吗?
之前预定了天津起飞的航班,方母和心怡也已经由武志强护送到了那里,我和少陵终于在这个春天的早晨踏上远行的路途。
一样的吉普车,熟悉的路,甚至还有似曾相识的路人……
车已经缓缓启动,我还在心中描摹着离别这一刻的景象,却突然在这时,有一匹马从林间小道上直冲过来。
☆、反穿越之奇怪事件(完结章)
“羊肉、豆腐、贡丸,白菜……”
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我有些不耐,翻身继续睡。
那声音却更大了,后来直接冲我嚷道:“起来,起来!吃火锅喽!”
“吃什么火锅啊……”我嘟囔着抱怨。
那声音接着道:“过年哦!”
过年?我记得刚过完不久嘛,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北方人过年还真是热闹得很。不过此时,除了那个讨厌的声音,周围却是安静的。
哎,我21世纪的家里过年可是不放鞭炮的,春联也是要贴不贴,至于年夜饭,有时确是吃火锅的。
我梦游似的醒来,就见面前的饭桌上热气腾腾的,赫然一个巨大的砂锅占据了中心地带。
“羊肉、豆腐、贡丸,白菜……”
那声音又在叨叨叨了,我叹口气,忍着又听了一遍,却猛地一怔——这菜系,怎么这么熟悉?!
猛地坐起来,把被子上的粉红猪布偶带翻了,书桌上的电脑开着,显然长时间没动了此时正放着深海带鱼的屏保……
我怔怔的,还没缓过来,手机又响起。
“喂?”
“流云!沈流云!你醒醒!……”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很是急躁,泡沫一般直接充满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