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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蝶。”
呦,美人还有意见了。
我性急的挽著袖子,一摸啧啧,这个肌肤滑得,掐得出水似的,呦呦呦,还瞪我这一眼扫过来,嗔似怨的,心痒痒哇。
手一勾,将他下巴轻挑,他温情脉脉的望著我,吓得我倏然一惊,揣在前襟里的玉佩突然烫极了的,胸口炙热一块,闷闷的堵得慌。
“湮儿,哪不舒服麽?”他撑著身子,半躺在榻上,眼神中关切至极。
舒一口气,我隔著衣袍将玉攥在手心,既而笑了,“没事,咱们继续画。”
他笑了,安静的闭上了眼。
温润如玉的脸庞浮著浅笑,显得颇从容,他放松著身子由著我肆意妄为,这般的眉宇这般的神情似乎很眼熟
我不禁有些痴了。
握在手中的笔,有些颤抖一滴蓝坠了下来,落在他眼角下,分外妖娆。
他依旧是闭著眼,一只手却稳稳的执上我的,极其熟练的一勾,一描。
惟妙惟肖的
蓝蝶
胸口闷极了,我怔愣的由著他携著我的手动著,身子却动弹不得,眼神缓缓扫过他的脸庞,向上停住呆滞的望著一处。
他闭著眼,躺著。
面庞含笑,依旧美好的不似凡人
只是,如雪般的发,在那不易察觉的发根处,那接近头皮处的发却是黑色不细看的确看不出
相公为我耗尽精血,应是雪发。
可是,他这般景象却像是人为的将发泡在药汁中故意弄白似的
我勉强站定,望著窗外柳枝,渐吹渐起一阵清风,残红枝上挂,香气弥漫,我复杂的望著躺著的那个人儿攥紧衣袍,我努力平静著心,轻轻嗅著,他的身上没有梨花香。
怪不得总觉得不对劲
没有梨花香,
长发亦不是雪色他不是相公霁雪
可是,我俯下身子,手轻轻摩挲著他的脸如此的熟悉他的睫毛抖著,在我指下的蓝蝶也轻轻颤著
胸很闷,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头很疼,怀里的玉佩烫得我更疼
一幕幕往事掠过脑海,浮光掠影,让人避之不及。
他说,卿儿,你忘了我麽。
他说,卿儿,快些醒,他们说你活不了,可是我会让你醒的你不舍得离开我的,对麽
他说,还有三日,就算魂怀,我也要生下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一抹轻愁,一抹感伤,更多的无言,
眼睛胀涩得难受,我单膝跪在地上,枕著榻,痴痴的望著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像是永远也望不够似的。
他似乎感觉了什麽,缓缓睁开眼,明眸中有著疑惑有著不解,宠溺却更多这个人,像是我做什麽都能接受,这般温柔似水。“湮儿,你”
只稍一句话,便让我泪流不止,狠狠地用袖子擦脸,我恶声恶气的说,“为什麽不唤我,卿儿”
为什麽,不告诉我,你回来了。
为什麽要躲我。
若是我忆不起来,你打算一辈子扮霁雪来哄我麽。
他一怔,低头琢磨著我的话,猛然一惊,凝眸期待却有些不确信的望著我,眼神这个柔情这个缠绵
“卿儿,卿儿你,想起来了麽。”
我仰著头,虽是笑著,却被泪湿了一脸,“都想起来了。”
他望著我有些痴了,抬著手移动想抚上我的脸,倏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最终却颓废的落下。
原本以为他会抱著我,可是他却後退一步,面庞浮现凄凉,身形踉跄,那麽的彷徨无助,低声喃喃道,“不不为什麽,原想唤起你的记忆你却忘了我,如今不想让你忆起什麽,你却忆起。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可是上苍为什麽这般绝”
我睁大眼,张合嘴,却发不出声,只是尝到酸涩的泪。
徒然的望著,他一步一步後退,无助的倚靠在门处。
这个人曾说,卿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曾这般认真的说,卿儿,你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如今他却一味的後退,甚至想逃。
他这是什麽意思
一直避著我,却在我失忆的时候这般陪著我如今,想起了一切,却想丢下我溜掉。
我抽一口气,心一横,死死的抱著他的腰,用尽力气。
如今遇到了,不能让你再从我眼中逃走,“为什麽,你明明是温玉,为什麽”
为什麽要走。
他身子一颤,止不住地抖,无声却带著难言的哀伤悲绝。他缓缓开口,声音清醉却带著令人窒息的凄凉,“卿儿,我已不是原来的温玉了。”
“我知道,可是别离开我。”
你为了我,成为後翎,一直这般守在我身边是男是女亦无所谓,真的温玉也好,後翎也好,一切都不重要。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们一起慢慢变老,老得再也走不动了,再一起窝在榻上抱成一团啃吃的。
“卿儿,放手。”他扳开我的手,舍不得用力,却亦坚决。
我咬牙,狠狠瞪著他,眼眶红红的
不放,你这死人,把我生下来却又想把我推开。
风徐徐的拂过,窗外弱柳摇曳,柳絮纷飞。
倏然,花香袭过,一片寂静。他由我这般抱著,伫立在窗前,白袍翩跹,面庞浮现一丝复杂的神情,恍惚的笑绽放,让人心驰梦移。他痴痴的望著我,舒一口气,沈寂了很久,像是倾尽所有气力,低哑的开了口,“我,活不了多久了。”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沈思前事,还似人生一场梦。
他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三更惊醒,纵然吓了一身冷汗。我侧头望去榻边凌乱空余一枕,人已无了踪影。於是匆促揽衣下榻,急急去找。
竹屋外,他独坐,雪发如今已青丝飞扬,他斜抱著酒,面庞已有醉意,一种凄凉,十分憔悴。
虽已是春末秋初之际,但夜半的风,寒气十足。
他合著眼,止不住咳嗽,肩膀颤著,令人心疼不已。
曾以为,找到温玉,便能和睦幸福的过日子。
谁知,会是此番无奈的结局。
叹一口气,无声的走到他身旁,拥著他,柔情百千。
他浑身一颤,却并没睁眼,只是伸手回搂著我,放松自己的身子。
深夜稀云相伴月明中,竹林簌簌作响。
依稀可闻的冷香,恍若一声的叹息,二人皆无语。此刻彼此间的温暖掺更是催人断肠。
这几日,温玉的身子愈发不行了,他虽不说但我知道他的病根定是由我而起。
虽然前世的记忆还未完全苏醒,不过我知道魂怀者是虚弱,更何况他那会儿还是男子之身,为了救我,这几年在後湮宫里怕是把身子折腾得愈发残破不堪如今,却任我胡来欺负他,那一夜,或许是因为那一夜他才变回男儿身,若是知道後翎便是温玉,我是死也不会这般做的。
伤了他,却还离开他。
让他拖著病怏怏的身子颠沛流离,逃著过日子。
若是後湮宫没灭,我若是一直陪著他,说不定他的身子还能调理好。
如今,怕是一切都晚了。
温玉,告诉我,
我该怎麽做才能保住你的命。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我与他终究是何种孽缘。
十年梦屈指堪惊,如今梦醒了却依旧无能为力。
他肩轻颤,似乎在咳却忍著不出声,我搂著他,却触到袖襟上隐约有著湿痕,於是不觉便有一些恍神,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面庞,一寸寸摸索,这般美好的一个人,若是要用我的命换他的,我也甘之如饴。
他秀眉紧蹙,似乎在忍受著某种难言的痛苦,咳嗽数声,缓过气来,然後睁眼望著我,明眸中温情脉脉水悠悠,他那麽专注地望著,迟疑了片刻终究是轻声说道,“卿儿,答应我若是我哪天去了好好活著,与他们一起。”
我一愣,轻轻应允,“好。”
傻相公,你若死了我是不会独活的,你会死麽?
纵然是,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知道麽你是如何救我的,我便要如何救你。
手被他牢牢握住,掐得我很疼,我却只是温柔的笑著,用尽我所有的气力。心伤得很疼,可是我却要绽放绝世的笑容,因为我要让他知道我爱他一如前世。
“魂怀之术是不能用反复用的。”他若有所思往我一眼,笑得虚弱,神色却依旧云淡风清,视线似乎是穿过我遥遥望著远方的某一处,“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知道麽我自己施了魂怀生了你,便再也没人能将我魂怀了,因为我已经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骗子,为什麽我一直不曾听说过。
魂怀之人不能
我紧紧攥著他的袖袍,盯著他,“你少了什麽”
“心。”他望著我一本正经,肩膀抖动,咳嗽片刻说,“三魂七魄,我便将自己生魂与爱、喜、欲三魄分了些给你,若是死了,它们便归你了。我逝去时便若没了心的人,该如何被他人魂怀。”
“你”我傻了似的,“我还给你。”
他沈笑,将我用在怀里,那麽的温柔,“别说傻话,哪有说还就能还的卿儿,我心甘情愿的,我把它都给了你,所以替我活下去。”
为他活下去
“卿儿,”他望著竹林那一处道,有片刻的恍惚,“霁雪与我长得一般模样,若是我走了,他也能代我陪在你身边,你该不会寂寞了。”
怎麽能这麽说,太伤人了。
这对三人都不公平不是麽,温玉你太看轻我了。
“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二人是不同的人,为何要这麽说,温玉你生生世世都该是我的相公。”
他身子一颤,专注的有些痴了的看著我,眼睛里隐隐有水光。
“你能这般说便够了,我怕会舍不得丢下你。”
舍不得,那便不走
陪我,别丢下我。
“霁雪与弥儿都在竹林里住著,弘氰他们怕是也闻讯快赶过来了或许他们已经到了也说不定,只怕是想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你瞧他们都知道我时日不多了。咳咳”
他的气息愈发微弱,却不大正经的开著玩笑,我知道他这般做是想令我分神,怕我担忧,可是更让我心都揪起来了。
“卿儿,虽然你忆不起前世,不过我还是想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本想补偿,却愈发无力。”
温玉,别说了。
歇息一会儿,别累乏了。
他这样子,倒像是临终托付一般,让人心惊。
“好,不说。”他倚在我身旁,搂紧我,身子却凉得让人心颤,“陪我一会儿。”
“温玉,冷麽,我们回屋里吧。”我呐呐地说,却见他面庞浮现一丝病态的红晕,除此之外面色看上去没一丁点的血色,但却丝毫无损於他清秀俊美的模样。
“我想再多处一会儿,卿儿。”
“嗯。”
他轻笑,舒一口气,席地而坐倚著我有些虚弱的坐在竹屋前,头枕在我的肩上,合著眼,气若游丝,面庞却浮现安静的笑意。
有一丝不安,却只能默默的守著他。
一夜聆风,不知不觉天边破晓,四周苍翠的山上升腾起缕缕烟雾,清风徐徐而来,万籁唯余竹声。湖边的柳枝摇曳,簌簌作响,一丝柳,一寸柔情。我不觉看痴了。
“温玉,醒醒,卯时了。”
他纹丝不动,头倚在我肩头,凌乱的青丝垂了一地。
“温玉”
柳絮纷落在他的席地的长发上,白月袍下的身子冰凉,那麽
我一时慌了神,心怦怦直跳,脑子里也昏沈沈的,手足无措。
天地间一片静寂,唯有冷香,清冽逼人。
远处,竹林深中,一个欣长的身影伫立著,他的衣袂被风吹得飘荡翻飞,默默不言语,只是静静的望著这一切。
他沈寂片刻,便缓缓而至,脚步踏在枯枝散叶上,簌簌作响。
他一脸凄然,发簪被风吹得徒然掉在地上,雪发顷刻间散乱,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