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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华章-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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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不点,我以前有跟你说过,为了你,我选择做吸血鬼吧!」
「嗯。」我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你是在箱根的温泉里跟我说的。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考虑得很成熟了,不过」
怎么啦?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但是经过今天晚上,我突然发现我其实并没有完全准备好」
在听到这句话时我已经恍恍惚惚了,后面冰块脸还说了些什么,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脑袋里只回响着一句话:冰块脸不要跟我在—起了!
「小不点!小不点!你没事吧!」后来是梅哥哥把我摇醒的。
我没有哭,眼睛甚至干涩得有点痛,我干笑了一下,满嘴都是苦苦的味道:「我没事,真的!梅哥哥,只是我突然很想回家去了,回英国好久都没有看见爸爸了我其实很想他们。」
「好,好!梅哥哥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尾声
「叔叔,你也是来日本旅行的么?」
这样问的,是坐在我邻座的小女孩。
「也算是吧。」
「那你现在来就对了,北海道夏天很美丽,不过就是时间太短;如果冬天来,那可就太冷了。」
从东京到北海道首府札幌的班机,是全世界最忙的线路之一。
在等待起飞的短短时间里,邻座七岁的小女孩就已经跟我打得火热。
几十年过去,我依然没有什么改变,凡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以及十岁以下的小孩,基本上不到二分钟就可以跟我自然熟,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现在的北海道,真的很美丽么?」我问。
北海道,听起来就是很遥远的地方。如果不是他现在住在这儿,估计我一辈子也不会想要到这里来。
不过,从接到他的信,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想通为什么他要离开东京,选择住往北海道——这么偏远的地方。
「当然很美啦,这里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崇山峻岭、森林和牧场,夏天田野里开满野花,冬天有时还可以看见冰山漂过海岸,总之就是很美丽啦!
叔叔,你是到哪里呀?」
我掏出信再看了一眼,才说:「是富良野。」
「哦」
小女孩的语气很老练,「那是在北海道正中央了,有很多农场,大片大片的熏衣草花田,现在正好是开花的季节,叔叔你可以看见很多很漂亮的花」
花?这些年我在荷兰看过的还少吗?真想看的话,也不用跑这么远到这个弹丸岛国来看吧!
不过,倒是很难想象他会和花打上交道——说真的,想到矢皴暮彦那张终年冰块般的脸沉浸在花的海洋里,就是一件很喜剧的事情。
「哇——」
小女孩突然夸张地指着我手中握住的蓝紫色信纸,「叔叔,你的信纸是用熏衣草汁染过的吧?」
「真的么?这不是印上去的么?」
「当然不是。我看见过我姐姐用熏衣草汁染信纸,和这个一模一样!」
不会吧?我一直以为这本来就是印刷成这种颜色的信纸,况且写信给我的是—个大男人,不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吧?
「不会错的,」小女孩异常肯定,「我姐姐就是用这种信纸,写信给她喜欢的哥哥。」
汗,一滴冷汗从我背上悄悄淌下。
「这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
「当然啦,这都不知道么?」
小女孩以教书育人的态度,认真讲授从她姐姐那里一知半解听来的知识:「熏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所以用熏衣草汁染过的信纸写的信,就是『情书』。」
「哦——」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竟收了四十年的「情书」而不自知,冰块脸用这种信纸写给我四十年的信
彷佛还不相信,我没有什么目的地举起信纸对准阳光,蓝紫蓝紫不太透明的颜色,好些地方颜色还不太均匀
我的额头冒出一团黑线,这种感觉就好象突然有人告诉我,我用来吃了几十年的饭,并且刚刚才摔碎的瓷碗,是中国明朝成化年间的官窑汝瓷珍品
「不信你可以闻闻看,信纸上一定有熏衣草的香味!」
这个我闻到过,不过一直以为是洒什么香水。我还奇怪什么时候冰块脸变得跟梅哥哥一样,喜欢在什么东西上都洒上香水呢!
不过,虽然对方只是七岁的小女孩,我还是认真地追问了一句:「你确定没有把熏衣草的花语搞错?」
「肯定没有,我姐姐亲口告诉我的。」
我不禁咋舌,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开始跟七岁的小女孩讲这么开放的话题了!
我还是不放心,趁着飞机还没有起飞,抓紧时间,用手机向菲尔哥哥发了一则短信。
不到一分钟,菲尔哥哥就回复过来:「小不点,熏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我没有再回复,在空中小姐的提示下关掉了手机。
老天既然让我们在四十年前就分了手,为什么要在四十年后给我开这个玩笑呢?
况且,四十年前是你主动放的手
—个小时后,飞机在札幌机场降落,远远地我就看见了来接我的年轻人,和四十年前冰块脸的模样,活脱脱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冰块脸在电话里说,来接我的人很好认,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倒真不是在说假话。
「您好,您就是凯洛先生么?」连那样冷淡的语音,都像极了冰块脸。
「是的,我就是。矢皴暮彦是你的」
「是家父。」
「哦」冰块脸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儿子,保密功大做得真不是—般地好,我心里有点涩涩的感觉。
「你父亲还好吗?」
「父亲身体还好,不过,一直都盼望能见到凯洛先生您。」
说实话,这几年冰块脸一直都有邀请,但是我不敢来。
经历过妈妈病逝之后,我不敢再见到一个苍老得一塌糊涂的冰块脸,我害怕那样守着最亲近的人去世时的无助,看着他们衰老、生病、死亡,而我甚至和四十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这样残酷的事实,是我无论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都无法承受的。
这一次,要不是收到信时,梅哥哥正好在旁边闲闲地说了一句:「小不点,这次如果你还不去,下回寄来的可能就是追悼会的邀请函了!」
听到这句话,我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分钟都没有耽搁就立即打包收拾行李,坐上飞机来到日本。
如果老天一定要我再面对一次生老病死,那活人还是比死人好
为了这次原本没有计画、没有准备的旅行,我甚至错过了一年一度在美国召开的「世界吸血鬼四大家族首脑高峰会」!
这可是很重要的会议哦,你没有想错,全世界吸血鬼每年的大事和发展,都会在这次会议上提及并做出决定。
作为欧洲最大家族——凯洛家族的族长,我可是很重要的人物!做出的贡献更是前无古人。
没有一点夸张,这是真的!
这四十年来,世界科技突飞猛进,就在前几年,我领导的实验室终于成功研制出一种头盔,这种头盔寸以有效隔绝太阳对我们的伤害,阻止我们体内一种很重要的酶的分解转化。
就是这种酶在体内的聚集,构成了我们吸血鬼独特的生物特性,它在阳光下的迅速分解转化,是我们吸血一族在阳光下致命的原因。
有了这种头盔保护,我们吸血鬼终于开创历史地走到了太阳下,和人类一齐生活、工作
还有就是,菲尔哥哥在美国投资的制药工厂,研制出了人类血液的完美替代品——人造血浆!这个发明不仅对吸血鬼有划时代的影响,就是对人类社会也做出了杰出贡献!
不过,一直到最后我才知道,冰块脸名下的企业也参与了哥哥的这个研究计画,听说其中很关键的基因配方,还是他们提供的。
结果就是,一直扼止吸血鬼生存、发展的两大难题,在我担任族长的四十年里都得到完美解决。
凯洛家成了世界上最大最重要的家族,我也在五十六岁的「超低龄」就被「世界吸血鬼联合会」授予了代表终生成就的「紫金勋章」。已经有一些书和报纸把我称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吸血鬼」了。
最初,我也有想给冰块脸回信,特别是每次我取得重大成绩或研究有突破时,都会写在信纸上,但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寄出。
冰块脸都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要跟我分开了,也许他写信只是为了要维持友好,或者觉得,我们即使成不了恋人也还可以成为朋友,没有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样,如果因为这样而对他保有希望就太可怜了,所以我没有回信。
等到时间越来越长,信越收越多、越积越厚时,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始回信了;结果就是,四十年里我一共收到了上千封信,却一封也没有回过!
就连这次要去日本,也是菲尔哥哥帮我找到矢皴家的电话号码,我打过去托佣人转告的。
「凯洛先生真的跟父亲说的很像。」
从札幌到富良野还有几个小时路程,为了不让旅程变得尴尬,冰块脸的儿子在跟我没话找话。
「真的么?他有提我?」
向自己的老婆和儿子提我很有趣么?我并不感觉高兴,他会说我什么?迷糊?处处需要别人照顾的小笨蛋?爱哭鼻子
不,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鼻子了,自从当了凯洛家的族长,我成长了很多。
「嗯,父亲常常跟我提起您。特别是小的时候,他会说很多您在日本上学时的故事给我听。」
我一下想起了我那段短暂而又极端混乱的学校生涯,还有痛苦的跑圈和怎么都考不及格的古文学。
汗,俳句就是现在,我也还是没有把那个东东弄懂!
梅哥哥说我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快餐文化,要想把那种需要心灵感悟的诗词弄懂,除非把脑袋锯开,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重新装一遍才成。然后,我就很高兴地在我的人生中,彻底放弃了跟诗词沾亲带擦的一切东西。
「我那时的样子很可笑吧?」
一定是把我的事当成笑话逗小孩子开心,我的心情又低落几分,欵,来干什么呢?真应该现在就买张机票直接回英国算了。
「您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小冰块脸很吃惊的样子,「我想父亲应该是把和您的回忆,当成是最幸福的记忆来珍藏的吧!」
如果真的是珍贵的记忆,就不会这么随便和别人分亨了,想到冰块脸在老婆、孩子面前讲故事时兴高采烈的样子,连鼻子都有些开始发酸。
真丢人,明明几十年都没有哭过鼻子了,现在偏偏在一个小孩子、晚辈面前忍不住
我赶紧把头转向窗外。
富良野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蓝天白云下,浅浅的丘陵层迭起伏,一片片草原、一块块稻田颜色不一穿插其中,不时还点缀着远山、花田、小屋、杉树。不得不承认冰块脸选择这里来定居,还真是会享受。
「为什么你父亲要搬到这里来定居?」我问了这个在心里盘旋已久的问题。
「凯洛先生,等您见到父亲,自然就会明白了。」小冰块脸的嘴,似乎比他老子当年还要严。
当年在日本,我以撬开他老子的那张冰脸毒舌为乐,但现在,却兴致缺缺。
余下的时间,我将座椅靠背放平,躺在上面闭上眼睛,往事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连着坐了几十个小时的飞机还真是累人!
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我被移到一张简单的木床上,被褥显然是刚刚换的,一摸就是很干净的感觉,还有太阳留下的余温,和一种很熟悉的淡淡芳香——又是那该死的熏衣草,今天我已经闻得够多了!
我从床上跳起来,这是一幢小木屋,看房间格局,应该和我在路上看见的那些农舍差不太多。
房子里没有人,我里里外外找遍了,一个人也没有,更别说那个让我飞了半个地球来看望的、半入土的糟老头子——矢皴暮彦!
开什么玩笑!我大老远来就是为了见一见,那个随时都有可能要入土归西的糟老头子,并且告诉他,经过他长达四十年坚持不间断地写信提醒,我终于还是没有忘记他!
另外,备注:若有一天他真的魂归西天,千万不用太客气地邀请我参加他的升天庆祝仪式!over!
但是现在,我不过就是支持不住睡了一觉,竟然就被丢弃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木头房子里。不要说冰块脸没见到,连小冰块脸也没有踪影。
难不成这是冰块脸伙同儿子布下的,一个戏弄我的圈套?
不会吧?都四十年没见了,他不会这么无聊吧!
不过也很难说,冰块脸都是一把年纪快要入土的人了,人之将死,什么怪毛病都会钻出来。
想想以前冰块脸对我大大小小、花样翻新的作弄,难道临死还要给我来个升级版的恶作剧?
不行,一定要找到小冰块脸问个清楚!我已经不是四十年前那个谁都可以欺负,在我头上想敲几下就敲几下的迪亚·凯洛了,就算他长得像冰块脸,也还乳臭未干,如果让他都欺负了去,我还怎么混?
打开房门,远远地就看见小冰块脸站在月光下的花田里,原来他并没有离开,可能只是在这里梢做休息,我放下心,慢慢朝他走去。
走得很近了,突然一丝异样的感觉掠过心中——小冰块脸和冰块脸长得真是太像了,简直就可以称作一模一样!
他站在花田里,黑色的衬衫和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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