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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西用手指捏着刚才泷井给夫人的名片。
“啊──是这么口事──”
泷井把身体稍微向前靠了靠。
“我要商谈的不是先生的工作问题,而是关于朝永雪乃君… 一”顿时,在葛西
宽宽的前额下深陷的小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愕的神色,淡淡的双眉也微微地抖动起
来。
“突然问您与工作无关的问题,很过意不去。先生,您和朝永夫人来往很长时
间了吧?”
这是一种强制的说话方式。如果葛西缄默不言的话,谈话也只能到此结束了。
而且,对这样的质问也有充分的理由拒绝回答。
但是,葛西乜斜着眼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泷井,而后目光又回到手中的名片上。
从这样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打算否认这点,只是心里有点犹豫罢了。
“我和她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一怎么啦?”
他好不容易睁大眼睛反问了一句。
“先生,你知道岩田周一这个人吗?”
又一个唐突的问题,又一句答非所问的话语。
葛西皱了一下眉头,嘴唇蠕动了一下,表现出一副沉思的复杂表情。一二这一
切,立夏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你们这次来,是想知道什么呢?”
不安?曹惕?声音中充满了神经质的恐惧感。
“我们是岩田周一的亲戚。岩田从九月十一日开始就失踪了。今天已是弟十六
天了……”
葛西往前伸了伸因惊愕而显得僵硬的下巴。
“经过多方调查,我们听说他曾在朝永夫人原来居住的南青山的宅邸出入过。
我们因此拜访了朝永夫人,可是她推说不认识岩田这个男人……”
葛西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
身着长裤、体格健壮的葛西夫人,端着盛红茶的盘子,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屋子乱得很,真对不起。”
她一边在电子上摆茶杯,一边爽朗地笑着说。然后以催促他们继续谈话的神情,
站到了一旁。看来,她也想加入到谈话中来。这可能是这个家庭的习惯吧。
葛西微微抬起那双不太冷静的眼睛,对妻子说:“东洋美术社的佐藤也许会打
电话来,你给我注意一下。”
“啊,是吗?”
夫人不满地皱了皱眉,以示心中的不快,但她仍微笑着对泷井他们说了声“你
们慢慢谈”才走进正屋。
葛西用手势劝茶。泷井点了点头,然后说:“朝永夫人说不认识岩田,可是岩
田出入她家的证据是确凿的。这样,就引起了我们的怀疑。比如说,在他们二人之
间是否存在不可泄露的隐私呢?……为了弄清事实真相,今天特来请教先生,看你
是否知道岩田的一些情况。”
葛西默默地喝着红茶。
泷井打算尽量不触及朝永事件本身。
葛西仍然很不冷静,接连几杯水都是一饮而尽。
“刚才说过了,我和朝永夫人没有那么深的交际……”
“大约半年前,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个人画展,在那里我发现了她的身影,我
请求她做我参展作品的模特儿。当然不是裸休的。”
话说到一半,他抬起了一直低垂的脸,把泷井和立夏子又轮番看了一遍。
“我选择模特儿,很喜欢那种雕刻般的、具有典雅气质的女性。”
他环视了一下挂在墙上的自己的作品。
“她答应做模特儿吗?”
“不,因为她丈大不允许,就拒绝了。可是,我觉得像她那样模样的人太难碰
到了,所以总不死心。而她本人好像对此也有较大的兴趣。在多次的谈话中,我提
出无论如何请她答应我的请求,哪怕一次也行。但就在这时,她的丈夫发生了那件
意外的事,我简直都惊呆了……不过,展览会是明年春天举办,如果要画她,还有
时间的。”
“可是,近来先生利朝永夫人显得特别亲近,关于岩田周一这个人,你有没有
偶然听到过什么呢?”
立夏子凝眸注视着葛西。
过了许久,葛西用一种好像连他自己也不可思义的暖昧语调说:“也许……如
果是他的话,那我见过两、三次……今年八月初,我在南青山的朝永家见到了一位
三十六、七岁的男人。雪乃向我介绍说,他姓中山。此后,又过了大约十大,我又
在南青山附近遇到了他。当时还是掌灯时分,我邀他一起走进一家酒吧。我是能喝
酒的,他也喝了不少……”
葛西那双望着天花板的眼睛,像是在回忆那天晚上的情景。可是在棕色的眸子
深处,为什么又流露出一丝恐怖的光呢?
“喝的是啤酒吗?”泷井问。
“是的,其他的一点儿也没喝。”
“你可以肯定叫中山的人就是岩田吗?”
“是的。如果不是的话,那你们所说的就是别的什么人了。因为我们坐在柜台
那儿喝酒时,他把上衣脱下来,放在椅子上,然后站起来去上厕所。他的衣服被人
碰到了地上,我抬起衣服,看到衣里子上缝着‘岩田’二字。我当时还直纳闷,‘
岩田’与雪乃告诉我的‘中山’是否同一个人呢?
但是,因为我和他不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喝着喝着酒就把这事忘了。今天一听
到你们要寻找的人的名字,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这么说,当初雪乃给我介绍他的
时候,用的是假名……“
“那个叫中山的人,是不是这个人?”
泷井从里面的口袋中取出岩田的照片。这是一张驾驶执照上用的小照片,但照
得很清楚。岩田前额上的头发比较少,看上去给人以薪金工作人员的印象。
“是的,就是他。”
葛西当即点头,继而双眼呆滞地望着泷井,说:“他失踪了么?”
犹井的姐夫,即在出版社工作的岩田周一,同雪乃接触是使用“中山”这个名
字,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了。而就是这位“中山”往六本木的酒吧打电话找朝
永,却说是叫岩田。看来,只有朝永,不,多半是雪乃,才知道岩田的真实姓名叫
“中山”……。
“先生见到岩田,是在八月上旬和中旬各一次,对吧?”
“是的,是这么回事……”
“说到这,葛西突然把目光移开,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是八月初和中旬的话,正好是岩田失踪前的一个月。与朝永家附近酒店的
店员看到他的时间基本一致。
“和岩田在酒吧说了些什么呢?”
葛西起身从放美术品的架子上取出一支香烟,一边点烟。一边慢慢地坐到凳子
上。
回答问题是在猛吸了两、三口烟之后。
“因为是一边喝酒,一边聊,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具体说了什么也就
不记得了。”
葛西只说了这么多,又闭口无言了。但是尽管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香烟上的火光,
立夏子仍然看得出他极力在自己的心忆中搜寻着什么。
“那么……关于岩田的失踪,就没有一点线索了吗?”
听到泷井的问话,葛西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的阴影更浓了。
“真的失踪了吗?”
“是的,十一日傍晚,从公司出来后,就再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嗯──我也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啊……”
泷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葛西。突然,好像断念一般,他猛地把手放在茶杯上。
“那一……”
“岩田和朝永夫人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关于这个问题,先生没有听说过什么吗?”
立夏子抢过话题问道。原想由泷井一人承担提问的任务,但见没问出个名堂来,
立夏子便决定自己来试一试。她清晰地意识到,葛西正是抓住泷井与岩田是内兄弟
这一弱点,想将此事敷衍过去。
不出所料,葛西听完后,显出了紧张的神情,低声嘟哝道:“不太清楚。”
“那──你不认为岩田和朝永夫人是情人关系吗?”
“啊一一”恰在此时,葛西夫人进来送茶。葛西忙把妻子赶走了。看见葛西那
副筋□M 立夏子不由得又出口问道:“那么,先生,对不起,你同她也仅仅是想请
她做模特儿的关系吗?”
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后,立夏子感到轻松了许多。
葛西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呆滞的表情木然地看着立夏子。
他好像压着满腔的怒火,紧闭着嘴。但是──接着又发出了一声假笑。
“我当然想和那么漂亮的女人搞在一起,可雪乃君是个相当稳重的人呢。”
他的眼睛并没有笑。立夏子觉得,在葛西那双望着洒满夕阳的庭院的眸子深处,
不知为什么,仍然保团着一种茫然的恐怖。
傍晚,立夏子在新宿街头缓缓而行。
刚上大学时,因学校位于代代木,下了课以后,立夏子和同学常到新宿去玩。
那时,对东京的生活还怀着新鲜的好奇心。如今,走在新宿的街头,不由又唤起了
白己当年兴致勃勃的情绪──和几个同学热热闹闹地走在街上,一会儿决定去看电
影,一会儿又走进商店,帮着买衬衣的同学挑花样。在水果店里,尽管担心自己的
体重会增加,但仍然津津有味地吃着甜甜的冻糕……
立夏子的视线落到了唤起自己回忆的水果店隔壁的商店。两年前,它只是个卖
服饰用品的小店子,而今却成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大商店。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陈列在店子橱窗里的花色各异的漂亮围巾,和那些与之相称
的淡雅别致的安哥拉毛衣……
立夏子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在那已经穿得腻烦了的灰色男式上
衣下,配了一条同色的长裤,还是那件乏味的无花纹的衬衣,那副用了两、三年的
大了一号的太阳镜。
立夏子很快就留恋起那色彩鲜艳的服装来。这种心情比起平时发现一件称心的
服饰品时的单纯欲望来,远要强烈得多,简直就像本能的乡愁。
立夏子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闯进商店,请女店员拿了一件淡粉色毛衣和一条与之
相配的围巾。
立夏子对着镜子,毫不犹豫地摘掉太阳镜,穿上毛衣。
围上围巾,将围巾紧贴在v 字形领口的毛衣上。镜子里的立夏子完全又变成了
刚来东京时那充满青春活力的模样。
“很合适呀,这才像真正的你。”
听到声音,立夏子惊讶地回头一看,原来是泷井。
在泷井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不,那张脸并不陌生。窄窄的额头,
凹陷的眼睛,一边一块阴影的两颊……那是泷井让自己看过的岩田照片上的脸!
“野添立夏子,终于现原形了。”
立夏子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企图抓住自己双臂的手,跑出了商店。她穿过电影
院、酒吧、商店、莱市场……,突然,后面响起了追赶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
是数人响亮的脚步声;不光从身后,而是从四周八方,向立夏子包围过来。本来是
被岩田追踪,怎么一下子都变成了警察了呢?立夏子来不及多想,只顾拼命地跑呀,
跑……
立夏子吓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做了一场恶梦。此时,从褪了
色的灰布窗廉的缝隙中,一缕阳光射了进来。
书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立夏子伸长手拿起了话筒。
“喂?喂?”
口齿清晰的男低音,是泷井。
好像是公用电话,立夏子听到话筒里传来街上暄闹的声“是我,”立夏子回答。
好不容易从个人窒息的睡梦中解放出来,她这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
“身体怎么样?”泷井问。
今天已是访问葛西梯二郎后的第四无了。那天从葛西家出来后,犹井带立夏子
到新宿一家熟人开的外科医院,给立夏子手上的伤口拆了线。虽比规定的拆线时间
延长了一周,但并没有化脓,伤口已经愈合了。但就在当天晚上,立夏子感冒了,
发起了高烧,不得己躺在了泷井在阿佐谷的寓所的床上。
泷井经常抽空买些水果和点心给立夏子送去。
“伊豆事件以来,你一直勉强地支撑着,这可不行。从现在起,必须好好休息,
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他用平淡的口吻在电话里说。
“葛西君在临别时说,今后有什么线索就通知我们,这也是他的一番好意。现
在我们只能静观一段时间了。”
立夏子也感到自己再也没有精力和体力去监视雪乃的公寓了。
“烧退了没有?”电话中泷井又问了一句。
“托您的福,好了。从昨大夜里开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