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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璧月-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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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少侠。”兰曈、兰昽极是有礼的招呼一声。
  宁朗也抱拳回礼,问道:“请问七少在吗?”
  “在楼上。”兰昽眼中略带点笑意,“我与兰曈还有点事,就请少侠自己上去可好?”
  宁朗忙点头,“好,多谢两位。”
  兰昽、兰曈请宁朗入内,才跨门而出,待走出数丈远,兰昽才悄声道:“这宁少侠本该是七少最不喜欢的那种人才是,却不明白七少何以会另眼相看。”
  兰曈道:“不是和七少有婚约么,自然是不同的。”
  兰昽闻言不以为然,嗤道:“我们七少眼中有这什么约什么法的吗?”
  兰曈想起宁朗干净纯良的眼神,道:“此刻整个山谷里,论到人品唯数这位宁少侠,便是放眼整个江湖,那也是不多的,若七少真跟他成婚,想来也不坏。”
  “成婚?”兰昽想了想,才道,“那太可怜了,兰家那样的地方,这位宁少侠会尸骨无存。”
  “也是。”兰曈点头,“不过,若七少肯护他,那自然会好好的。”
  “护他?”兰昽白他一眼,“兰家上上下下多少人,七少可曾护过谁?”
  兰曈摇头。回首看往小楼,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的七少曾对他说过的话。
  “这世上,无法自己生存的便不存也罢。”兰昽喃喃念道,“七少很久前就说过了。”
  兰曈沉默了片刻,才道:“快走罢,这些都不是我们该想的事。”
  “嗯。”兰昽应声。
  两人足下飞掠,很快便消失于谷中。
  宁朗爬上二楼,楼梯口前一道布帘挡着,轻轻掀开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身上顿时一暖。往里看去,不大不小的一间屋子,右边是一张画着花木的布屏风,屏后隐约露出纱帐,想来置着床铺,前方靠窗则摆着一桌一椅,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椅上铺着垫子,左边则置一榻,而兰七此刻正闭目卧于榻上,身上盖着锦被,似乎睡着了,榻前放着一盆炭火,火上煨着茶壶。
  见此情景,宁朗进不是,退又有些不舍,一时不由怔在了门口。一股冷风从楼梯口吹来,令得他身上一抖,生怕吹着了兰便,便放下帘子,帘子在身后落下,人便也算是进来了。
  在门口站了片刻,最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榻前数步处停步。
  榻上的人似乎睡得很熟,所以此刻可以大胆的无顾忌的看着。
  窗户闭合,门帘低垂,冬阳透过窗纸懒懒的洒入些些明光,屋内便是一种暖色的淡亮。榻上的人全身都盖于被下,只露一张脸在外,宁朗此刻就静静的看着那张脸,许是那双碧眸阖上之故,周身流溢的妖邪这一刻尽数消去,只是一张沉静的睡容。
  浅碧山的深处有着数株梨树,每到春日花开,师兄弟们便喜欢在树下练剑,剑风惊起花飞,飘飘扬扬仿如雪落,大师兄望着风中飞扬的梨瓣曾经说过一句被众师兄笑说很酸的话:未染纤尘,冷丽如雪。
  在他心中,这张睡容便是那冷丽如雪的梨花,未染半点尘埃。
  在他心中,那一日船上第一眼见到女装的她起,他便当她是他的妻子。
  火盆旁有一张小小矮凳,宁朗悄悄坐下,目光不移那张脸。
  丽如梨瓣的脸上,双眸轻阖,密密的眼睫便在雪中弯出两道浅浅的墨色月牙来,令他很想伸出手来去抚摸一下,是否如想象中的柔软,可是他只是想想。
  双臂笼于膝上,将头枕在臂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朵花,渐渐的目痴神迷。
  很多人说,这张脸绝美如妖。
  很多人说,这个人可怖如妖。
  师兄曾说,远离乃万全之策。
  可是,他不觉得可怕,他也不想远离。
  这张脸,无疑是很美的,这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及的,可是……他不是因为这个才不愿远离,他只是……只是想靠近,只是不想离开,如此而已。
  屋里很静,只有轻浅的呼吸声,炭火发出的热散满整个屋子,温暖的安宁的。
  以往在她面前的躲闪、窘迫、焦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他整个心神都平静而宁和。
  若是能永远如此就好了。
  一间温暖静谧的小屋,她安安静静的睡觉,他安安静静的看着。
  她不会有那样妖异的笑,也不会有那样冰冷的眼神。
  这样,她不会累,他也不会心痛。
  安静的———
  只是这样就好了。
  ……
  屋里的时光仿佛凝固了,屋外的时光却悄悄流逝。
  宁朗静静的坐着,痴痴的看着,不动,不累,只是看着……
  恍然间,一刹千年。
  似乎有生以来便是如此,却又似乎只是瞬霎,他的眼便对上了一双碧绿澄澈的眸子。
  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兰七醒了。
  顿时,静湖波澜漾起。
  其实,从宁朗踏上楼梯的那一刻起,兰七便醒了,她知道他停在门口,她知道他悄悄走了进来,她在等着,看这傻小子进来要干么,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何动作,自己倒是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却是安宁而满足,那是许多年不曾有过的。
  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身边有人时全无防备。
  再次醒来,对上的便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神中的东西那么的清清楚楚那么的厚实温暖。
  那一刻她恍惚,却在下一刻蓦然生寒。
  那些,她早已放弃。
  “你……渴吗?”宁朗愣了半晌才傻傻问了一句。
  兰七一挑眉头看着他。
  “我给你倒水。”宁朗不等她答话便取过茶杯用火盆上温着的茶壶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兰七坐起身,伸手接过。
  指尖相触的瞬间,宁朗差点没失手打掉杯子,却在下一刻看到了兰七手上的伤疤,不由叫道:“你受伤了!”声音又急又大。
  “嗯。”兰七将茶杯放在了左手,抬起右手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伤疤甚是丑陋,不由皱了眉头,连带的又想起了那一日明二的话来,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痛吗?”宁朗看她皱眉不由也跟着皱起了眉头,那伤疤手心手背都有,只看一眼便知定是贯穿了整个手掌才留下了,皮肉纠结分外狰狞,由不得心头便似被什么给揪紧了,有些喘不过气来的不舒服着。
  兰七一口饮尽茶水,抬眸看了一眼宁朗,自也将他的神情看入眼中,心头有刹那感动,可是……
  “早好了。”简单答道。
  “喔。”宁朗挠挠头,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
  兰七把玩着手中茶杯,碧眸幽沉的看着宁朗,看那张英朗的脸在她的注视下渐显侷促,然后目光左右游移,接着脸皮慢慢变红,眼眸转回看她一眼,目光对上立马移开,一双手时而紧紧交握,时而单握成拳……
  “噗哧!”忍不住笑出声来。
  宁朗的脸更红了。
  “宁朗呀宁朗,你怎么会这么有趣。”叩指敲在那红红的脑门上,轻轻叹息一声。
  宁朗摸摸额头,嚅嚅的道:“我……我想来看看你,嗯,看你……嗯,那个……嗯……”
  “呵呵……”看着他一副紧张的模样,兰七轻笑开来,可心头却生出莫名的沉重。
  宁朗,你的纯善可能一生不变?可便是一生不变又能如何呢?
  兰残音……早已不需要那些了。
  “那个……你帮我疗伤一定损耗了内力,所以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事,那个……你没事,我就……我就走了。”宁朗抓着拳头总算是说完了话,起身要离去。
  兰七却在他身后叫道:“宁朗,你陪本少出去转转如何?”
  “好啊!”宁朗立马答应,虎目中灿灿的一片欢欣。
  “若是转得本少开心了,便告诉你一个故事吧。”兰七站起身来。
  “嗯。”宁朗点头。
  两人走出屋,帘子在身后落下,那一室的温暖与宁静便隔绝。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小楼午后的片刻,彼此皆一生铭记。
  出了小楼,迎面冷风吹来,将屋内带出的那一身暖意尽数吹散。
  兰七抬首眯眸看向高空,冬日的风总是这般的冷,可就是这吹枯了万木吹残了百花的寒风,更能提醒这人世的冷残。

  二十九、誓约岂轻言(中)

  宁朗跟在兰七身后,沿着山坡慢慢走着,最后到了山坡西面,这里背风,冬阳照下,让人暖暖的懒懒的。
  兰七停步,在厚厚的枯草上坐下,道:“我们就在这里晒晒日头吧。”
  “嗯。”宁朗在她旁边坐下。
  兰七扯了根草缠在手指上,眯眸看了一眼上空,道:“这天气真适合讲故事。”
  “嗯。”宁朗又应一声。
  兰七玩着指间的枯草,“很久以前,也曾在这样的日头底下听人讲故事,那时候太小不知道,可而今回首再看,却觉得无论什么样的故事在这样的日头底下听来,再阴暗的也不会让人害怕了。”
  “嗯。”宁朗再应一声。
  兰七侧首看看他,碧眸微漾,点点笑意下,却是幽邃难懂。
  “宁朗,本少要告诉你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也是在本少成为兰家家主之后才彻底的了解清楚,这期间许多人都死去了,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大多已不存世了,极少知道的也绝不会再言及第二人知。而你,是本少第一个告诉的,也要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明白吗?”
  “嗯?”宁朗一愣,片刻后醒悟过来道,“你是说要我不要再跟别人说是吗?”
  “嗯。”兰七点头,回首,目光眺向远方,“本少告诉你,乃是要你明白。”话音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宁朗,这世上,你这样的人本少第一次见到,本少……不想害你。”
  “嗯?”宁朗懵然望向兰七。
  兰七却没有看他,目光只是望着前方,半晌后才低低开口道:“在二十多年前,武林中有一个叫兰澹宁的人。”
  宁朗听着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只是模糊的想着这人姓兰,许是兰家的人罢。
  可若给宇文洛听到了,定会跳起来大嚷:“兰澹宁?!就是二十多年前那个与东未明齐名的武林第一美男子兰澹宁?!”
  “未明掀血色,澹宁息风雨。”兰七轻轻念道,“二十多年前,全武林的人都知晓这句话,说的便是东未明与兰澹宁。”
  “咦?”宁朗略有些惊讶。东未明他已知道是兰七的师傅,而且还是二十多年前令天下群豪倾慕的大美人,这兰澹宁与她排一起,难道也是什么美人不成?
  兰七侧首看他一眼,自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唇角微弯,笑笑道:“武林将这兰澹宁与师傅相提并论,自是说他二人容貌之美世所少有,只不过师傅是女子,而这兰澹宁则是男子。”
  “噢。”宁朗点头表示知道了。
  兰七转回头,目光落向虚空。“兰澹宁的模样本少早已记不起来了。”
  呃?宁朗疑惑。难道说她是见过这个人的?
  “不过既然能与师傅齐名,想来是生得十分好看的。他出身世家,又一身高超武功,更生得那般模样,自是一出江湖便名声远扬,而最让人为之赞叹的则是他吹得一手好箫。师傅因其容貌令得江湖掀起腥风血雨,而兰澹宁……无论男与女,与之相遇相交皆是心悦神宁春风满面,江湖传言其箫声清如天籁,闻者倾服,被誉‘兰箫天音’。”
  宁朗闻言不由想,这兰澹宁既是如此人物,该是如洺前辈、秋前辈那样受人崇仰才是,何以却与东未明一般绝迹江湖,后世几乎无人知晓。
  “这么一个人物,喜欢的自然许多,只是他自幼即订下亲事,乃是世交之女,也是品貌极佳的人,又兼自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是以无论江湖上多少美女佳人恋慕,兰澹宁皆未曾动心。而在这些结识的女子中有一人最为敏慧,他与这名女子未成情侣却成了知己。”说着,兰七转头颇有深意的看向宁朗,“这名女子名唤简微澜。”
  “啊?”宁朗瞪大眼,“我娘?”
  “嗯。”兰七点头。
  “那……”宁朗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这位兰澹宁就是你爹?”
  “嗯。”兰七淡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道:“兰澹宁十八岁入江湖,十九岁已名传天下,二十岁结识简微澜,两人互认知己并约定日后要做儿女亲家,二十一岁归家娶妻颜紫昔。”
  “喔,那后来呢?”宁朗问。难道婚事便是那时候就定下的?
  兰七沉默了片刻,才喟然叹一句:“若他就此留在家中,或许会更好。”
  “嗯?”宁朗看着她。
  “他成亲一年后再次出门游历江湖,而这一次,他……”兰七话音又止住,过得一会儿才轻声道,“这一次他遇到了一个人。江湖数年,所见女子形形色色,各有动人之处,他从来心如止水以礼相待,他也曾自诩情贞,可是当他遇到那个人时,却未能守住自己的承诺。”
  “他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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