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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一脸得意:“对我来说都是好的。”
陆绍衡语气不减尖锐:“那对于别人呢?”
“我管别人干吗?反正别人做事也不会考虑过我。你得承认,我们每个人做事都是从有利于自己的立场出发。”
陆绍衡深吸一口气,他定定地看着青桐。良久以后,才用略微失落的声音说道:“青桐,我这次对你很惋惜,也很失望。”
青桐嗤地一笑:“你对我失望?请问,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希望?”
陆绍衡:“……”
长久的沉默过后,陆绍衡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自嘲:“是吗?你不曾给过我希望……原来是我想多了。”
青桐单刀直入地问道:“进入正题吧?先定个基调,你今日究竟是为公还是为私?”
陆绍衡低声反问:“你觉得公与私真能彻底分明吗?”如果真能彻底分明,他也不会有挣扎和失落,也不会有今日的拜访了。
青桐仔细想了想,摇头:“有人可以。但对于很多脑袋能糊鞋底子的人来说真不能。——你们制定规则,做事时却总想绕过规则。你们对于自己人一套,对于别人又是一套。凡是有利于自己的你们都会拿来用。”
“你们?难道你不在其中?”
青桐坦然承认:“在,我已经学会这一套了。”
陆绍衡短暂地伤感感慨完毕,继续转回到方才的话题上:“青桐,我当时虽未在场,但经过事后的猜测也能明白你当的愤怒和无助。何景贤和黄启功着实可恶确实该杀,但是你、你不该牵扯到那么多罪不至死的人进来,不该大开杀戒——”
青 桐听到这种不实指控,立即反驳道:“大开杀戒?你的意思是说我该乖乖地等着别人来算计我乖乖地等着杀手上上前带走我,再乖乖地等着乞丐轮流服侍我?他们罪 不至死?也许吧,但我也没有一一动手,至于后果,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我拜了好几年的菩萨,他们也该显灵了。那些人在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时就应该考虑到 后果吧?”
“他们是要吞下自己种下的恶果,但是,他们的罪刑应该由官府来定由朝廷来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气氛顿时陡然变得僵硬起来。陆绍衡渐渐缓和语气:“我说过,我今日是做为朋友前来拜访的。”
青桐闷声答道:“我同样是把你当朋友来看,否则谁理你。”
陆绍衡再次苦笑,语气变得压抑惋惜:“不出几日,此事必将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而你正要议亲。你让你未来的夫家作何感想?”
青桐打个哈欠,伸伸懒腰:“未来的丈夫?谁在乎,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陆绍衡久久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我已得到可靠消息,那何正伦已经连夜向京城府尹——以铁面无私著称的李良臣李大人递了诉状。燕王殿下怕也知道了。”
☆、第八十一章 姐弟与小伙伴
青桐无言以对;她在思量;最坏的结果会怎样?她得想出个章程来。
陆绍衡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是怕了。心头无端生起一股怜意。语气愈发柔和:“人心似铁假似铁;国法如炉真如炉。我能帮你的极为有限;恐怕明日那何正伦便会以我与你有旧为由;将我摘除在外。我爱莫能助。元龙也是一样。”
青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这时;下面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几声划破夜空的尖细哭声,同时伴随着唱念:“我的老爷啊;你怎么就这么抛下一家老小去了啊。你让妾身怎么办哪……”青桐抽抽嘴角;这是玉冰清的声音。她原先学过戏;嗓门又尖又亮;再加上夜深人静,传得格外地远。
紫苏院那里也有哭声,不过比玉冰清低调许多。
林家哭声震天,连左右邻居都惊动,不多一会儿,便有邻人打着笼罩敲门来问何事啼哭。
青桐对陆绍衡说道:“不管怎样,多谢你的提点,夜深露重,你该回去了。”
陆绍衡却站着不动,他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你父亲惨遭意外,你似乎并不怎么哀伤?”
青桐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笑了,“实话告诉你,我自出生以来极少哭过,也不大爱笑,自封‘青面瘫’。如果我告诉你那些哭得最响的不是职业所然,便是抹了茱萸面,你信吗?”
“告辞。我下去躲房屋里哭,你要不要在窗外听听。”
陆 绍衡觉得自己心中的某根心弦骤然断裂了。他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边关度过,那里靠近胡地,民风彪悍。他见惯了大气豪爽的边关女子,对京城那些以柔弱为美的女子 并不怎么喜欢。他觉得找一个豪爽、率真的女子也不错。当家人再三催婚时,他曾经考虑过青桐。虽然她家世一般,虽然她比他要小几岁,不过那都没什么关系。但 是,现在,他的心在渐渐变凉。他以前自以比别人更了解青桐,现在却发现他一点都不了解对方。
青桐任他独自伤感慨,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她意外地又听见一阵响动,又有人来了。是一对黑衣蒙面人,这是赶趟儿拜访吗?
青桐立即伏在屋脊像壁虎似的一动不动。她正在猜测是谁,对方将她陆绍衡误认为是自己人,朝他招招手,低声吩咐道:“你,去西边守着,记得主人的话,只消看着那女人别跑就行。”
青桐恍然,这是在监视她。不用想,这自然是何正伦的手笔。
陆绍衡却变了声淡淡接道:“你来晚了,这儿有我接手。”
青桐趁这两人说话时,悄悄向另外一人移动过去,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突然一跃而起,用刀背狠狠一劈,那人闷哼一声,噗咚一声倒了下去。与此同时,陆绍衡也猛然出手,将与他说话的黑衣人打晕制服。他提着两人,对青桐说道:“我将这两人提回衙门去,告辞。”
青桐与他告别,然后沿着屋顶又巡视一圈。她刚要下去,却又发现,又来了一帮人。这又是谁?
青桐藏在暗处,发现这三人上房的动作很是生疏,像是新手。
领头的一个对左边那人说道:“都小心些,咱们别把屋顶踩塌了。”
右边那个道:“少爷忘了,您已不是以前的您了。踩不塌的。”
青桐躲在一旁暗自窃笑,除了程胖还能是谁?
当三人看到他们要保护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自然十分惊诧。
程胖既意外又高兴,他一努嘴,示意程安程玉别碍事。两人摸摸鼻子,悄悄下去了。
“哎,包子,你怎么样了?那何老贼派人来没?”
“头一批刚走。”
“他个老不死的!”
程元龙不擅长站房顶,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挑了个平稳住坐了下来。大有长谈的架式。青桐过去坐在他旁边。
两人一坐好,程元龙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对于何王八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青桐老实回答:“还在想。”
程元龙挥舞着手,情绪激昂:“你今日没对我说实话吧?”
青桐心中一沉,顿了一下,反问:“你指哪方面?”
“哪方面,就是那何景贤和黄启功要害你的那方面。他们无缘无故地怎么会出现在宝珠寺,还是在你的必经之路上?况且,他某些部位还受了创伤,据说走路都呈外字型。”
青桐松了口气:“这事不好说。”
程元龙不挥手,改拍大腿:“这个小王八,他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老子不在京,他猴子称霸王。还有人把他与我相提并论,真是丢脸!”
程元龙骂完,接着安慰青桐:“别害怕,让那老贼告去。今日那三个乞丐的话,大伙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还想反咬一口,做他的春秋大梦。”
“我从来没怕过。”
“好样的。”
“李大人如果要传你,我也去,我是证人。你弟弟也去。”
“好。”
……
两人坐在房顶上商量了半个时辰,程元龙才带人离去。
青桐下来时,已经是夜半了。周姨娘和玉冰清也哭累了。整个林家重新陷入死寂。她的房里仍亮着灯光,林安源还没走。他正伏案而眠。
青桐一进来,他就醒了。
“姐。”
“怎么还没回房?”
林安源揉揉困顿的双眼,缓缓说道:“我方才半睡半醒时,想了许多事,有小时候的,也有和你的。”
青桐在桌前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慢慢啜着。
“你 回来之前,我的记忆全是灰的暗的,像阴雨天一样。娘整天哭,白妈妈和刘婆子整日做活,愁眉不展。我不能自由出门,即便在家里走动也要注意。家里随便一个人 都敢欺负我。被掐被拧了也不敢声张,因为声张也没用,还得连累母亲。母亲有时会说起你,她念叨着,如果你姐姐还活着,该有多高多高了。我当时一边盼着姐 姐,一边想姐姐活着自然是好的,可是她要像我一样受欺负该怎么办呢?”
林安源说着说话,莫名牵动情肠,两行热泪滚滚而出。
他 嗓音哽咽,继续往下说:“……后来你回来了。我期盼又好奇,想着终于有个亲人陪我说话了。你回来没两日便帮我了报了仇,痛揍了欺负我的崔嬷嬷和春兰,与庶 母父亲针锋相对,据理力争。我和娘渐渐好过起来了。然后我读书进学堂,与人结交,有了自己的朋友和天地。姐姐,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会怎 样?”
“我喜欢姐姐,尊敬姐姐,但姐姐有些所做所为又与我所学所想的不太一样,先生讲的,圣贤说的,世人的看法……我不知道是自 己错了还是姐姐错了。我的脑子像一团乱麻,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出所以然。又怕事情处理不好,影响了姐姐的终生。我们生而为人,很多时候并不能任情任性。国法 家规,世人的看法,一层一层像网似的……姐姐,我的脑子很乱,说得不知所云,不知姐姐能不能明白我的心意。”
青桐沉吟一会儿,似乎理解了大半:林安源尊敬感激她,但他对某些事仍保留自己的看法,一时不能全部理解她。
☆、第八十二章 披露心思
思想的变革是极为艰难的;这点她懂。例如她,来这这里十几年还是原来那样。他们之间有鸿沟也可以理解;就算同一时代的人们之间也会照样会有差距。她不要求对方完全懂她,只要他跟试着站在她的立场理解就好。这么一想;她对林安源的心思不觉转变了一些。
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像小时候那样,手掌按在他的头顶;说道:“也罢;你的脑子里被塞满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我也不要求你全盘接受我的想法。”
林安源有满肚的话;只是不知道该说哪句好。
青桐经过这一连串跌宕起伏的事情,不觉身心疲惫,“天晚了;你回房歇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林安源犹豫一阵,点点头,“好吧,你也好好休息。”
两人作别。
青桐正要熄灯,灰灰菜和喇叭花结伴回来了。
两人简略禀明事情经过,灰灰菜忧心忡忡地问道:“小姐,倘若明日官差要审问我们,该怎么办”
喇叭花面带恐惧:“奴婢听说官府审案,没有不用刑的。那何老贼必然上下打点,务必要致我们于死地,万一到时他使钱让人对我们逼供……”
青 桐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明日见机行事,证人死的死散的散的,他一时无确凿证据拿我们,若真要逼供,我也不是吃素的。招了我,我便将那何 老贼剁成肉酱,大闹一番,离开京城四处游荡去,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到时你们若愿意跟我就跟,不愿意,我发还了你们的卖身契自己逃命去吧。”
两人听罢,心中一暖,连忙发誓,绝不离开,愿随小姐同生共死。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一早。青桐还没起身,便听到府里传来了一阵号哭声。玉姨娘歇了一夜又有精神哭了。她们哭得诚心诚意,青梧院里的几个也不好不哭。一时间林府上下一片哭声,满眼全是缟素。
青桐趁着事情未发,悄悄离开青梧院去了养父母家一趟。
此时事情还没传来,李二成夫妻俩还不知道昨日的事情。一见青桐大清早地来看他们,自是十分高兴。
三人拉拉杂杂说了些家常话,大多数时间是夫妻两人在说,青桐在听。
青桐在养父母家呆了小半个时辰,王氏留她吃了早饭方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
青桐离开李家,沿着大街一路心不在焉地乱逛。
……
再说那程元龙,他起了个大早,一路快马加鞭朝表兄秦王府邸赶去。他是熟客,自幼与秦王走得近,不须通报,便可直入府内。他以为他来得够早,没想到有一人来得比他还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绍衡。
他这会儿正坐在花厅与秦王说话。
秦王年纪在十*岁,气度清贵雍容,对于两个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