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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儿深吸一口气,提步低头踏进亭中,她一现身,亭子里除了陈王,余者都转头朝她看过来。
第一百五十二回琼姿只合在瑶台(中)
李眠儿一进得亭来,顿时合身凉爽非常,亭内四面皆窗,此时全都开着,清凉的风从湖面上直灌而入,将窗周轻缈的帷幔呼呼带响,其中有两块几欲飘到她的身上来。
果然是避暑的好地方,眼看这天就要入伏了,不过陈王及在座的这些美人自是不怕了。
之前一直侧坐着的两位美人,在李眠儿进来后,一道随众人朝她看过来。
不想,其中那位身着浅黄深衣的美人竟是脸熟得狠。对这位美人,这位曾经对王锡兰一往情深的陆小姐,李眠儿由不得不对其印象深刻。
陆湘,李青桐夫人陆氏的亲侄女,瞧她一身衣饰妆扮,如今该是陈王的侧妃了,不知她现下是否还惦记着王锡兰,不知原先的那份幻想是否早已覆灭!
她的那位妹妹陆萍倒是十分得机灵精敏,当初只三句两句就一针见血地将陆湘满腔热情浇了个冰冷。
确然,以陆家目前在京都的势力地位,若想不断朝上游走,那就得想方设法攀上更强势的氏族,而联姻无疑是一种最直接也最便捷的方式了。
那么陆家的嫡长女陆湘势必要成为这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陆湘心底的小揪揪,正像陆萍所说的那样,只能永远是小揪揪,陆家是不可能放弃更合适、更强大的联姻人选,而纵容她去给王锡兰做小的。
不过,给陈王做小却是另一码事了,且不说这大梁的储君人选最终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即便就算陈王最后只落得个亲王的身份,远走他方镇守,那也是亲王,那也是一方霸主!
只不知陆家是如何攀上这门亲事的!
李眠儿的目光在陆湘身上停留时,见陆湘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上身欲起又坐,红唇欲张又合……
按理说,陆湘是要称自己一声九姑母的,之前她也曾这么叫过自己几次。可今非昔比,陆湘摇身一变成了陈王的侧王妃,而自己亦成了位郡主,是该唤声九姑母还是尊称一声郡主!
见陆湘面现窘意,李眠儿心下暗自一笑,将这难题扔给陆湘去,自己则移开了视线。
另一位粉装女子。李眠儿觉得面生,并不能识得,其姿色与陆湘比起来要略逊上两分。不过身姿看着应比陆湘要窈窕些。
而陈王妃还是一如既往地那样宽容大度,尽管陈王的周边围着一个美似一个的这许多美人,且眼下又添上一个自己,可她面上就是丝毫不显半分醋意。
就像此刻,她瞅见自己进来。很是大方地起身,伸手迎向自己:“妹妹,你来了!王爷等你有一会儿了!”。
李眠儿点点头,应了声“是”。
对于陈王妃,李眠儿难掩心底的好奇,她实在忍不住纳罕。陈王这样一个纨绔又不羁的男子,成日介沉迷花天酒地,醉心风流狂浪。何以陈王妃能够这般地坦然面对?
难道她只是面上不显?应该不会,她不可能伪装得如此滴水不露!抑或她压根不在意陈王?可是几次相会,她分明对陈王呵护备至的!
李眠儿兀自神游个不停,自她进亭子起,目光在各人身上游弋一圈。却唯独不置正斜卧榻上的陈王以一顾!
她这样显然惹起了某个人的不满,陈王懒懒地直起身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又看了眼杯中之物,然后仰头将之一口饮尽,再懒懒地放下杯子,咂咂舌头,抬起头,把亭中所有美人扫视一遍后,才懒懒地将视线落到李眠儿身上。
李眠儿手握着陈王妃的手,对陈王这一系列动作直接漠视。
“离蕊——你回来坐下!”
从陈王妃背后传来陈王沉靡的声音。陈王妃闻声,转头回至原先坐的位置。
陈王妃才将坐下,陈王忽地纵身一个跃起,眨眼间已落到距李眠儿三步远处,各人皆被唬了一跳,李眠儿尤是!
李眠儿强自镇镇心神,低眉觑向陈王落脚处,发现他的双脚已然趿好了木屐,可他是如何穿上的,自己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且那双木屐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李眠儿不禁稍稍为之骇然。
眼前的陈王似乎并非如自己所想得那样,只是一个十足的酒囊饭袋!
陈王原地不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锁住李眠儿的眸子不放,李眠儿起初还迎视回去,可见他半天不作声,只好亦不作声,反正他一向散漫惯了的,自己也无需同他谈什么礼数!
“表妹——你觉得王兄这宅子如何?”终于,陈王开口说话,李眠儿初还以为,他张嘴肯定会寻自己在进亭后没有先同他见礼的不是呢!果然,他的眼中是没有礼数这一说的!
耳听陈王对自己口称“表妹”,又自称一声“王兄”,李眠儿的后背不由竖起一层汗毛,可陈王既然询问,她岂有不应之礼:“雨洗青螺,色浓似染,这第宅实在壮丽妙美!”
虽然陈王口气倨傲,不过李眠儿回答得倒是发自肺腑。
“那——‘岳圃’,你瞧着又如何?”陈王得寸进尺。
李眠儿不知陈王这是唱得哪一出,他一早发帖且只请了自己一人前来,该不会只为了显摆显摆他这宅子!
“烟迷翠黛,意淡如无,这‘岳圃’风光看似不及五岳,却胜似五岳!”李眠儿道出心中感想,诚然,陈王府确有一段风景。
“哈哈——能得表妹如此美赞,也不枉本王煞费的这番苦心!”陈王话间,朝前迈近了一步,“表妹,再说说看,你这脚下的‘潋碧池’如何?”
李眠儿本能得将身子往后仰了仰,眼睛望向窗外碧波潋滟的池水,继而幽幽应道:“潋碧潋碧,‘潋碧池’当真名符其实!”
“哈哈——哈哈!”陈王仰面大笑,“表妹,你果然是与众不同!哈哈——”陈王又是连声大笑。
李眠儿不明所以,却在陈王面朝天狂笑不止的间隙,悄悄往后挪了一步,她以为与陈王的安全距离三步之遥!
可陈王并不这么认为,李眠儿才朝后退了一步,他立马追上前两步,这么一来,两人只隔了一步远。
陈王收起笑容,居高临下,声线低沉,一对薄唇上还沾着湿湿的酒渍:“若是别个到了这里,定会不惜口沫,将本王这府宅的景致大肆吹奖,然表妹从头到尾只给本王一句话!哈哈——”
二人相距得很近,李眠儿几乎可闻到陈王口中呵出来的酒气,
不愿与陈王这么相对,李眠儿稍稍侧过一点身子,斜过脸来,扫了眼陈王身后他的三位妻妾,方启口询问:“不知陈王今日相请有何指教?”
李眠儿的话中不乏警惕,听后,陈王慢慢敛起脸上剩余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李眠儿,过有半晌,他才出声:“在三皇兄楚王面前,表妹可不是这样总板着一张面孔的!”
李眠儿闻言,不由动容,这才想起来,陈王其实是有着一张同楚王几为相近的脸庞,
可她就是不知道,为何陈王老会让她生出一股畏怕的感觉,而相反,楚王会带给她亲和、好相与的感觉呢?
李眠儿转眸觑向陈王脸上的五官,顿了顿,是因为眼神!
他二人眼睛的轮廓相差不多,可从里面射出的眼神却有着天壤之别。陈王的眼神透着亵透着浪,叫人不敢亲近;而楚王的则透着光透着温,令人觉得安全。
李眠儿不由想起端阳宴上楚王妃曾对自己说得那些话,又想起陈王的生母宋皇后。如果宋皇后一直在的话,或许今天的陈王会是另一番模样,而大梁的今天也会是另一番局面了。
“想是本王兄对表妹一向照料欠佳的缘故!”陈王的声音又起,打断李眠儿的思绪,“其实……”,陈王闪至李眠儿的面前,挨得很近,他低下头,嘴唇几欲贴上李眠儿的额头……
李眠儿小心地惊惶,她抬眼紧紧盯住陈王,谨防他再靠近一步。
“其实……”陈王以只有他二人能够听清的声音,“琼姿只合在瑶台!你完全不必活得这么小心翼翼!完全可以像离蕊她们这样……被无忧无虑地娇养着!”
李眠儿听后,双眸一颤,陈王似话中有话,她的心突然悬空一般,触不着底,而眼前的陈王忽地变得捉摸不透。
陈王就这么前倾着上半身,眼含戏谑地等着李眠儿接下来的反应。
“你怎知我如今不在瑶台之中?”李眠儿眼稍一挑,幽声回道。
“呵!”陈王斜着嘴角,轻声一笑,“本王兄这里……才是瑶台所在!”说完,陈王又是仰天一笑,然后掉头,从几上捞起酒杯,踱到窗栏边,面湖而立。
李眠儿盯着陈王的背影,刚刚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这位总以放浪王子的面目示人的皇子另有一面!
可陈王今日同自己这么一说,又打得什么主意,还有,长公主是否知道陈王今日宴请的真相,她放自己前来陈王府可是另有意图?
第一百五十三回琼姿只合在瑶台(下)
日近正午,尽管亭内依旧凉爽非常,可还是能感觉到外面的暑意愈渐厉害。
李眠儿侧身回首看向来时的池边,依稀见岸上仍旧立有几个彩装女子,乔令侍和疏影还守在那儿呢,周管家所谓的采舟一会儿就到,分明只是个缓兵之计而已。
李眠儿转过身子,却见陈王已经坐回榻上抚起琴来,和着韵律不停地阖目摇首,这副样子才像她所熟知的那个陈王。
不晓得今日陈王究竟预备留自己到几时,是只用个午膳就送走自己,还是预备着待用完了晚膳再说。
事实上,李眠儿此时并不想立刻离开,陈王方才对自己说的那两句话,还有他流露出的那种眼神,让她隐隐生出极大的不安,出于好奇,她想再看上几看,她想再确认确认。
于是上前两步,本想启口提醒陈王乔令侍等人还在岸上,岂知陈王先开口了:“表妹,你琴艺过人,不若来替王兄指教指教!”
李眠儿瞅着陈王下巴斜抬,双眼微眯,眸中似有旖旎窜过,却不知那代表着什么!然可怜的疏影还站在烈日下呢,她顾不得陈王的提请,拾起先前要吐的话:“陈王兄,长公主身边的乔令侍还守在池岸边上!”
她没有提及疏影,虽她更心疼的是疏影,可疏影在陈王等眼中不过一个小丫环,何足挂齿,唯有借乔令侍的名头了。
“哦,她不急,你坐过来!”陈王依旧轻摇着抚琴,并不在意李眠儿的提醒。
陈王话音一落,便有两个美丽的侍女合力搬来一方独榻,置于陈王琴桌的一边。
李眠儿回头再次瞧向岸边,心里有点焦。早知会这样,今日就不领疏影那丫头过来了,恁大日头,也不知那丫头可被晒躁了未曾!依她那性子,此时定与那热锅上的蚂蚁没两样!
暗叹一声,李眠儿转回脖子觑向新摆的锦榻,顿了顿,瞟向右手的陈王妃,只见她正一脸云淡风清地倾听陈王抚曲,似乎压根没有在意陈王对自己的态度。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虽说陈王屡次对自己举止不端。可他一向不就这种德性么!或许陈王他对谁都这样,并没有对自己生出什么非分岂图来,并且对此陈王妃也是知道的;或许自己惊弓之鸟了。捕风捉影、杞人忧天?
李眠儿脑中飞快转着各种想法,却又飞快得否定那些想法,感觉自己处于半空中,周身遍布救生物,可就是一样抓之不着。偏又久久落不着地上,只这么悬着,委实难受!
“表妹……为何只站着,站了这些时候,总该乏了才是!”陈王的声音如同此时他手下正弹着的曲子一般舒缓惬意,不紧不慢地。对于李眠儿心内的那份不安,似乎嗅不出半分味儿来。
李眠儿眨下眼睛,眨去心头的杂绪。往那独榻上轻轻落座。
“表妹,可闻过这首曲子?”
托金川的福,李眠儿深黯古琴谱,尽管蕊娘所授有限,不过李眠儿是那种一窍通百窍通的伶俐人儿。触类旁通的事她实在拿手,因而对于金川不知从哪替她“借”来的那些各色琴谱。她在没有高人指点的情形下,亦能钻研个大概。
陈王此时弹奏的正是嵇康所创“四弄”之一——《长清》一曲,自己没有亲手抚过这曲,不过依着曲谱所传达的那种脱俗、超空的意境,透出嵇康其人志在高古,其人意趣深远犹若澄深之寒潭。
陈王当她的面抚这首曲子,莫非为了明志,莫非他意欲学那嵇康,怀揣清洁无尘之志?
李眠儿垂下眼帘,竖耳凝神聆听,表面上是在欣赏陈王的演奏,面下她实则是在听辨。
许多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亦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