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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想看看,皇后娘娘准备什么苦来叫我吃?”李眠儿脸色不惊不喜,不惧不慌,与恼羞成怒的彭皇后形成鲜明对比。
“你——”彭皇后怒极,指着李眠儿一时语塞。
她根本没有想过李眠儿会在成亲当天耍起赖来,她原以为精明如她定是想通了合亲这件事,不会生出什么夭娥子来的。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抓紧时间装扮好,上轿出发嫁去北寒,做个人人敬重的北寒王妃;另一条就是……”说着,彭皇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对着李眠儿晃了晃,“看到没有,这是满瓶的鸩毒,如果你放着一条荣华富贵不走,那就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李眠儿看着彭皇后手中的小瓷瓶,抿唇一笑,抬眸问道:“里头装着的可真是鸩毒?”
“哼!既然怕了,那就识趣点儿,宁柔,喜服拿来!”彭皇后一脸讥诮,掉头吩咐宁柔。
“是!”宁柔躬身应是。
“慢——”李眠儿出声制止,然后对彭皇后道,“我想先确认一下那瓶子里装的东西!莫不是皇后娘娘拿话唬人的罢!”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彭皇后没有心思再同李眠儿耗下去,把瓶子经由宁柔递到李眠儿手中,“若确认无误后,就别再耽误时间了!一会儿还要拜别长公主,还要拜别皇上呢!”
李眠儿嘴角的笑意没有褪下,她伸手从宁柔手中接过小瓷瓶,她将瓶塞拔掉,把瓶身缓缓送入鼻下:“皇后娘娘果然说笑了,这味儿并非鸩之毒!”
“哼,鸩毒,因太过残酷,早在太祖时宫内就被明令禁止该毒了!这瓶子里装着的是……”彭皇后摇摇头,面现不耐,“说了你也不懂,人还是速度些吧!”
“是箭毒木!”李眠儿继续闻着瓶中的毒药,轻轻说道。
彭皇后深感惊诧,她这瓶中之毒,李青烟怎么会知道其毒名:“这种毒物,你从何得知过?”
“书上!”李眠儿把玩手中的药瓶,丝毫不担心瓶中的毒汁会溢出伤到她的肌肤,“这么苦的味儿,自然只有箭毒木了!”
“你——”彭皇后无比震惊,这种毒药,除了她这里,满京都里找不到,“你,果然有过人之处!”彭皇后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这般承认道。
李眠儿无声地笑笑,突然,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她猛地将胳膊往上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里一整瓶的箭毒木倾入口中!
第一百七十二回只为当初受德深
就在李眠儿扬臂饮毒的一霎那,彭皇后尖声喝道:“宁柔,快拦住她——”
千钧一发间,几乎不等彭皇后出口,宁柔哗地冲到李眠儿身前,同时闪电般抬手挥向李眠儿手中的瓷瓶。
没有料到,宁柔竟是个会武之人,所以当李眠儿意识到这点时,脚下随即一遁,只是宁柔武功了得,小臂还是被她给碰到了。
盛着箭毒木的小瓷瓶在空中划个弧度,同时伴有液汁洒出,宫人们忙将彭皇后严严实实护住,眼瞅着瓶子掉落在地上,却没有碎。
众人只是瞄了眼地上的瓶子,便转向李眠儿和宁柔,因为此时的宁柔正死死捉住李眠儿,将手指强行塞入李眠儿的口中,欲令她将喝下去的一口毒液吐出来。
李眠儿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宁柔,遁开了去,脸上惨然一笑:“皇后娘娘,还不叫她住手!何必白费力气,我饮得又不是砒霜!”
宁柔并不听言,再次扑向李眠儿,李眠儿已没有力气再使影遁,只得任宁柔抓向自己。
“宁柔,放开她吧!”这一瞬间的功夫,彭皇后连吃几惊,先是惊于李眠儿识出箭毒草,再又惊于李眠儿甘愿服毒自尽也不嫁去北寒,接着又惊于李眠儿脚下那稀罕功夫。
“皇后娘娘,让臣再试试,兴许能逼出来也不一定!”宁柔转头对皇后娘娘请示道。
“没用了,箭毒木一入体,血液凝固,经络麻痹,再过一刻便会因为心脑衰竭而死,无药可治的!”彭皇后轻叹一声,她原本揣这东西在身上。只想吓唬吓唬李青烟的,没想到她竟当真如此刚烈。
一听此言,宁柔只得缩回手,往后退了几步,直直地盯着李眠儿。
李眠儿觑着宁柔退后,转眸睨了眼彭皇后,嘴角抿出一个绝美却凄索无比的笑容,如若那瓶中是鸩毒的话,她自不会服下去的,只因服鸩后身体太过痛若。死状亦恐怖非常,她不想死得那么难堪,所以原在事前已另有准备。
却不曾想到。彭皇后瓶中装的是箭毒木,虽然都是一样的剧毒物,但相较鸩毒,这种毒要温和了许多,因此。她毅然决绝地喝下瓶中毒药。
室内众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几步开外的美丽女子,面对死亡,她竟还笑得出来,偏还笑得倾国倾城。
李眠儿感觉四肢的力量在一点点流失,小腿渐渐支撑不住上身。膝下一弯,整个人跌坐地上,
她还想同彭皇后说些道别的话。可是舌头已经不听使唤,眼神也慢慢涣散,终于连上身也虚软得直不起来。
倒地的瞬间,李眠儿不忘对彭皇后露出最后一抹笑容,那笑似讥似讽:如此局面。你却要该如何收场?
“皇后娘……娘,她……她死了。这下该怎么办?”宁柔面上有些慌,她们之前并没有筹划得这么细致,马上外头就该放鞭炮,而这屋里竟是一团乱。
“慌什么?”彭皇后沉声斥道,幸好进门后就把其余人遣走,只留下平时最得力的几人,“先不要声张,动静都给本宫轻点儿!”
“是!”“是!”“是!”“是!”“是!”室内几人异口同声。
彭皇后踱至李眠儿身边,拿脚踢了踢她的肩膀,见她再无反应,遂重新踱回原地,把在场的几人挨个地仔细扫视一遍。
被彭皇后如此审视,在场的五人镇定自若,没一人现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没一人显露临阵脱逃的心思。
“宁柔,喜服呢?”彭皇后突然出声。
“回皇后娘娘,喜服在此!”一个宫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宁柔手中接过了喜服,此时见皇后找,连忙上前一步,呈上。
“好!宁柔,积珍,翠华,水灵,你们几个动作麻利些,一烛香之内,替本宫把摇晴给装扮上!摇晴,你别打愣,快些坐好!”彭皇后声音丝毫不乱,指挥若定。
在场几人,有一时的怔忪,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宁柔几个把摇晴上下一打量,发现她的身量与烟熙郡主倒真的很相像,长相又是最清秀,不由纷纷佩服起彭皇后的锐眼来。
只是,这样能行吗?
眼见宁柔面现疑惑,彭皇后冷哼一声,对着几人说道:“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她连周家的女儿都不是!待会儿衣服一穿,盖头一盖,谁能认得出来?长公主那里,不过给她磕几个头而已,又无需揭开盖头!一旦上了轿,随着送亲队便一路直奔北寒,到了北寒,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好说的!时间不多,你们抓紧时间吧!”
“那拓拔王子那里……”宁柔手中飞速动作着,给摇晴穿衣打扮,轻声问询。
“哼!他?他也不过瞧过一次面而已,又是大晚上的,他哪里当真瞧清楚了?他应下这亲事,无非是看中本宫给他做的那些许诺!摇晴,你放心,不管怎么说,既然你是大梁嫁过去的,北寒是不敢拿你怎么样的!依你的心智,本宫不担心你的安危!”
摇晴点点头,不管她心里想还是不想,她都没有退路,唯有听从皇后安排。
积珍,翠华,水灵三人分工明确,梳头的梳头,描眉的描眉,戴首饰的戴首饰,没多会功夫,摇晴已被装扮停妥。
彭皇后围着摇晴转看了一圈:“嗯——不错!本宫身边竟还隐着这么一副美人胚子!”
摇晴掩唇一笑,福身谢皇后夸奖。
“好!时辰正好也到了,快把盖头给她盖上,你们几人务必把她看紧了,不准任何人靠近,本宫也会在一旁帮衬!万不能弄砸了!”彭皇后厉声嘱道。
“是!”宁柔等点头应是。
“至于她,本宫暂时还没功夫处置她,先将她藏于床底下,待摇晴上了轿子,宁柔,你再溜回来把她的尸首人不知鬼不觉得处理掉!”彭皇后语调平和,光看她的神情,似在拉家常一样。
宁柔偏头瞧瞧地上一动不动的烟熙郡主,再次应了声“是”。
倒在地上的李眠儿确是没有一滴力气,呼吸细若游丝,几近于无。
她深知自己将死,只是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快,而且思维也没有立即覆灭,头脑里始终残存着一小片清明,使她依稀还能感知到身周的动静。
将才彭皇后拿脚踢她的肩,其实她是那么一点儿知觉的,却没有力气做出半点反应。
彭皇后瞒天过海将她调包的胆大行为着实令她心惊胆寒,她没有想到彭皇后竟敢如此肆意妄为,竟要偷偷摸摸地把自己处理掉!然后叫蒙在鼓中的众人以为自己嫁入北寒,想不到自己的死,更不会想到要追究下去了!
李眠儿突然痛悔,如果彭皇后计谋得逞,她这一死太也微不足道,真真是白死了!
千算万算,最后算来这么一个局面,纵使不甘也为之晚矣。只恨自己愚钝,以为自己一死,彭皇后多少会受牵连,难以向皇上、长公主交代,却没料到彭皇后如此狡诈,使出这么一招数,不但彻底解决了自己,而且还毫不受损。
李眠儿当真极悔极悔,她不悔自己所选择的这条路,即便不得善终,她也不后悔曾经这么尝试过,不后悔为周昱昭这么坚守过,纵然最终他也没能现身再救她一回。
她悔的是自己的失算,死不可怕,但是白死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于是,她努力挣扎着试图睁开眼睛,试图动一动手指,试图动一动身体其它部分,可是除了脑门处一点光亮,她的全身都陷在一片深渊中,渐渐不妙的是,她连脑门处的那点光亮,也在一丝一丝地抽离,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直至完全浑沌,然后趋于静止,随之光亮也跟着……彻底熄灭。
今日的皇宫虽与往常一样无比严肃庄重,可还是隐隐散发着热闹喧嚣的气息。
宫人来来往往,北寒使臣忙忙碌碌,皇宫四处大红灯笼高高挂,仁寿宫门口更是人群聚集,熙熙攘攘。
人们相互簇拥着,却不敢乱来,因为皇后娘娘一路陪伴着,直至娘郡主上了大红轿子,前去大庆殿拜别太宗皇帝,她才登上凤辇,一道儿前往大庆殿。
大家的注意力悉数献给了新娘和大红轿子,没有人看到仁寿宫前殿的屋顶上正蹲伏着一人一猴。
周昱昭气喘吁吁,金川倒还气定神闲,他们二人悄悄赶到仁寿宫时,新娘已经上了轿子。
周昱昭泛着血丝的眼睛危险地眯着,一眨不眨得瞅着轿子行驶的方向。
将才,他差些就抢出去,将新娘果断拦下,好在理智尚存,如此人多眼杂的情形下,出手实在太过招摇。
他稍事歇息,加紧调息,这一路轻功使得太多,身子已然吃不消,即使刚才贸然出手,也是毫无胜算的。
金川是在城外迎到周昱昭的,他一路保护随侍,此时,四下里东张西望,眼睛在扫到李眠儿的寝殿时定了定,然后又盯住渐渐走远的那顶大红轿子。
周昱昭调息完毕,身子一个起伏,隐入一株高大的榕树枝丛中,他不声不响地紧紧随在大红轿子不远处。
轿子周围的护卫一共十六人,令他和金川感觉棘手的主要还是行在轿子附近彭皇后身边的那些护卫。
彭皇后为何不在大殿中候着,竟然亲自来仁寿宫来打点了?周昱昭纳罕,不过也只是一个念头闪过,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轿中人的身上。
第一百七十三回人至也伊人何在
六月底,正是入伏天气,虽此刻日头并非很盛,可抬轿抬辇的驭夫个个已然挥如雨。
彭皇后坐于四周围了帐幔的凤辇中,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而轿子亦是封闭的,唯有轿子边那两扇大红轿帘随着驭夫的脚步一起一伏。
周昱昭和金川轻巧地隐在枝丛中,一人一猴皆死死盯着这一路人马,只待时机一到,便出手抢人!
已经蒙了面的周昱昭在闯进宫前就想好了退路,他抢人,由金川断后,李眠儿一到手,他便带着她出城,避到南方去,至于今后则是见机行事吧。
周昱昭眉头微蹙,薄唇紧抿,若不是南方至江南沿路连遭暴雨,许多地方发生洪涝,减了他的速度,事情就不至于落到这般棘手的地步。
时间紧迫,他不敢再做耽搁,见队伍经过一处弯道,前后的视线恰都被路边的大树植被挡住,周昱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