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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乃明身边的赵慢熊也是脸色阴沉,这群人听说黄乃明到杭州后就一起赶来求见,跪在门外放嚎啕,已经引人侧目。赵慢熊赶快让卫兵把他们放进来,现在外人还以为他们是为兵败山西而哭,若是总不见他们恐怕这些人会在哭喊中喊出更多的内情,对黄石的名声不利。
“求少帅让末将戴罪立功,此番末将一定奋勇杀敌,痛击闯贼,等见到侯爷他老人家,就是要打要杀,末将也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黄乃明挥挥手,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沉吟片刻后,黄乃明开口道:“父帅常常对我讲辽东的事,屡次说起南关之战时,贺叔叔携莽古尔泰的金盔大旗而归,父帅大喜之下问贺叔叔要什么赏赐,而贺叔叔只说了一句:‘愿为大人效死。’,儿时贺叔叔对我也是悉心教诲,亲授武功。”
扫了面前的这群人一眼,其中也多在黄乃明幼年时哄他玩,给他讲征战的故事。在黄乃明出海前,这些人大多也没有兵权,没有贪赃枉法的机会,一个个都是父亲忠实的朋友,看着这些叔叔伯伯们熟悉的面容,黄乃明很难相信他们竟然会参与北京之变。
“你们说,像贺叔叔这样跟随我父帅多年的人,可能作乱么?”黄乃明加重语气说道:“从今天直到我死,都不想听到任何人再说贺叔叔的坏话,北京一事,就是魏兰度伙同许平,意图行刺我父帅。”
“遵命,遵命。”
下面的将领们都忙不迭的答应道,听到黄乃明连贺宝刀都不追究了,大家人人都是心头一松,主谋都无罪,他们这些胁从自然更是安全。
“此番我奉父帅之命来浙江,还有要事要办,诸君帮我一臂之力吧。”浙江虽然经营的时间很长,但是这里是朝廷赋税重地,而且士人辈出,所以理事会对官府的渗透非常有限。黄石若是想替理事会在福建、广东乃至江西买官都比较容易,但是浙江的名额非常紧俏,就是黄石付给周延儒、钱谦益再说的好处也拿不到。这次黄乃明带福宁军来浙江,打的旗号是准备勤王南京,实际目的是帮助浙江的理事会势力做好抗税截留准备,用这些钱筹备组建军队。
这群人退下去后,赵慢熊冷冷地说道:“现在是用人之际,暂时先不和他们计较了,若是他们不用心的话再新旧账一块算。”
福宁军的战斗力让人很不放心,湖广大败给李定国不说,就是在江西作战时,在地理熟悉的战场作战,还有大批本乡本土的江西民兵助战,人数相当的时候面对哪怕是季退思的部队都很吃力。虽然击退了闯军的进攻,但是并没有值得一提的胜利,对方后方不稳不愿意啃硬骨头而且己方也损失很大。
“福宁军精锐都丧失在北方了,”说起军队的现况黄乃明也有忧虑之处,紧急扩充的军队中,不少士官不仅没有实战经验,就是训练时间也不足,大批的军官、士官没有经过教导队的培训,晚上拿着黄石写就的练兵手册看一章自己先学个大概,第二天就在军营里把昨夜学到的东西再教给士兵:“他们手下的几千人,都是能征惯战的老兵,不可多得啊。”
金求德逃到扬州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福建,让宋建军带着教导队赶到杭州和黄乃明会合,现在这几百教官正给福宁军的士官做紧急培训,不过宋建军估计至少要再有三个月才能完成打基础的工作。这些营官带来南方的都是他们的心腹精锐,黄乃明觉得正好用来弥补经验上的不足,毕竟福宁军还是很强大,好几万的装备精良的士兵,而且还有水师。
“我们可没有以战代训的机会,虽然我们的军力远远不是许平能比,不过还是多练几个月兵吧。”黄乃明周围都是友军,他没法像许平在河南那样一边打仗一边训练手下,而且就是许平也花了好久的时间培养手下,让他们打了十几仗训练了半年后才迎战新军,要是一上来就用福宁军去硬碰许平的军队,黄乃明觉得有些冒险:“江北军固然虚弱,不过有江淮天险,几十万重兵,给我们争取几个月总是没问题的吧。”
第十一节 奸党
远远看到两个将领策马而来,大顺襄京司马抱拳叫道:“末将参见左将军,前将军。”
大顺立国后,废除了明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的称号,改称司马,最高级的将领称号本来牛金星想用权、制、毅将军,因为许平觉得不够威风,所以干脆仿造汉制用大、前、左、右、后将军。襄阳是大顺规划中五京之中都,襄京司马知道孙可望和李定国的关系,所以在称呼的时候特意将左将军提到前将军之前。
前将军李定国和左将军孙可望一起翻身下马,早有襄京留守跑过来为两人牵马,城上、城下顺军一个个站得笔直,上千将士鸦雀无声地向两位将军行注目礼。
两人走进城中的军营后,襄京司马就立刻报告道:“启禀两位大人,左贼已经离开武昌,顺江而下往南京去了。”
“哦。”在这一路上,李定国和孙可望策划了好几种攻打楚军的方案,沿途他们二人还在扩编军队,将三西营扩充到两万四千多人。同时他们还征召地方的顺军、民夫随行,现在这一路的顺军总计已经超过五万。尽管可能行很小,但如果遭遇到左良玉坚决抵抗的话,李定国还需要征召更多的民夫运粮,若是围城的话,这支顺军每天可能就要消耗十万斤米豆粮草:“左贼是去增援南京,准备抵抗大将军么?”
“不是,”襄京司马捧着刚刚收到的左良玉檄文,送到孙可望面前:“左贼尽起楚军直捣南京,号称要诛杀马士英,清君侧。”
“清君侧?”孙可望大笑道:“左贼怎么也反了?”
快速看了一遍左良玉的檄文,孙可望脸上笑意更浓:“这上面明明骂福王比骂马士英还要厉害嘛。”
楚军离开武昌前首先在城中大掠,年轻女子和百姓的细软被明军系数抢走装上江船,然后明军又在城中纵火,没来及逃出城或是隐匿在暗处躲避明军抢掠的百姓几乎无人逃过此劫。
左良玉水陆并进,一时间,长江江面上和南岸旌旗蔽野,沿途所遇的府县皆被明军攻破,女子和财物赏赐给攻城有功之士,而男子则裹挟入军,在下面遇到新的城池时,这些新被强征入伍的明军就会被派去打头阵,若是有功则可以率先在城中抢劫,若是不忍心攻打百姓则会被斩首示众。沿途不断有水手和他们的船只被明军抓住,他们也被编入楚军水师,装上满满的士兵向下游扑去。富庶的长江中下游水道,转眼之间就变成一片废墟,明军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片瓦无存。
“长江乃是天下腹心,是中国的精华所在。”明廷大帅左良玉坐在自己的战舰里,望着行走在南岸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军,还有身后密密麻麻将长江江面都遮住的庞大舰队,志得意满地对周围的心腹们说道:“遍征长江之舟以充水师,以长江之财赏豪杰之士,何愁大事不成?”
左良玉坐镇武昌的时候,每天都能接到从南京、浙江送来的书信,南明朝野的东林士人日夜催促左良玉和黄石这对和东林关系密切的将领起兵反阙,讨伐弘光皇帝和马士英首辅这对昏君奸臣,镇压南明朝中的奸党凶焰,以拯救大明于危难。
“黄侯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一个幕僚有些担忧黄石不与左良玉同气连声,或是行动迟缓导致清君侧大军不能及时消灭奸党。
“不要怕,黄侯乃是王化贞简拔、孙承宗重用、张鹤鸣信任的,比本帅与东林群贤的关系还要好。尤其是黄侯拒受昏君的赐爵,更是令天下正人君子为之扬眉吐气,击节赞叹,本帅也是多有不如,心向往之啊。”弘光朝廷初立时,为了振奋军心拉拢军方,弘光皇帝大量赏赐爵位给各地武官,江北诸将多有封伯者,可是弘光朝廷想晋黄石为国公时,却被黄石婉言谢绝,说朝廷重器不可轻与,拒之不受。朝野的正人君子纷纷喝彩,认为这证明黄侯是和弘光、马士英昏君奸臣誓不两立的。
左良玉倒是接受了弘光皇帝的爵位,听到大帅话中有自贬之意,幕僚们连忙开解道:“大帅乃是与昏君、奸臣虚与委蛇罢了,兵法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大帅此举深合兵法之道,要不是大帅的智计,那奸党又怎么会把兵马都派去淮扬呢?”
左良玉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弘光皇帝和马士英把江北军主力二十余万都派去淮河防线,南京城内的军队大多都是由心向东林的将领统帅,最近一支还算可靠的军队只有黄得功所部,黄部只有一万多人,此时还驻扎在长江北岸准备随时前往扬州增援史可法:“黄得功乃是黄侯同乡同族同宗,此时说不定也已经接到黄侯书信,准备与我们一起共襄义举,讨伐奸党了。”
南京,
登基以来,早朝弘光皇帝从来没有迟到过,今天看到马士英一脸阴沉地站在面前后,弘光皇帝大吃一惊,身上的仅有的一点点睡意立刻消失不见,急忙问道:“闯贼攻打淮扬防线了?”
“启禀笔下,还没有。”马士英答道。
“哦,那还好。”弘光皇帝心头一松,不过马士英这幅面孔显然不是没来由的,他追问道:“今日有何要是上奏?”
马士英手心里都是冷汗,他也是起床后才接到报告,来上朝的一路上始终再想如何陈词,不过现在还没有想好,他一边扔在心里琢磨对策,一边先挑另外的事说:“启奏陛下,现在京师中有谣言流传。”
“又有什么谣言?”弘光皇帝的神经立刻绷紧了,几天前又有一群御史以痛心疾首地语气责备他灭绝人伦,居然不认旧妻,连一口饭、一个住处都舍不得给予,弘光皇帝被气得不轻:是不是夫妻总得两个人都承认才算数吧,总不能有人自称是王妃就得安排住处,那这皇宫再打也迟早有住不下的时候,何况真要是如此的话肯定又要骂皇帝荒x淫无度。
“说陛下排斥忠良,亲小人——就是微臣,远贤臣——就是史可法,因为不信任史阁老所以把他赶出京师。”
“哦,朕登基以来来税赋、捐献,国库储存,总共有银子三百六十万两,”这些钱里还包括弘光皇帝变卖原来福王王产和南方皇庄所得,为了凑军饷弘光皇帝继位后首先做的事就是清点皇庄,设法卖掉好拿到现钱,这些钱弘光皇帝不愿意在早朝上提以免有失天家体统,不过理论上以皇帝的尊严他连牢骚都不应该发:“三百万给了史阁部做军资,朕手下二十万大军尽数交给史阁部统辖,原来是因为朕不信任他!”
“陛下,大局为重。”马士英身后的其他阁老听到皇帝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牢骚,纷纷出言提醒道:“此乃多事之秋。”
“不错,大局为重。”弘光皇帝深吸一口气,心说一句:“我当上皇帝没有几个月,这缩头乌龟的功夫已经练得是炉火纯青了。”
恢复了皇帝威严的弘光皇帝挺直后背在御座上坐正,再次问马士英道:“爱卿还有何事?”
“京师有谣言,”马士英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无法把左良玉的檄文交出去,他觉得一旦皇帝看到奏章那后果无法预料,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被皇帝一问,脱口说道:“说陛下捕虾蛤是为了制造春药,御史台和六部都有上奏,想请陛下以国事为重,不要再做春药了。”
“逢年过节捕虾蛤不是宫中旧例么?”弘光皇帝诧异地说道,这个惯例并不是他特意提出的,也没有刻意去禁止,甚至他从来都没有过问过这种小事,这和挂灯笼一样是为了图个喜庆,身为天子弘光皇帝当然也不会去管怎么挂灯捕蛤的小事。
“是的,但是历代先帝是为了图喜庆,陛下是为了做春药。”马士英没敢告诉弘光皇帝,外面已经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蛤蟆天子”。
“这和朕有什么关系?”弘光皇帝终归还是登基的时候不够长,这修身养气的功夫还很不到家,马士英一说他又要开始激动了。
“陛下,以大局为重啊。”
见皇帝又开始失态,朝臣们再次一起谏言。
“爱卿们所言极是。”弘光皇帝不再争辩,做大明天子就是挨骂的,想想自己的祖父、祖母,眼下自己就算不错了。
再说这些事都是小事,没有顺军攻破淮扬防线的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弘光皇帝想到此处顿时心里又开朗了:“民间所谓破财免灾,身为天子能挨骂是好事,要是祖业有失,那想让别人骂还没有人来骂了哩。”
调整好心情的弘光皇帝看着马士英:“元辅还有什么事吗?”
马士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已经没有其他的事好说来拖延时间了。
“元辅?”弘光皇帝又问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马士英身上,他只好硬着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