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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少爷呢?”丁闲好奇问。
“微止是嫡长子,将来要绍继家业,所以六艺都会给他。他平日素来藏锋,但若真要动手相斗,并不在任何人之下。”
“那,若大小姐与大少爷比呢?谁厉害?”丁闲继续探询。
“微止要想强过我,还需要修炼几年吧。”沈微行的话中已是留了余地,“或者他日得了秘要,当该在我之上。”
“——那,国师为何不将六艺秘要传于大小姐呢?”
“六艺属于沈门,女儿有一日出嫁便是外人。是以,沈门六艺,历代传男不传女。”
沈微行的口气冷静,但丁闲听得到,那隐藏很深,无法可讲,但亦从未消失过的一丝不甘心。
丁闲心中暗叹,口中却故作轻松地道,“有些人求一个名分,有些人求争一口气。人人相斗,都有所求。大小姐却似个无欲无求的人,所以无欲则刚了。”
“——我有所求。”沈微行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坦率作答。“与瀚渺无际的天地相比,家宅中的种种,不过是扰人眼目的浮云。我所求的东西,我自会尽我所有努力去争取,终其一生,绝不改变,纵使粉身碎骨,亦不后悔。”
丁闲听得心中激昂,点头道,“丁闲一介凡夫俗子,虽不知大小姐所求何物,也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但若能有一点半点可效力之处,大小姐尽管吩咐,丁闲必尽所能,绝无推辞。”
“你?”沈微行笑起来,玩味地捏了一把丁闲的下颚。“你既是凡夫俗子,便好好为我弟弟生儿育女即可。”
丁闲嘤咛一声,“大小姐讨厌。”
距离沈微行口占的五月初八还有三十六日。
各房闺训,还余下七□三房。
三房都是较晚入府,聚集在仁山乐水周围,在蝶湖的对岸。
“摇光夫人所居之处叫做摇光小筑,在蝶湖最下面的尾翼处;八房是两位夫人合一房,她们虽然入府晚,但伺候老爷的时候却不短,他们家的大少爷沈恩始已经十五岁,跟公主的长女同年;公主生不出儿子,那时候她们姊妹已经生了四个儿子,公主同摇光夫人斗得厉害,为稳固地位,刻意把外室接进了府,所以火铃别业就等于是璇玑殿的应声虫。那两位夫人虽然比其他人身份都低些,在府中并没有什么地位,但还真是宜男之命,入了府又再添了两个男丁,所以火铃别业是在特别远的地方,新盖起了一片房子,颜色亦俗艳些。”
沈扶桑给丁闲细细解释。
丁闲表示完全明白,“后来摇光夫人就被斗败了?”
“摇光夫人失意这个故事说起来可长了。——若说沈府有三件疑案,”沈扶桑冷笑了笑,“那便是其中一宗。”
“什么三件疑案?”
沈扶桑确保四周无人,才悄声同丁闲讲。
“第一件,夫人好好地为何昏迷不醒?第二件,庶长子央少爷好好地为何夭亡?第三件,便是摇光夫人好好地为何孕时饮酒导致落胎?”
“……我见过一两次摇光夫人,她脸色很差,不声不响,还不如八房两位夫人说得上话。”
“刚落胎,就被公主以擅自饮酒不遵历令贻害子孙等罪名,拖进刑堂一顿打,她不过是普通女子,哪里受得了。”
丁闲颤然道,“这么可怜?”
“最可怜的是找来了老爷,本以为可以主持公道,但老爷却斥责了摇光夫人饮酒不妥,并未忤公主之意。老爷命摇光夫人好好休养身体,所以她就闭门将养了这些年。”
门外沈微行咳了一声,“好了没有?”
“大小姐定是觉得我们嘴太碎,听不下去了。”沈扶桑笑吟吟地扬声,“好了好了,闲姑娘正穿鞋呢。”
☆、(26)摇光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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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日出扶桑
去摇光小筑请安七日,算是天闲云淡,风清天高。
沈微行每日给葛摇光诊脉,有时指点她一二炼气的法门。丁闲就每日陪着过去,和沈心荷说说笑笑。
“明日就要去火铃别业啦。”丁闲带了一份薄礼,“心荷姐姐,这是从前姑丈在山中居住时随手画的水鸟花草什么的,昨日听说心荷姐姐学过画,特意带来送给你。”
沈心荷是温柔明淡的女子,素来娴静,只在听到画字时眼前一亮,“呀,二老爷的手稿!太谢谢闲姑娘了。”
一本画簿,青竹为面,陈旧而古雅。
正要观赏,葛摇光已送了沈微行出来。“夫人这两日炼气劳累,不必送我。”
“我不送你,也送送丁闲。”葛摇光微笑道。
沈心荷起身一福,替主母将二人送走。
路上杨花绕膝。
丁闲颇不舍得,“好恬淡的日子。”
“经历过波折动荡,才知恬淡可贵。”沈微行淡淡道,“若是嫁个如意郎君,做个闲来无事的少奶奶,怕是这样的天气,正觉长日无聊。”
丁闲转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大小姐说我呢?咦咦,讨厌。丁闲才不是闲来无事的少奶奶。”
“那是什么?”
“……就,就是要做一个有用的人呢。”
“那你去补补观星与占卜的功课吧。”
“嗯?”
“回头父亲出关,我去禀明,今次寻到贪狼再斗,便邀你在侧护法,可好?”
丁闲心跳狠狠加快。
“我?在与贪狼斗命时,为大小姐护法?”
“不错。从前都是慧儿做我副车,但如今她情志崩溃,身体亦未复原,我需要物色一名新的护法。”
丁闲问,“大小姐何以认为,丁闲能够胜任?”
“玄学基本,你十分扎实。胆大心细,亦无问题。你擅奇门,若遇险恶,可设阵自保,我亦无需挂心。”
丁闲想了想,道,“但我无实战经验。”
沈微行一笑,“今次之后便有了。”
夜来丁闲拉着沈扶桑,好好将自己的观星与占卜功夫挖出来。
“你连本命星辰都不会看……观星功夫要恶补,至少要到第三重才够。”沈扶桑哀叹,“占卜倒是还好,你有第二重的功底,再巩固便是。我所有功夫都在你之上,大小姐为何找你,却不找我?”
丁闲一愣,“是哦,为什么呢?”
“算了。”沈扶桑带着一丝嫉妒神色看住丁闲,“我知道,大小姐初见你便喜欢你了。”
丁闲苦笑,“扶桑,桑儿,桑姐姐!”
“怎么?”沈扶桑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丁闲却也不知要如何点破。
——沈扶桑在情之一字上,不过是天真单纯,坦然追循自己内心感受。
若说执着,她心中只有沈微行一人。
但若说私情,她又并无什么淫邪之意。
又或者,将来她若遇上真令她心动神摇的男子,自然会转入正途,嫁为□?
花营女使,终身不婚者甚多。
沈扶桑便取忠字,如此一世,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辛夷含着笑,端着点心进来。“你们在说什么?”
沈扶桑见到亲姐,毫无城府,起身拉着沈辛夷道,“姐你说,我哪里不好?大小姐为何不邀我为她护法?”
“护法?……大小姐想是觉得,外面世情险恶,不想你无谓冒险罢。”
“那闲姑娘为什么可以随她去?外面天地广阔,任我逍游,冒小小的险,又有什么关系。”
“扶桑。”沈辛夷板起脸来教训,“闲姑娘是你未来主母,你怎可以这样不知身份?”
沈扶桑叹口气,“算了,你不懂。我去找大小姐。”
沈扶桑冲了出去。
屋内只留下丁闲与沈辛夷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片刻,沈辛夷才柔声问道,“今日去摇光小筑,一切都好?”
“都好。”丁闲不知为何,与这位女使一直有些客气疏离,有点熟不起来的感觉。“我将二叔的画册送与了心荷姐姐。”
“……现在伺候七夫人的是沈心荷么?”沈辛夷多年在奇门珍宫之内离群索居,对外界之事并不都知晓。
“是啊,从前不是么?”
“从前是另一位女使,叫沈雨菡。我随荀夫人入关之时,心荷还是阁晴小姐与机慧小姐的伴读,跟扶桑是一样的职司。”
“哦……”丁闲隐约觉得不大对。
但或者恬淡日子过得太长,亦不知这种危险感觉来自何地,虽不甘愿,却还是不得不将心中的感觉放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丁闲便知,自己错了。
昨日那种感觉,分明预言了恬淡日子的结束。
一早起来,便是一片吵嚷。
披衣出来,看见沈微行姐弟已在院中。
沈清松居首,六名侍卫站在后面。
双方一派对峙的神态。
“茶营侍卫与花营女使,若彼此有情,向国师求娶,并不违犯家规。但若有私通□,却绝不可以容忍!大少爷,大小姐,还是将沈扶桑交出来吧。”
沈清松冷冷道。
丁闲听到第一句时便有所感应,看向隔邻。
沈扶桑亦在同一时间推门出来。
“私通?什么私通?”她头发梳到一半,本披半束,虽不够端庄,却显出年轻女子的稚气来,在初升朝阳照下,十分好看。
“沈扶桑。”沈清松语气严厉地叫她名字,“你与沈骏眉私通的情信在此,还想抵赖么?”
“情信?”沈扶桑一脸嘲笑之色,“他写过几封信给我,我一封亦未回过,哪来的情信?”
沈清松将纸笺抖开,薄薄纸张被日光穿透。
“骏眉见字如晤,明日三更,渡口相见。花船天冷,为我添衣。”
草草三行。
“这难道不是你的笔迹?”
沈清松冷冷问。
沈扶桑不可置信地笑,尔后又有怒意。
“什么人,什么人竟能摹我笔迹至此?”
“有什么话,公主面前分辨即可。——大少爷,大小姐,证据确凿,两位要阻拦么?”
沈微止回头看一眼丁闲。
沈扶桑被指配给丁闲。理论上说,是否要阻拦此事,由丁闲决定。
沈微止那一眼的意思很清楚:若丁闲要阻止,长房便一道阻止沈扶桑被带走。若丁闲不阻止,或是沈扶桑认真有私情在先,虽为亲密使女,亦不得不遵循家法。
丁闲难以决断。
沈扶桑自然不可能同沈骏眉私会。
这一出究竟唱的是什么呢?
要找个借口审讯沈扶桑?
那真正的目的为何?
沈扶桑的字迹,又是如何伪造的呢?
若现在阻挠,是否与长房平日行事的低调作风不符?
若不阻挠,沈扶桑会被如何处置?带去了公主那边,又会有怎样遭遇?
百转千回,正犹豫间,却听沈微行开了口。
“扶桑,你有没有做过?”
沈扶桑看住沈微行背影。
“绝没有。”
“好。”
沈微行踏前半步。
她是长女。
长房之事,她要说话,谁亦无权反对。
“扶桑说没有。清松姐姐请回吧。”
丁闲转头,见沈扶桑听闻此语,眼眸中即时盈起泪光。
忽然明白自己先前那么多计量,有多愚蠢。
沈微行的气度,才是领袖天然应当所为。
沈清松恼怒道,“大小姐待罪见责之身,真要庇护使女,不怕祸延自身么?”
沈微行淡淡道,“这话,怕是不应由清松姐姐来教训吧?”
再得沈盘器重,沈清松亦不过是花营之首,女使身份。
沈清松面上发白,“如此,婢子知道了。”
“等一等。”丁闲飞奔下几格台阶,站到沈微止身侧,“敢问清松姐姐,此信从何而来?”
沈清松略仰起头,一笑之间,眼眸里有捕猎之态,“这话倒是该闲姑娘一问。——昨日闲姑娘将一本画集赠予七房沈心荷,此信正在其中。”
丁闲如遭雷击,“什么?”
沈扶桑亦圆睁双目,“怎么可能?”
“沈心荷当着摇光夫人之面读到此信,然后摇光夫人亲自领她前往璇玑殿将此情信交予公主。还能有假?”沈清松得意一笑,“大小姐既不交人,稍后公主亲自来请,便请紫微阁的各位一并在存诫堂相见了。”
丁闲极度憎恨存诫堂这个名字。
但沈扶桑却忽然推开她。
“我跟你走。”
“扶桑。”沈微行皱眉喝止。
沈扶桑从不驯服,“私通侍卫又如何,早有成例,不过是挨上一顿家法,关上几个月,回头国师出关,必定赏我与沈骏眉成婚——若真两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