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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军爷,竟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出手?”丁闲冷笑。
四名卫兵长枪一挺,便刺过来。
沈绯樱连话也懒得说,现出打手本色。瞬间四把长枪折断在地,四名卫兵全部扑倒在地,捂住脚踝叫痛,估计胫骨已经折断。
而沈绯樱如幽魂一般从包围圈中突出,双手钳住那个为首卫兵的脖颈,厉声喝问,“受谁指使,竟敢暗算我们?”
“老子……顶天立地,从不受人指使!”那人被沈绯樱纤纤双手钳得脸色发紫,眼睛前突,却毫无屈服之意。
“既如此,死罪。”沈绯樱下手捏断那士兵的喉管。
瞬息杀人,余下四名卫兵愣住。
沈绯樱杀气腾腾看住其中一人。
那人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但却嘴硬,“本来就无人指使我们,你就算杀了我们全部,也无二话……但,黄河十二鬼是我们玉门军民供奉如神的大英雄大豪侠,只要与黄河十二鬼作对的,便是与整个玉门作对!”
周遭其余士兵竟忍住疼痛,众口一词地附和,“是,若无黄河十二鬼,我们早已死在这里。他们若劫你们的船,我们只有附骥马尾,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话听起来是硬气的强辩,细想却是赶不及地回答沈绯樱的疑问,以免被捏死的求生之语。
但所表述出的讯息却令人心惊:一伙流寇,竟成玉门宗教领袖、衣食父母?
这是什么世道?
丁闲选了个看起来最为老实的卫兵,蹲下来,和气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你们将黄河十二鬼供奉如神呢?”
一刚一柔,一红脸一白脸的策略果然奏效。
那士兵嗫嚅道,“一是瘟疫,两年前,自玉门村到关城俱都染上瘟疫,无药可治。是黄河爷爷们帮我们腾空村落,求来圣药,还让重病不愈者随他们上山静修,救了整个玉门关。二是粮饷,去年战败之后,朝廷便绝了我们这里的粮饷,军民无以果腹,黄河爷爷教我们开石场,采籽玉,做雕像,让此地可以有所出产,聊以生计,不至坐吃山空饿死异乡。”
丁闲听得胆战心惊。很显然这描述一定有问题,绝然有问题。虽她指不出问题何在,但这群盗贼集团化身圣母、沽名钓誉,究竟用心何在、意欲何为?
“玉门是黄河十二鬼的后院。”沈绯樱却在想另一件事。
她一拉丁闲,“——速去码头通知陈静!”
“不必了。”沈微行的身影居高临下,出现在高高的城门之上。“我们比你们更早上岸,我潜入此地,已向岳诚询问清楚此事。”
两颗人头被从空中扔了下来。
地上的卫兵促不及防,被砸个正着。
满地溅血。
“——是青面鬼爷爷和獠牙鬼爷爷!”卫兵们认出人头,竟是黄河十二鬼中二人!
沈微行紧跟着轻轻跃下来。
众卫兵闪避不及,被血液溅了一身。众人神色诡异,既十分气愤,却又不敢妄动。有两人将手按在刀柄之上,或者已经打算直接抽刀与沈微行拼命。
“你受伤了?”沈绯樱眼尖,看到沈微行脸颊上有一小处焦黑痕迹。
“无妨,被重水溅到而已。”
沈微行瞟一眼四名卫兵,扬声说话。“你们口中的瘟疫,是黄河十二鬼以重水造出来的人为疾病。朝廷运来的粮饷都走水路,也是被黄河十二鬼所劫。而你们采石场上所得的美玉,被黄河十二鬼转贩七杀中原两地,获利十倍。”
她以玄功催动,声音穿透玉门城关,语气之中,有无可违逆的威压之势。
面前四人,一时无法接受此事,俱都呆若木鸡。
片刻之后,才有胆大一人反驳道,“你胡说,你血口喷人!黄河爷爷不会骗我们的!”
“会不会骗,可以去问岳诚。”沈微行懒得再多解释,转向沈绯樱与丁闲,“黄河十二鬼逃走七人,玉门不宜久留。岳诚已经安排妥当,我们改在城外补给。骑兵下午便到,我们要改换轻骑前往天池镇了。你们撑得住么?”
“当然。”沈绯樱简单地回答。
丁闲亦点头,终忍不住担心问,“……我先前喝过一口那村子里的水,要紧么?会不会中重水毒?”
“重水不溶于水。”沈微行笑了笑,“你若担心,也可吃点生石灰。生石灰是重水最好的解药,服下之后,保管百病全消。”
丁闲忍不住伸手摸摸沈微行脸上的伤痕,“那这里也可以用生石灰去掉?”
“去不掉。”沈微行干脆地回答,“走吧,很多人等我们。”
丁闲哦了一声,听话摆出奇门起手姿势,但心中仍觉郁闷——那小块焦黑痕迹在脸颊侧面,虽不大碍眼,但,沈微行那么好看的脸,将来便永远留着这个印记了?
“回头想个图案,纹成一朵花算了。”她一面展动身法,一面喃喃抱怨。
☆、(63)瀚海黄沙
“已经吃了十天肉饼了。”丁闲看住午餐,很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若非才来过月事,真要以为自己怀上了。
“不要紧,若两天内赶不到天池,明日开始就只能一日一餐了。”沈微行将丁闲从马上搀扶下来。“腿上擦破没有?”
“用了你教的办法,好很多啦。”
后方一阵喧哗。
沈微行转身去看。
半日才回来。
“怎么了?”沈绯樱问。
“悦流昏倒了——你们传话到前面,让大家原地休息下。我去处理。”
烈日如毒箭一般,晒得人骨头流油。
到了晚间,太阳一落,朔风忽起,冻得人瑟瑟发抖。
这便是人类最难以征服之物——沙漠。
其余人都策马而行,四位郡主与红鸾夫人乘着十匹骆驼做成的五顶纱轿前行,较为平稳,亦能遮阴。
未想到体质最弱的悦流,还是禁不住连日风尘,昏倒在纱轿中,直接跌了下来。
丁闲拨转马头,远远缀着沈微行过去,想看看是否有能帮忙的地方。
只见沈微行的外衣铺在了较为平坦的沙漠上,她单腿跪坐,悦流靠在她身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从人取来水囊,沈微行耐心地一点点灌到悦流口中,却溢流出来。
丁闲暗忖,该不会是要口对口吧?
——沈微行果然——扬声叫身体骨子较好的悦炎从纱轿中下来,将水囊交给她,演示了下要怎么做。
两名美女在沙漠中行口对口之事,丁闲牵着马,讪然往后退了几步。
一转头,便看见身侧另一名牵着马围观的女子。
丁闲轻咳一声,“寻梅姐姐。”
沈寻梅微笑了笑,递了一小瓶丹药过来。“夫人常中暑,所以特意带了十滴水。要不要拿过去试试?”
丁闲心中一动,“是夫人请姐姐拿过来的?”
“嗯。”沈寻梅点头,“怎么?”
“没怎么。”
丁闲拿了药过去。
十滴水是对症之药,喂下去不久之后,悦流便醒了过来。
眼睛未睁,口中却已喃喃唤道,“陈大人……”
沈微行叹了口气,跃马而去。
丁闲拍马追上去与她并行。
“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什么?”
“本来要在楼兰停留七日,结果出了一档子事儿,减到三日。本来打算走陆路,临时要走水路,又因船只不足所以行程更快,七日就到了玉门。本来打算在玉门休整三五日,因黄河鬼的事,又直接上路了。——这一路好像有条无形的鞭子,将我们往天池镇赶呢。”
沈微行微勒住马头,“的确奇怪。……七杀国使者会依照说好的时间在天池镇接引我们,就算我们早到,亦只有在天池坐等而已。此节我亦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丁闲叹气,“我只知道——你看,一有什么阻误行程的事情,就自动有十滴水送上来了。”
“十滴水?你想说什么?”沈微行手下一紧,骏马长嘶。
“我总觉得天池镇像个张着大嘴的怪物,等我们闯进去。”丁闲略有些烦躁,“况且,九夫人是天池镇人。她一路太过平静,难道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一定要出些事才好?——你真的想太多了。”沈微行略反常态,并未如平时样重视丁闲的判断。
——沈绯樱也说自己想多,沈微行也说自己想多。
丁闲很有些不服。
趁着夜色又赶了会路,照原定计划顺利到达前方的驿站。
沙漠中的驿站与中原不同,并无人看顾。只是几棵沙棘,一片防风沙的木棚,并一些地图、司南,少量应急的清水与干粮而已。
谁到了此处,便自取用。每隔十五日,自有负责的官家或者商会前来补充。
沈微行一行补给尚可,自不会取用,只借木棚歇脚。
大漠上圆月微蓝,衬得天极高。
丁闲趁着无人注意,绕到了骆驼附近。
驼队是玉门的岳诚为他们准备,十匹主要负重的骆驼,两匹备用骆驼,还有一匹幼年的小白骆驼,睁着常常睫毛的眼睛,安静伏在那里嚼着干草。
丁闲摸摸小白骆驼的毛。
小白骆驼羞涩地闭上眼睛。
往里晃晃便是几位郡主以及红鸾夫人的营帐。
沈微行已经尽量安排,给几人的营帐都有羊毛毡,比丁闲等人睡得草毡要舒服不知几多。
丁闲悄然一闪身,便钻进了红鸾夫人的帐子中。
微灯如豆,沈寻梅正端着一小盆水要倒出去。——秦红鸾与四位郡主享受同样待遇,可以每日使用一小壶水擦洗脸和身体。
“咦,是你。”沈寻梅将水递过去,“夫人略微擦了下,不脏的,要不要洗洗手?”
“不要了。”丁闲探头望了一眼,红鸾貌似已经睡熟,便陪着沈寻梅钻出帐子。
沈寻梅亦不客气,在帐外寻了处地方,放下水盆,自取了手巾,沾水擦了擦脖颈与腋下积汗之处。
丁闲抱膝坐看。
“寻梅姐姐身手不错哩。”
沈寻梅啊了一声,“婢子在花营之中是倒数的。”
“再不经心也是花营水准。就算海棠那样整日流连在鸡鸭鱼肉之中的,也比我强啦。”
沈寻梅笑笑,“我与海棠在伯仲之间。比起闲——丁大人的话,除了奇门一科之外,别的还是要略强些。”
丁闲想了想,“但月小姐的技艺也十分荒废,我并未觉得比我强多少。何以那日贵妃闯入,寻梅姊姊竟未能护得九夫人周全呢?”
沈寻梅脸色遽变,“丁大人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九夫人这趟来得好奇怪。”丁闲凝视沈寻梅眼眸。
——果然是“有什么”的那种眼神。
“婢子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沈寻梅将污水泼入沙中,起身就想回帐。
却被丁闲抢在前面。
“你要做什么!”沈寻梅恼怒地扯住她。
“又起火又劫船的,我便不信九夫人如此宠辱不惊。现在时辰尚早,等我入去与夫人秉烛夜谈一番,好为她安安心。”
“丁闲,你少管闲事!”沈寻梅低声喝道。
丁闲眯着眼睛,“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寻梅静了静,脸上阴晴不定了片刻,便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夫人睡熟了没,片刻便出来与你说。”
“好。”
远处,骑兵的营帐如星星点点的野火。
丁闲闭目抱手,靠在木棚的桩上,静静听住瀚海中的每一丝声息。
——很远处,有种流动的声音,是不是传说中的流沙?
陷进去,便永远出不来。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胡思乱想了片刻,便听沈寻梅出来。
在沈府中与她们主仆并无太多交集。
只是在出来时听到沈绯樱与沈微行说,沈寻梅是自己人。
丁闲并未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但此时静夜,丁闲忽然想到沈绯樱与沈微行两次对自己说“你想多了”的情形。
——难道,有什么事情,是她们三人拥有共识,却瞒住自己的?
“我们不是瞒你。”沈寻梅走过来,手中持着酒囊,仰头喝了一口,又递给丁闲。
丁闲笑了笑也喝了一口。“我也想到了。或者我应该直接回去问……问什么?”
她茫然地停在那里,疑惑不解地看住沈寻梅。
“困不困?”沈寻梅柔声问。
丁闲呆呆地,点一点头。
“那便睡吧。”
木棚中,沙漠的夜,如水一样流过。
三道人影闪过来。
丁闲靠住木桩,睡得正熟。
沈寻梅满怀歉疚,“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怕她入营帐惊动了夫人,便下了三成天聋地哑散。”
“三成……未免也太多了些。”沈微行蹲下来,检视丁闲腕脉。
“两日便到地头,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