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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积雪被扫得很干净,鞋底触到,微微冰凉。
“末将石河子,参见嬴云仙妃娘娘!蔡将军正为娘娘准备行宫,末将先引娘娘前往更衣休息。”
“赏。”丁闲摆出宫妃派头。
她代表皇后前来,随侍的也不是枭神和古丽咪拉,而是中宫的四名宫女。
四名宫女年年都来劳军,已经驾轻就熟,自去指挥奴隶将两大车酒肉抬进营中。
“谢娘娘赏赐!”石河子躬身谢恩。“娘娘请随末将这边走。”
行宫半在地上半在地下,室内火墙烧得极旺,因房屋略小,因此比丁闲宫中还要暖上几分。
丁闲看了一眼桌上的空果盒。
石河子恭敬道,“娘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本来是岚娘子来的。”丁闲微笑着主动解释,“可是皇上疼惜她腹中胎儿,怕天雪路滑有什么不测,所以临时换了我来。”
石河子一愣,道,“哪位娘娘来劳军都是我等的福气。”
“不敢当。”丁闲被火墙烧得热地慌,“今晚晚宴,明天一早劳军对吧?这会才晌午,下午做什么?”
“哦。”石河子来了精神,“今天没什么事,娘娘要喜欢,可以去大演武场上骑射。”
丁闲掩口一笑,“我可不会。四处走走耽不耽误?”
“不耽误。”石河子果断回答,“清晨早操,傍晚晚练,夜间熄灯,此三时全军响号,自蔡将军以下,人人都要在大演武场集合。娘娘届时别乱走就行。”
“知道了。”
和蔡无觉客气地见了片刻聊了两句之后,丁闲就吩咐四名宫女自行休息。宫女们年年来此,早在军中有了相好,自然如水滴散入大海不见。
丁闲自衣袖里取出悦岚交予的情报——布帛形状像是女子经期所用之物,边缘绣着云纹,细看却是用密文写就的“七杀火炮仅八枚”七字。
的确是巧妙而妥当的方式。
按照悦岚所说,在晚练之后,熄灯之前,找到军营最北面刻着七十三字样的树,取开自下而上第四枚树洞,放置进去,夜间自有人来取走。
丁闲假寐了一阵,见往来无人,便披上个连帽的斗篷遮住头脸,晃晃悠悠就自己晃了出去。
往前走了几十步,丁闲忽然一回头。
石河子与两名兵卒悄无声息跟在身后。
“你们……”
“属下等保卫娘娘安全。”
丁闲叹口气。
果然是军营。
比后宫防范严密十倍不止。
“房里太热了,我只是想走动走动。”
“末将等作陪。”
“哪里都可以去么?”
“自然。”
“那你们跟着吧。”
丁闲赌气往前直冲。
走了没多远,却听石河子在身后咳嗽。“娘娘留步。”
“不是说哪里都可以去么?”
“娘娘愿去也无不可。不过前面乃是妓营,娘娘若无心理准备,猛一见怕冲了您的眼睛。”
“妓营?”丁闲来了兴趣,“就是老病女奴最终归老之处?”
石河子点头道,“军中称为妓营的地方有两块,一块是自由民的妓女,在南面的房子里,与小灶在一道。一块就是前面的那个与奴隶营相连的妓营了。”
“有什么会污了我眼睛?”
“妓营不设房屋,不过是些烧着火盆的棚子而已。这会是弟兄们来此寻欢作乐的高峰,娘娘怕是一闯进去,就能看到办事的场面哩。”——此人实在太过老实。
丁闲羞红了脸,“那算了,我不进去啦。”
石河子便又陪着她左转右转。
丁闲成功找到了那排标着记号的树木——原来是在靶场附近。有人射出一箭,便有人飞马去看,然后报出第几棵树的番号,以记录箭矢的射程远近。
只是当着人面,丁闲实在没办法将布帕塞入树洞之中。
“快要晚练了,属下送娘娘回去休息吧?晚练持续一个时辰,之后便是晚饭。今日娘娘前来设宴,会再晚半个时辰开始。届时蔡将军会来行宫请娘娘过去。”
“是所有人都要操练,包括卫兵么?”
“保护娘娘安全的卫兵自然会在。”石河子的话令丁闲蛾眉紧皱。
“当然,若娘娘不喜欢有人在外值守,那末将就令他们撤走便是。”石河子忽然又将丁闲自河里拉上岸,“就犹如宫中一般,外守而内空,也便宜娘娘休歇。”
外围戍卫,防火防盗,防不到自己人。
丁闲点头,“有男人在外面,我的确睡不着觉。多谢石将军了。”
七杀人果然说到做到。
号声一响,丁闲便站在门口向外偷瞧。
一群群整齐步伐的士兵,向住演武场方向而去。
第二声号之前,视野所及之处,已是空旷无人。
丁闲赶紧走出去。
走了几步又发现忘带布帛,又急急回去拿。——头次做间谍,出些小差错,也在所难免。
但,向前走了一段,丁闲却很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她迷路了。
眼前只有一条路:来时路是通往行宫;去时路则是通往妓营。
刚才却是走哪里到达的靶场?
丁闲转来转去。
终于决定——自妓营中穿出去。
反正是最北面,向北走总是无错。
这会儿兵士全体集结,应该也不会看到什么污秽之事吧?
丁闲抬足跨入了木栅栏围起的妓营之中。
气氛——好诡异。
瞬息间丁闲觉得自己好像是……误入了什么噩梦一般。
长长的木棚,形制让丁闲瞬间想起后宫那个奴隶营的长条形寝室。
但此间的木棚里却有所不同:两排木桩整齐排列。
入目处的一些木桩空置着。但往前几步,便能见着一个一个□裸的女性。
她们的手肘与膝盖都被绑缚在木桩之上,全身□,会阴洞开,眼上罩着黑布遮目,有些口中衔着铁扣。
——一个个光溜溜白塌塌的女体,此时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人类。
倒像是……屠宰场中的猪羊。
但很显然猪羊亦不必接受如此的淫辱——个个的身体上都是一团团的污秽。有白,有红。还有女奴不知道什么东西脱出了体外,形容诡异而恐怖。
但这些女奴看起来都早已经脱力,或者不懂得挣扎,又或者——干脆是折断了关节?
静静躺在那里,一点生气也无。伴随着难闻的气味,像尸体,更多过于像活物。
丁闲喉头一紧,死死忍住呕吐。
反手一摸,才知道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
很奇怪,并没有觉得要哭。眼泪却跟自来水一样流淌出来。
身为女性,见到这样的场面,要怎样来做心理建设,才能安之若素?
——樊妙音是不是就是见着了这样的场面,才坚定了她性别战争的理念,立下荒唐又可叹的志向?
丁闲深吸气,闭上眼睛,打算从两列女奴中间快速穿行过去。
忽然停步。
四肢冻结。
整个人僵在温暖的大氅之中。
只因为,有人叫她的名字。
“丁闲。”
那声音?
那声音!
那声音缓缓道,“——好像每次我最狼狈的时候,都会遇到你。”
☆、(93)千万试炼
丁闲认认真真地数了一下沈微行究竟有多少次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自己。
深吸口气才有勇气走过去。
——堂堂沈大小姐,还是有特殊待遇的。
她一人在大棚中最靠前的位置,旁的营妓每人身边放着一个火盆,她左右就各有一个。亦没有被蒙住眼睛或者封口。
但其余的,与丁闲一路过来所见的其他营妓,并无不同。
丁闲下意识地飞快甩□上的披风,盖住她□身体,然后才伸手试图去解开木桩上的绳结。
绳结很紧。
丁闲手指伤未愈,并不灵便,一时竟解不开。
“住手。”沈微行喝止她。
丁闲咬牙不理,继续去解,指甲顶端被生生磨出血迹。
沈微行深深吸气,“晚练时间不长,莫再做无谓之事。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
丁闲挂泪抬头。
“你来劳军?”
“……嗯。”
“——你记忆已回复?”
“嗯!”
“那日你承恩桑九爻,最后是如何情状?可有落红?”
丁闲万万想不到竟是这问题,呆了片刻,才答,“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好像有些许血迹。之后天癸便至。”
“你没事乱跑,可是有什么图谋?”
丁闲点头,“悦岚要我替她传一份消息出去。”
“不要传。”沈微行被缚在木桩之上,神情却好似三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孤胆刺客一般,冷静到丁闲一片混乱的思绪亦渐渐被安抚下来。
“为何?她不可信?”
“——告发她。”
沈微行与丁闲四目对视。
丁闲安静站在那里,听见自己砰砰心跳声。
悦岚所说,与沈微行所说,慢慢重叠。
……答案她仍不懂。
但她只能够做一件事:信任她。
丁闲深吸口气,点头,“好,我照你说的做。”
千头万绪,丁闲似隐约抓住了些什么,又问,“除了桑九爻蔡无觉还有谁知道你在此?要不要……设法通知樊妙音?”
沈微行眸中露出赞赏神色,“不必。她在蔡无觉军中必有眼线。等你劳军一完,恐怕她就会来。”
“我们今日一切细想来都拜她所赐。”丁闲咬牙,“但不知为何,我对她,却讨厌不起来。”
“怀住一个痴妄却正确的念想,确实痛苦。”沈微行眼神清明,“你与另一世界的联接,亦已回复?”
“是。”丁闲长叹,“你与她,都错生了时世。”
沈微行笑,“时世何来对错?”
丁闲沉重地点了点头。“但……大小姐,好像这时世的所有酷烈,你都已一一尝透。为何还能不改初心?”
“你怎知我未改初心?”
“你的眼神。”丁闲道,“同我见你第一眼时,毫无差别。”
“线已收紧。”沈微行看住她,“若成,或可算以身试法,翻云覆雨。但若是失败,不过是一场空梦,一个耻辱,一段笑话。——火盆离我太远了。”沈微行略挣扎了下手腕,“能为我挪近些么?”
丁闲赶紧起身去挪;“过一会会不会又觉得太热?”
“没关系。”沈微行扭头看一看远处,“快要下操,一整夜都会有人来的。”
丁闲双肩颤抖。“我……真要迈步离开,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或者我从前二十年的家宅生活,便是在为这段日子作训练。”沈微行给她一个笑容,“你抬头望,天气不错。”
雪已停了。
艳阳照住晴天。
一直到丁闲劳军完成,回返宫廷,都是碧空万丈。
但蔡无觉在营帐中,却是满面阴霾。
“我叫你问的事有消息了么?”
炽努跪地禀报,“属下问了枭神,岚娘子被皇上下令软禁一事,的确是嬴云仙妃搞的鬼。”
“我就说,为何忽然换了她来劳军!”蔡无觉握紧双拳,“她搞的是什么鬼?”
“她说岚娘子是中原细作,还呈上了一块布帛,上书密语情报。”
“中原细作?笑话。中原细作能心甘情愿怀上皇上的孩子?”
“将军,”炽努小心翼翼地问,“此事看起来应该是后宫女子争宠,与我们玉京戍卫大营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自然有关系。”蔡无觉冷冷道,“既有情报,难道不须传递出去?既然要传递出去,又是何时何地通过何种方式?朝廷养着这么多鹰犬,难道不为做这些事,而为让你们天天日□不成?”
炽努俊面一红,“属下只去过一次。”
“……不对。”蔡无觉浓眉紧皱。
炽努一惊,“……两次。”
“若真是奸细为何不用她作饵引出同党?除非——哼。”蔡无觉眼中射出阴鸷之光。
除非,悦岚的心意已被桑九爻发觉。
“你先出去吧。”
炽努一走,蔡无觉便从怀中取出一封小小窄窄,布满折痕的信笺。
看那些折痕形状,信笺曾被摺成一艘精致纸船。
连炽努亦不知道,皇后身边的侍女劫神,多年来都为蔡无觉暗中传递讯息。
悦岚便是通过她将这纸船寄到蔡无觉大帐之中。
纸上聊聊数语。
却令蔡无觉热血勃发了好几日。
“我的这个孩子是你的。我的下个孩子也会是你的。营中见。”
热辣如斯。
就算是民风如此的七杀人,亦会介意自己女人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吧?
这本是雄性动物的本能。
蔡无觉在营中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
悦岚不过是他一夕露水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