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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声音,很清楚,是呼吸声。那些细微的气体在空气中不自然地流动,衣物摩擦的响声,我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体里。我敏感地发现自己的手指被人紧紧地握在手里,是一种奇特的感觉,不是冰冷,也不是温暖。
我听到有人说话,似乎比较远的地方,可是我听到很清楚。是卡莱尔,他在跟爱德华聊天,然后是几个人的脚步声,耳机里的爵士乐。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哪怕他们的声音离我那么近,可是我也不该听得那么清晰。
我的心跳还在冲刺,我都想尖叫,不要再加快下去了,会爆炸的。我手指用力地弯曲起来,难受地更接近那个怀抱。
“快要结束了。”他如释重负地说。
结束什么?我想不明白。
他接着叫道:“亚历克。”
他说完就有人走出去,我听到那个人关上门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轻盈,可是我听得到他往楼下走去。
我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探知自己的听力极限,我的心脏疯了,所有的痛苦都聚集在这个代表生命的器官上。我所能感受的是他紧紧抱着我,我知道他是谁,可是却失去那份熟悉的冰冷。
我似乎想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是我失败。突然之间,这个世界安静下来,我的心跳戛然而止。
就好像我终于失去生命。
然后我听到他赞叹地说:“你终于回来我身边。”
我沉默了几秒,慢慢睁开眼睛。
有一瞬间我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白光进入到我的眼眸里,将所有的色彩都淹没抹杀掉。我沉默而安静地睁着眼睛,那些光线是如此精细,它们变成丝绸上的蚕丝,每一根都巧夺天工。我不敢眨眼,怕惊醒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那些光线慢慢聚拢起来,它们在移动,是属于这个房间里的灯光,我的视线开始真正清晰起来。我看到了灯光上的天花板,上面的色彩似乎变成一颗颗小粒子,掺杂着无数的色彩在我眼里旋转。我的大脑还有那种空荡荡的虚无感,仿佛里面少了很多东西,所以它空阔无比。
我的嗅觉空前地强大起来,空气里的气息繁杂无比,我说不明白是种什么味道,它们并不是我平常闻到的任何东西。我傻愣愣地盯着那些乱飞的尘埃,还有通过尘埃缝隙的各种色彩,然后我终于开始有感觉,我是躺着的,一只手臂环抱着我。我微微改变自己奇异的视线,看到凯厄斯正在注视我,他眼瞳里的红色中间是深重的黑色,我几乎能看到他眼瞳里那些红色在流动。
某种比伤痛更加让我震惊的情绪刹那掐住我的感知,关于爱情我总是处于一种无知模糊的状态里,可是我不知道这种感情会来得那么迅猛可怕。它被点燃了,我有些无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如初夏的玫瑰花被冬季的温度快速冰冻住,然后在我苏醒的那一刻,花朵盛开了,热情得可以代替我的心跳。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谁的话,一旦爱上就是永恒,永不改变。
我觉得自己该站起来,总觉得除此之外我还必须去做什么,而下一秒我就推开凯厄斯的怀抱。我并没有觉得自己会付出行动,因为我只是想一想而已。可是当我看清楚自己在哪里时,我已经躲在书架旁边,紧紧地靠着墙体,我甚至觉得我身后的墙很脆弱,会随时被我压垮掉。
这种速度,太奇怪了。
我的大脑很难集中注意力,最清晰的是对凯厄斯的感情,几乎压抑不下去的疯狂。而同时我又听到所有人的脚步声,我听到窗外树叶与风摩擦声,我听到他们聊天的话语。他们或者有一刻的静止,然后是不约而同的欣喜,全部人喉咙间的颤抖是种欢欣鼓舞的情绪所发出的。
紧随而来的是味道,每个人身上的味道,芬芳而与众不同。木材的味道,家具的味道,鲜花的味道,各种气息都混合在空气里与那些细小的粒子互相融合。
一个怪诞而华丽的世界出现在我眼前,而我几乎无法立刻适应它。
这一切都是如此混乱,反复,华丽,而让人难以理解。我的大脑那么轻易地将所有都容纳进去,这让我想不明白主次,我该拿它们怎么办?
可是我没有想明白前,凯厄斯已经来到我面前,他伸出手抚摸我脸孔,我有些害怕他的接近,他激起我体内那种感情,他让我开始发抖。
“你会适应这些的,克莱尔,这种力量。”他的手掌的触感不像是先前那么坚硬,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我们有相同的体温与柔软。
我贪恋起他的碰触,可是我又觉得很不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唐感纠缠着我,我努力地地去回想,我是不是忘记什么。
而且我很紧张,总之就是不舒服。仿佛我是第一次出生,对这个世界是如此陌生而没有安全感。
凯厄斯很容易看出我的异样,他并不觉得我看起来很怪异,“这是正常的,没有人能比你更完美。”
这根本不是安慰,他看起来真那么觉得。
我立刻摇头,又想躲开他,因为他的接近让我更加无法思考,会让我整个脑子都塞满这个家伙的脸孔。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想起来,我还在卡伦家,我可以听到爱德华他们每个人在哪里。可是我觉得不对劲,我在这里是正确的,我需要医生因为我怀孕了。
我终于想起这件事情,我的健康很糟糕,糟糕到濒临死亡。而现在,我觉得自己太健康了,该死的健康!
手快速地抚摸着腹部,这里什么都没有,凯厄斯的称赞是对的,完美的身体,一个人女人所能得到的最完美体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拼命回想先前的事情,却开始模糊黑暗起来,只有那种疼痛还留有记忆,那种痛苦更加阻挡住之前的所有东西。
“孩子?”我终于开口,觉得空气进入口腔的感觉是种新奇的体验,我轻易地捕捉到它是怎么进入我的身体的,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与空气所引起的那种和谐的共鸣。很好听,很清晰。可是我却用这种声音接近惊恐地质问:“我的孩子呢?”
我根本想不起是怎么将他生下来的,别告诉我那只是一场梦,而我已经梦醒过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我的腹部一片平坦,什么消失了。
凯厄斯的表情变了,他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他在沃尔图里。”那口气说不出来的嫌弃,让人怀疑他口里的不是个生命,而是讨人厌的玩意。
我的精神很难集中,因为那种折磨着我的剧痛并没有真正离开,可是这种在体内的高温被对凯厄斯的感情给压抑了。加上我的很担忧,无法理解为什么一觉醒来肚子的孩子就跑到沃尔图里。
凯厄斯的耐心显然变得出奇的好,他对待我简直算得上是小心翼翼,可是我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上本能的戒备,他在警惕什么?
“我将他生出来了?”我好奇地问,伴随着喉咙间的灼热。
难道吸血鬼的孩子生出来其实很简单?
“是的,不然你还打算让他折磨你吗?”凯厄斯忍无可忍,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是男孩。”我注意到代称,在火烧的疼痛中,另外一种温暖的感情流淌而出,我想他应该很可爱。在母亲看来,孩子不管怎么样都是可爱的。
“他活下来了。”凯厄斯恶意满满地说,这种口气让我非常痛苦。
我觉得自己不该有这么激烈的情绪,可能是一点不高兴结果立刻激起体内的火焰,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称得上恐惧地伸出手捂住喉咙,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我怎么会有攻击凯厄斯的冲动?不,理智正在远离我,我想毁灭很多东西以减缓这种暴躁的激动。
凯厄斯看起来是准备好接受我的任何反应,他兴奋地说:“不用忍耐,你不需要忍耐。”
我很想相信他的话,放纵自己的暴怒,可是这不是我该有的情绪,我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激怒。而他还在一边拼命火上浇油,他是恨不得我发疯吗?
我一把推开他,手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胸膛上,这个动作我不以为能让他受到伤害,可是凯厄斯竟然被推开几步,他难受地抿嘴。
呃?
我推开他了?
这种惊讶比地球倒过来打滚还不可思议我突然想笑,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有些迟钝地反应回来,吸血鬼。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种病态的白皙变得干净得多,上面没有一丝细小的伤痕。我喃喃自语,“你转变了我。”
我以为在转变我的时候,至少会先通知我一声呢。结果当我睁开眼时,我就变成吸血鬼了,带着对凯厄斯的感情永远凝固下来。
“你必须接受现实,没有人能改变这个结果。”凯厄斯的笑容扭曲起来,他得意自己的杰作的样子。
我怅然若失地想思考,可是无法集中精神,太多外界的干扰让我看起来尤其笨拙。干渴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默默地忍耐下去。
太困难了,就算我已经熬过地狱的烈火,可是要忍耐这种连续的折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突然转身,速度快自己都看不清楚,一个想法刚刚兴起,就立刻变成行动,这种效率让我不适应。我看到卡莱尔,艾思梅还有他们其余五个孩子。
他们注视着我,就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的动物跑出来一样,这种眼神与任何时候都不同。
我奇怪地后退一步,不太敢接近他们。而凯厄斯已经走到我身后,伸手将我抱住,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怀抱里的香气。
所有人都有些焦虑,我很容易就看穿他们的伪装,就算所有人满脸笑容,也没有妨碍我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
最后医生走过来,我注意到贾斯帕冷漠地看着我,他似乎觉得我很危险。
“克莱尔,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是否没有改变。”卡莱尔诚恳地询问。
什么想法?我的大脑里现在什么都有,实在糟糕到我很难想起以前曾经说过什么。
凯厄斯在我头顶上冷笑,他的双手还紧紧圈住我的身体,我就算背对着他,也知道他又露出那种高傲又讨人厌的表情。
“当一个素食主义者。”卡莱尔认真地说,“跟我们一样。”
素食?
凯厄斯恶狠狠地勒住我,他似乎是觉得用两条手臂将我抱死是个很好的注意。
我终于艰难地将自己乱得惨不忍睹的大脑收拾起来,我茫然的发呆让所有人更加紧张,他们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会失去控制。“当然,卡莱尔。”我惊讶地说,为什么他会问这个问题,这根本不用问。我不自觉地加大力量挣动身体,凯厄斯闷哼一身,因为我的手肘重重地捅到他腰部,我听到他呼吸急促起来。
现场有些静默,然后埃美特终于有点忍不住闷声笑起来,当然他很快就咬牙忍下去。
我立刻转身,对凯厄斯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力气会这么大。”我怕自己将他打残了,这种力量很难控制。
“我很高兴,你看起来很强壮。”凯厄斯阴森森地说,他眼里却少了惯有的暴虐阴暗,看起来他更像是想吓唬我。
我连忙忽视他,这太难了,谁知道这种感情会那么凶猛。我觉得很不习惯,因为我的动作无法自如地控制,我的大脑似乎无法分清楚想跟做的区别,往往是我刚刚想起什么,身体就已经动了。
“他在沃尔图里?”我找到一个让我分心的问题,我迫切地需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这可以压抑住体内对凯厄斯的热情。
“阿罗将他带到沃尔泰拉,他很安全,克莱尔。”卡莱尔笑着说,他的微笑永远是安抚病人的最佳利器。“是个男孩,我知道你爱他。”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无法立刻见到这个孩子,但是如果他是安全健康的,那么我会拥有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他。
“好了,你现在不需要想这些。”凯厄斯突然生气地说。他冷冷地用眼神凌迟了一下卡伦家,然后伸手将我拖过去。“你该注意的是自己的需求,而不是忍着痛苦在这里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是觉得很痛苦,我以为自己分心会让这种感觉好点,但是这种灼烧并没有减轻。
我发现自己不用呼吸,所以我企图屏息,这更加难受,因为我什么都闻不到,自我保护的本能在抗议我这种没有作用的动作。
没想到不呼吸对吸血鬼来说也没有那么好受,就算你不用氧气也可以活着。
“你需要狩猎,克莱尔。”
卡莱尔轻声说,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这样看着我。
那么我需要跟一头熊搏斗,我困难地回想,似乎是有这个典故。
难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