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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祖母是个非常自负的人,不希望别人看见她老态龙钟的一面。但是她始终把
你放在心中,你千万别辜负曾祖母对你的期望啊!”
由香利经常对铁也这样说。
如今她已经是一位成熟稳健的中年妇人,在弥生的薰陶之下,大家都说她是一位脑
筋好、反应灵敏的女性。铁也非常敬爱这位把家里整理得一尘不染的母亲,当然,除了
曾祖母和母亲之外,他也很喜欢深爱着母亲的爸爸。
铁也此刻走在楼梯上,他的内心实在非常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去本馆探望曾祖母。
就在他一面犹豫,一面走到楼梯转角平台之际——
“铁也、铁也!”
光枝大叫着朝他跑过来。
“外祖母,一会儿见!”
铁也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他一跑进自己的房间就立刻把房门锁上。
为什么铁也不喜欢光枝呢?
光枝今年已经七十好几,她那如母猪般的肥胖体型跟昭和二十八年时一模一样。虽
然她近来的穿衣品味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可是下垂的双下巴和低俗的举止仍教人不敢恭
维。
至于铁也不喜欢光枝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的低俗,而是光枝实在太笨了。原本说好
如果由香利生下两个孩子的话,就让其中一人继承五十岚家的事业,可是由香利只有铁
也一个孩子,于是五十岚家的未来根本后继无人,光枝从那个时候起就整个人变得有些
痴呆。
铁也站在上了锁的房门内侧好一会儿,直到楼下的光枝离去才松了一口气,相较于
本馆慌乱、不稳定的气氛,别馆显得非常幽静。
此时铁也重新环视一下自己的房间。
这是一间豪华的西式房间,约有六坪大小,墙壁上挂着三个相框,分别是琢磨、铁
马和琢也的照片。弥生把这三张照片挂在铁也的房间,最主要的用意是希望能以此鼓励
铁也跟这些祖先看齐。
墙上的书架放满了书,这些书都是由香利从铁马、琢也的藏书中,挑选出铁也可以
理解的部份给他当读物。只见琢也的歌集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此外还有一些医学的入
门书籍、经济学丛书。
书架上的西洋古典音乐书籍,则是铁也对众人期许的消极反抗;至于其他那些本国
和外国的推理小说,根据铁也的说法是:推理小说是兼具知性与理性的闲书,这种说法
让由香利也不得不苦笑以对。
除了书架之外,房间里还有钢琴、电视和音响,音响架上那些不胜枚举的唱片全都
跟西洋古典音乐有关,其中又以歌剧的乐曲居多,从这点不难看出铁也真正的志向在哪
里。
以前这个房间对铁也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他一直认为自己来到这个世间的机运比
一般人好,因此他就得成为一个对世上有所贡献的人。这个豪华的房间也在无形中把责
任感加在他的身上,不时地鼓舞、激励他。
但是现在不同了!自己的机运和这间豪华的房间,反而让铁也的内心深处凝结着恐
怖和绝望。
铁也再一次靠在门边打探门外的动静,等他确定外面已经完全没有别人之后,他才
从塞在书架上众多的书籍中抽出一本书。
那是一本经济学入门,他不必翻开书本,就能立刻抽出夹在书中的一封信,信封里
面是一张照片。
铁也并不胆小,但是每回当他看到这张照片时,还是忍不住会移开自己的视线。这
次,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鼓起足够的勇气把视线重新移回照片上。
也难怪铁也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那是世界上最最恐怖的照片。
整张照片是一个男子的头部特写。那个男子的长发被扎成一束,往上吊挂在空中,
就像是一个挂在空中的风铃一般,脸孔则深陷在胡子里,这张照片是从头颅下方向上拍
摄,所以染满鲜血的颈部断面,怵目惊心地呈现在眼前。
照片是在今年的二月三日由一位不明人士寄给铁也的,同时,信封里还附上一封用
报上的铅字剪贴而成的信。
铁也发狂似地把这封信撕得粉碎,然而那宛如诅咒般的字句仍鲜明深刻地烙印在铁
也的脑海里——
法眼铁也,你并不是法眼滋的儿子,你的亲生父亲就是这颗人头的主人。
只要你把镜中的自己和照片中的人头做一比较,就会发现不论眉毛、眼睛、鼻子、
嘴巴还是脸部的轮廓,你们都十分相似。若是你学照片中这个人蓄起胡子的话,你们两
人的外型就会更加相象。
你的母亲——由香利年轻的时候是个很随便的女孩子,曾经和许多男人发生过亲密
关系,照片中的男子也是其中一人。
后来,你母亲怀着这男人的骨肉和五十岚滋结婚。
如果你认为这是谎言,就算算看自己的出生年月日,以及你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之间
的天数吧!你会发现两者间有一个月的误差。
法眼滋之所以没有察觉出来,乃是因为他本身在婚前也和你母亲有过肉体上的接触。
你母亲除了是个荡妇之外,也是一个杀人凶手!她杀害照片中的男子后,第二天便
和法眼滋结婚并飞往美国。
那么,照片中的男子究竟是谁呢?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去查阅昭和二十八年九月
二十一日以后的东京报纸吧!
啊!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医院坡上吊之家发现的“人头风铃杀人事件”中的牺牲者,就是这张照片中的男
子,同时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总之,你是一个跟法眼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你是冒牌货,你好比是没有身分、地
位的蛆虫一般……
(你是一个跟法眼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你是冒牌货,你好比是没有身分、地
位的蛆虫一般……)
最后这一句话不断在铁也的耳畔响起,甚至贯穿他整个脑袋。
心脏病发
弥生因为喜多村医生及时的一针,终于免除心脏病发作的痛苦。喜多村医生观察了
一阵子之后,便把由香利叫到一旁。
“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老夫人情绪亢奋的事情?”
“没有啊!我只是跟奶奶谈了一些比较困难的生意罢了,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奶
奶的心脏病才会突然发作吗?”
“她毕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不宜再接受大多刺激,你不是可以独当一面了吗?大
家对你都有很不错的评价呢!”
“没这回事,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事情呢!再说,我也不是什么脑筋灵活的人。”
“你太客气了。总之,这些天要麻烦你多费点心,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就立刻打
电话给我,我想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才对。”
“谢谢你。如果有状况的话,还得麻烦你多费心。”
由香利送走喜多村医生,便急忙去找待在大厅的阿滋。
阿滋一身轻装地挥动球杆,摆出一副挥杆打高尔夫球的模样。但是当他看到由香利
时,马上一脸担心地问道:
“奶奶怎么了?”
“对不起,打电话把你找了回来,当时我的确挺担心的,所以……”
阿滋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见了陌生人就会不自在的害羞青年,现在的他已是一位有
身分、地位的企业家。
他比由香利年轻两岁,如果放任自己的体重继续发展的话,恐怕就会像光枝一样,
浑身堆满了赘肉。
所以他一直强迫自己打高尔夫球、网球、骑骑马,藉以消除身上多余的赘肉,原本
他的运动神经并不是那么发达,但是在由香利的指导下,他现在也算是企业界里的运动
家。
阿滋脸上挂了一副深度眼镜,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对谁都非常温柔。
“不要紧,是不是有什么原因造成奶奶心脏病发作呢?”
每当他看着由香利的时候,眼镜后面那双眼睛就更加温柔。
由香利轻轻地摇摇头说:
“不知道,古池商事的人来过,虽然奶奶不是很欣赏那个人,但应该不至于引发心
脏病才对呀?”
已届中年的由香利,身材还是保持得非常好,她那匀称的身材。光洁的肌肤使她看
起来更加耀眼动人。
她的机智与胆识,在企业界也相当出名。但是论起做生意的圆滑手腕,一般的评价
还是略逊于她的奶奶。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呢!”
“因为这件事给我不小的震撼。亲爱的!”
“嗯?”
“我觉得自己彷佛顿失所恃、无依无靠似的……”
“哦,别担心。”
阿滋愉快地笑着,他走近由香利,紧紧地抱住她,然后低下头亲吻她。
面对这样柔顺的由香利,阿滋的内心总是非常得意。
他在工作上或许毫无才能,不过能让这个纵横商场的女人对自己如此依赖,不也是
做丈夫的成就吗?
但是阿滋并不知道,那天在弥生和由香利谈事情的当中,私人看护远藤多津子抱了
一叠信进来,这一叠信当中还夹着一封本条直吉所写的信,那是导致弥生心脏病发作的
原因。
第12章 奇特的聚会
直吉的改变
老实说,金田一耕助一直感到很好奇,为什么自从昭和二十八年发生“人头风铃杀
人事件”之后,本条直吉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对本条德兵卫的话唯命是从。
为了慎重起见,金田一耕助还特别问本条直吉有关那天晚上的事情。
“从那天晚上起,我开始觉得在我父亲面前抬不起头。”
本条直吉老实地回答。
“为什么?”
“当时那个女人不是打电话到店里来吗?老实说,我觉得有些害怕,希望我父亲能
陪我一块儿去。虽然我瞧不起父亲凡事小心翼翼的个性,可是心里却相当依赖他。”
“当时房太郎也一块儿去了,不是吗?”
“那个人天生喜欢管闲事,不论什么事总喜欢轧上一脚。”
“那么,在发现那颗人头的时候,你们三个人有什么反应、那件事可说是你一生中
的大事,即使事隔多年,你应该还记忆犹新吧?”
“是啊!我活到这把年纪,已经不认为面子有多重要了。坦白说,当我发现那真的
是一颗人头的时候,忍不住大叫一声,想立刻逃离现场。房太郎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在
我们两个准备拔腿就跑之际,却看见我父亲……”
“令尊当时的反应如何?”
“我父亲站在人头下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人头看。他甚至伸手去摸摸看,确定
那是不是真的人头。没有多久,我父亲便一个人喃喃自语着。”
“他说了什么?”
“大概是‘太离谱了!竟然会有这种事’吧?”
“这么说,令尊认为在那种情况下不应该会有那颗人头喽?”
“或许吧!当时我并没有其他的看法。”
“原来如此。然后呢?”
“我本来想拉我父亲一块儿逃离现场,不……不只是逃,我还想去医院坡附近的派
出所报案,房太郎也跟我有同样的看法,可是我父亲却不听我们的意见。
当时他说:‘那么客人委托我们的事怎么办?’我立刻回答:‘爸爸,别开玩笑了,
这是杀人事件啊!哪还管得着什么客人不客人的,弄不好别人还以为人是我们杀的呢!
快点走吧!’一旁的房太郎也跟我一样,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当时令尊一点儿也不紧张吗?”
“是啊!我父亲还说:直吉、房太郎,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们看,这颗脑袋还没出
现腐烂的迹象,应该是昨天或今天才被割下来的,所以就算迟半个钟头或一个钟头报案
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再说,我们可是来做生意的。你们瞧,客人依约把照相的费用放在
这儿了。”
“于是你们就照你父亲的意思开始拍照?”
“金田一先生,这也是不得已的。我和房太郎都吓得半死,可是我父亲却非常冷静,
他还不断告诉我们这就叫做生意,甚至还训斥我们说:‘连这点小事都弄不好,将来还
能成什么大器?’
虽然我很害怕,但奇怪的是,当我照着父亲的意思去做的时候,一颗心居然就平静
下来了,从那一次之后,我再也不敢瞧不起我的父亲。”
“也就是说,你被你父亲坚定的人格和勇敢的意志力打败了?”
“金田一先生,人在危急存亡之际不是都会发挥潜能吗,当时我父亲的表现的确很
有大将之风。相形之下,我就显得太过胆怯。
因此从那件事之后,我在我父亲面前自然就抬不起头来,我父亲叫我往东,我便不
敢往西,而且此后本条照相馆也渐渐步上轨道,一直到我父亲告诉我真相以前,我都没
有察觉到这背后还隐藏着威胁、恐吓的不法手段。”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对了,当时拍摄人头的底片……我记得有五张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