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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小凰惊道,“你就是灯女?”
“你在说什么啊。”陶雅青灰色的脸上面无表情,“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刚好电筒又没电了,才拿了这个库房里的纸灯出来。你为什么在这里?老夫人不是说了不许出来的吗?”
“我……”小凰皱起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平常人是不会相信有鬼的吧。
“回房间去。”陶雅转身欲走,又突然转过头来,脸上是一种诡异至极的笑容,昏暗的灯光将她那张脸称得更是恐怖,“如果你再随便乱走,可是会被灯女抓走的哦。”
小凰不禁全身一震,看着那个蓝色的背影,眼光游走,突然,她的眸子停了下来,低声喝道:“站住!”
“怎么?”陶雅缓缓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陶小姐。”小凰指着地上的影子,道,“我想请问,为什么那里有块黑点呢?”
“什么?”陶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被纸灯光照耀成淡黄色的地上赫然现着一块黑色的痕迹,她那机械的脸上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转头看向自己手上的灯,在那白纸灯罩上,的的确确有着一块极小的污点,血一样鲜红。
“陶小姐。”小凰冷笑,“你不是说纸灯是从仓库里拿出来的吗?为什么会有血迹?而且……”她顿了顿,走过去伸出食指摸了摸那污点,“还是新鲜的呢。”
陶倩上前叫门,良久,那厚重不堪的木门才微微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你们是……”
“我是陶倩,你是小姑姑吧?”陶家大小姐高兴地道,神采飞扬。
“小倩?”那女孩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脸上看不出表情,冷冷地将门拉开,“进来吧。”
三人鱼贯而入,女孩看了夷梦二人一眼,皱起眉头:“小倩,她们是……”
“她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认识不到两天,但她依然亲昵地拉起二人的手,“我请她们来玩,看看这边的景色。”
女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身上的淡蓝色钩花毛衣衬得她更加苍白,仿佛没有血色。
“你好,我叫夷梦。”年轻的女店主给了一个微笑,“这是我妹妹小凰,打扰你们了。”
女孩的眉头舒展开,但脸色更加冷了:“不客气。”
“小姑姑。”陶倩连忙道,“快带我们去见奶奶吧,她不是病了吗?身体有没有还一点?”
女孩机械地转头看了她一眼,道:“先带客人把行李放好吧。”
“好。”三人跟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园子怪石嶙峋,盛开着许多漂亮却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暗香涌动。
夷梦望着这个仿佛没有灵魂的女孩,目光落在她后襟一块红色污渍上,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请问……怎么称呼?”
女孩头也没回,用冷得刺骨的语气道:“陶雅。”
在客房放好行李,陶雅便带着三人来到西厢一间较大的卧室,一桌一椅都按照古式摆放,连镜子都是古式的梳妆台,令人感觉恍若隔世。
梳妆台旁是一把摇椅,椅子上躺着一位老妇人,鬓发皆白,满脸皱纹,穿着深蓝色绣有白鸟朝凤图的唐装,怀里抱着一只樱桃木雕花盒子,双目微闭。
“老夫人,小倩回来了。”陶雅恭敬地道。
“回来了啊?”老人睁开双眼,看了看一脸关切的陶倩,神色并没多大变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奶奶,您的病……”
“放心,不碍事的。”老夫人将目光转到夷梦与小凰身上,立刻警惕起来,沉声道,“你们是谁?”
“奶奶,她们是我的朋友。”陶倩连忙道,“堂姐的事让我很害怕,所以……所以找她们来做伴……您不会生我的气吧?”
老夫人用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夷梦二人,小凰有些尴尬,但店主却毫无惧色,只是保持着平和的笑容与她对视。良久,她的眼神才缓和下来,道:“来了就来了吧,不过记着不要在院子里乱闯,我们这陶家可是受了诅咒的,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深宅大院地也没个下人来救两位,那可就危险了。”
小凰一惊,这算是威胁么?对孙女的朋友威胁?莫非……她在掩饰着什么……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落在老夫人怀中抱着的木匣子上,金色的锁闪烁着破碎的光,仿佛锁着过去远久的岁月。
“老夫人请放心。”夷梦道,“我们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是去村子里走走,一定不会给您带来困扰的。”
“那就好。”老夫人闭上双目,“小雅,带她们回房休息吧。”
“可是……奶奶……”陶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冷声打断,“回房吧,我乏了。”
“是……”
陶雅的脸沉了下来,眼中露出危险的光:“很可惜啊,本来我还想让你们活着回去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她从毛衣里抽出一把两尺长的匕首,“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
说完,她用熟练的动作和笨拙的身法向小凰扑过来,小凰只是往旁边一躲,然后在她后颈轻轻一拍,她便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不过如此嘛。”小凰蹲下来,看着那个兰色毛衣的女孩,却不觉背后一凉,一把冰冷的刀已经刺入了她的腰,殷红的鲜血从刀身上的血槽里汹涌而出。
“你……”小凰忍着剧痛缓慢地转头,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是刚才还对着她笑,又被灯女吓得昏倒的女孩。
陶倩!
“小倩……”小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你……”
“小凰,对不起。”陶倩的目光阴森而冰冷,“这是我们陶家的事,你不该来。”
“你……”
陶倩不再理她,扶起陶雅便向西边走去,那里是老夫人的卧房。
她推开了门,将昏倒的陶雅往屋里一推,那沉重的身躯便跌了进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夫人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陶倩冷冷的脸,也变了颜色,道:“你……你怎么……”
“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陶倩手中拿着那把滴血的刀,冷漠而危险,“我的父母在哪儿?”
老夫人大惊,脸色转而惨白:“你……你在说什么……你父母早就……早就死了啊……”
“住口!”陶倩眼中喷射出仇恨的神色,像刀子一样刺向这个垂暮老人,“我的父母根本没有死!你以为这十七年来我什么都没做吗?我在福利院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狠心的父母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抛弃,没想到,却是你!这个自称我祖母的女人!是你让我成了一个孤儿!说!我父母在哪儿?”
“在这里。”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大惊,转过头,只见夷梦穿着一件白色绣着矢车菊的旗袍,缓缓地走进来,让到一边,然后便看见小凰扶着一个长发女人,立在门前。那个女人穿着一件古式旗袍,白底黑花,苍白的脸上满是猩红的鲜血。
“灯女?”陶倩惊呼,陶老夫人的脸色更是变得煞白。
“她就是你的母亲。”夷梦道,神色平和。
“什么?”陶倩惊道,“灯女不就是陶雅么?况且……况且……小凰你……”
“我没事。”小凰的脸冷冷地,对她来说,被别人背叛,是绝不能原谅的事情,“那种小伤,一下子就好了。”
“小倩。”夷梦打断她们的对话,拿出一根手绢将那女子脸上的血擦干净,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竟和陶倩一模一样,“灯女不是陶雅,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了。她的毛衣后襟有一点血色的污垢,如果她是灯女,脸上和手上沾到血,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是后襟怎么会粘到血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在背灯女的时候,不小心粘到了灯女脸上的血迹。当然,这个不过是鸡血而已。”
“这么说……她真的是……真的是……”陶倩眼中忽然有些模糊,嘴唇轻轻颤抖,带着一丝期待和温暖紧紧看着这个女子,她的眼神空洞而毫无感情,眸子深处竟有一丝朦胧,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冷漠。
“她……我妈妈她怎么了?”陶倩皱起眉头。
“这就要问老夫人了。”夷梦看着从床上颤巍巍走下来的陶家老夫人,她的手中还紧紧抱着那只樱桃木匣子,“老夫人,您把自己的女儿关在地下室十几年,难道就一点也不歉疚么?她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你就忍心看她疯掉?”
“我……我……”老夫人的脸上现出一丝悲伤的神色,转瞬即逝,转而变得狰狞,“是……是她的错,她居然想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我们家不能没有主人的,这里必须有人守护!”
夷梦闻言皱起眉头,眼中有着一些复杂的东西:“这里……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老夫人的五官因激动而扭曲,“如果我们家离开这里,就会败亡!几千年的战乱天灾,死伤无数,只有我们家存活了下来,就是因为我们守护着这里!祖上这些基业不容易啊!我不能离开!绝对不能!”
“我才不管这些!”陶倩奔过去抓住她的双肩,“你说,我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爸爸呢?他在哪儿?”
“他……他死了!”老夫人尖声大叫,“他要把我的女儿带走!我不能让他们走!我要杀了他!他死有余辜!”
“你说什么?”陶倩眼中透出凶光,举起那把带着血的匕首。
“陶婉也是你女儿的孩子吧?”夷梦突然道,令陶倩手上的动作一顿。
“你说什么?”
“老夫人只有一个女儿,你怎么可能有什么堂姐。她是你的亲姐姐,老夫人只是不希望你怀疑,才骗你的。她看到了灯女的脸,才被老夫人杀死。”夷梦脸色变得冷漠,“其实陶家根本没有什么灯女的传说,这个说法是从十八年前开始的,为的就是掩盖你父母的失踪。在这样一个分散的村子里,传说很容易就能够掩盖真相。小倩,那盏白纸灯是你父母的定情信物,你的母亲看着你的父亲被杀,变得疯疯癫癫,经常乘着老夫人不注意提着那盏白纸灯逃出来,在这院子徘徊,寻找你的父亲。只可惜,他永远也找不到了。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回来是有目的的,你曾经告诉我,你这是第一次回来,但是你却对这里非常熟悉,很轻易就找到陶家所在,想必你曾多次回来调查过吧?”
陶倩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相信自己的父母不会抛弃我,所以这十七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终于让我找到了这个村子,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她咬着牙,狠狠地看向祖母,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全都是你!你杀了我父亲!我要你偿命!”
匕首像一道银光,向那垂暮老人刺去,陶老夫人一脸绝望。
“孩子睡吧……孩子睡吧……”突然之间,一道低沉模糊的歌声响起,令整个屋子的时间都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了,陶倩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她的眼神依旧空洞无力,但歌声却如此美,就像包含了整个世界。
陶倩觉得这歌声好熟悉,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听过这样的歌,那个时候她还好小好小。
“小倩,还记得这首歌吗?”夷梦的声音充满了温暖,“在你还没有被送去孤儿院之前,你母亲就是这样唱给你听的啊,那时你还是个婴儿,躺在摇篮里,对你母亲来说,你和你姐姐,就是她的全部。你要为了报复失去你的母亲吗?在监狱里可无法照顾她的啊。”
“当”匕首掉在了地上,陶倩抱着多灾多难的母亲,泪如泉涌。这一抱,久违了十七年。
夷梦看了一眼这对母女,走向跌坐在地上全身颤抖的陶老夫人,但她的手上依然抱着那只匣子,十只满是皱纹的手指扣在匣子上,几乎要扣进了木头里。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的一生都被这个家束缚住,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孙女,也失去了自由。想必她的列祖列宗也都是这样过的吧,为了这个家葬送了自己的一生,真是悲哀。
“对不起。”夷梦眉头紧皱,脸上是浓浓的哀伤与歉意。
“你说什么?”老夫人睁大一双恐惧与惊讶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对不起。”夷梦伸出手去,在她的手心,有一只半月形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飞舞的龙,做工异常精细,连龙身上的鳞片都刻得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道不是俗物,“是我害了你们一家。四千年了,你们可以解脱了。”
看到这枚玉佩,老夫人长满皱纹的脸突然好象年轻十岁,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激动,枯干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将玉佩接过去,仔仔细细查看,越看越激动,连双手都在颤抖:“没错……是这个,就是这个!”
说完,她伸手从脖子上掏出一枚金